淘客熙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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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物语

手镯·玉

我有一只藏银手镯,六年前在拉萨街头花了两块钱买的。它的样子很简单,环形缺口,上面刻有六字真言和太阳月亮星星。这种款式的藏银手镯,在拉萨随处可见,如果去八角街,几乎每个摊上都能看到。买的时候我曾经怀疑过,哪里会有这么便宜的藏银手镯啊?不过,我喜欢啊,就买下了。戴上它后,六年来我都不曾摘下,也从未皮肤过敏或有任何不适。时间长了,它原先的闪亮逐渐变成哑光,看着倒也纯朴可喜。新朋友见了连夸好看且以为是个什么稀罕物。我总笑嘻嘻的说,两块钱买的,在拉萨。

我还有一块与我的姓氏谐音的玉,七年前在曼德勒的小店买的。样子很别致,也很难得。是一片荷叶。当时遍寻荷花不得,却巧遇此玉,一见倾心。若早一刻或晚一刻,我都不可能与它结缘。这世上,原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两块玉。于是,我几乎是把它当成了命里的一种暗示。偶有人见,多赞其温润通透。问起来历,我总眯起眼睛悠然的说,那是因为我是荷花啊,命中注定的。那之后,路遇某人,也有一块与其姓氏相合的玉,心下微笑许久,只以为当得一个“巧”字。

那手镯,一刻没有离身过,见证着我这些年的起伏转折,喜怒哀乐。只是,这种随身的习惯到最后往往变成了忽略,结果就如世间所有的感情一样,太熟悉了就会导致漠视。只在某些日子它与别的佩饰互相碰撞之中,我才能低头看到,它不声不响的倔强。

那玉,在一次滑雪过程中,不慎失落又复得。其间心情跌宕,懊悔自责内疚心痛。拣回时竟已没了惊喜,却只有后怕,甚至有些恼怒于自己太过寄情于物。今日一失如此,他日玉碎,我又将何以自处?从那之后,有时我会试着把它摘下放在一边几天,就好像是对它的有意冷淡。

今夜灯下,我把手镯和玉摆在一起细细端详了一回。心想,它们对我而言,究竟有怎样的意义?因何而对它们放不下?和它们有关的,除了残存的一些时间和地点以外,人物已经开始模糊。刹那间明白过来,手镯还是手镯,玉还是玉,而到底,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也顿然晓悟何以那天与某“务实”的朋友隔着大洋说话,我以为的满心真诚,却被其斥为“矫情”。一样是情,痴人往往不理吾之甘露,彼之砒霜。

古人曾说情必近于痴始真。我却害怕做个痴人。痴人往往近似说梦,而梦,总有醒来的一天。现下便有些大梦初醒的意味。大梦初醒,却不知怎的浑没有神清气爽之感。为了环保需要自救,于是去找励志的文字来看。看到范仲淹临风岳阳楼,说是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本想赞声好,偏偏又见他也做不到,也有“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的时候。想来想去,还是关汉卿的四块玉好,只不过那是他小令南吕的四块玉。

关汉卿四块玉·闲适之一:

“适意行,安心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困来时就向莎茵卧。日月长,天地阔,闲快活。”

聊记于此,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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