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如烟身世往事（六）骨肉亲情 -- 如烟往事

接上篇如烟身世往事（五）换了人间

话说那一夜，我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快到天亮时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但一直在梦乡中痛苦地挣扎着......

清晨，我被表姐起床的声响惊醒，总算结束了噩梦。表姐说时候还早，让我再躺会儿，可我再也睡不着了，昨晚的故事在我胸中萦绕，在我耳边回荡......

那天上午，表叔家陆续又来了几位亲戚，他们也都是等着给表叔吊唁的。表叔的告别仪式定在了次周一，还有两天时间。

一上午我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好在家里人手多，也用不着我来做什么。只说好那天下午我要和表姐一同出去联系一个事情。

快到午饭的时候，突然见院门开了，一位眉眼俊秀的姑娘走了进来，没等她开口，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她一定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至于是孪生姐妹中的哪一个，自然无从确定了。显然，她也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叫道：

“如烟吗？我是你大姐啊！”大姐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

“大姐！你怎么知道是我......”我也有几分激动，赶忙走上前去，大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我，接着说道：

“怪不得被马阿姨一眼就认出了呢，果然长得是太像了......哦，姐是来接你回家的......”

大姐不住嘴的说着，

“大姐，我下午这边还有点事，能不能晚上再去呢？”我有些不安，望着大姐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轻轻地说道，

“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让小妹如月来接你吧！大姐要准备晚饭！”说完这话大姐就告辞先走了。

傍晚时分，我妹妹来接我了——她那时才13岁，高高的个子， 清秀的眉眼，虽说不如大姐那般妩媚俊秀，却也清纯可人。

她怯生生地走向我，只是低声叫道：

“三姐......”我长这么大还是平生第一次被这样称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流在涌动......

我和妹妹出了表叔家，并列行走在马路上。妹妹似乎有些羞涩，不大主动开口，总是等着我的问话。尽管如此，她还是缓缓地将手伸给了我，悄悄地拉住了我的小拇指——顿时，一种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涌遍了我的周身，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之情。

终于我们到家了——我怀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迈进了那个本该属于我的“家”。

终于我见到了久违的包叔叔——他显然比我想象的还要苍老些，记得上次那还是在六、七年前，也就是我刚知道自己身世不久后的一天，包叔叔去H市出差，专程去我家时见到的。那次是我态度最恶劣的一次。母亲让我叫包叔叔，我竟然没出声，而且瞪着极端仇视的双眼盯着他——那目光分明是在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我恨你！

......

显然包叔叔并没有“记恨”我，他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微笑——看得出是一种从内心迸发出来的欢笑。他上下打量着我，嘴里喃喃地说着：

“大了，长大了！这一转眼还真快......” 虽然隔着厚厚的镜片，我还是看见了他眼里的湿润。这时我的两个孪生姐姐闻声都跑了出来，她俩长得一模一样，乍一看还真的彼此难分。顿时我们姐妹四人抱在了一起......

顾阿姨腰里系着条围裙，一副利落干练的样子，笑吟吟地从厨房走出来，对我们四姐妹说道：

“傻站在院里干吗？还不快带如烟进屋坐呀！有你们说话的时间呢！”然后回过头来，对包叔叔说道：“茶我沏好了，已经端过去了。你们先说话去吧，我马上就好了！”

我被姐妹们簇拥着进了屋，房间里布置比较简单，那个年代几乎家家都一样。我坐在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眼光滑向了墙上挂着的那张全家福照片。刚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从我眼前缓缓驶过，我的目光最后锁定在哥哥的脸上——他是我唯一没有见过的亲人了。从照片上看，年轻时的哥哥略显单薄，英气勃勃，眉宇之间透着聪慧——因为哥哥当时在离家较远的牧区下乡，又兼任民办教师，所以没有办法请假回来。一丝遗憾在我的心头悄悄地掠过......

这时，酒菜已被端了上来，满满摆了一大桌子——那时一般情况下还见不到如此丰盛的宴席。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这些菜几乎都是平日里我最喜欢吃的菜——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这可是我首次和他们全家在一同吃饭啊！难道他们真的能掐会算不成？没用几分钟就明白了——原来虽然我从小就离开了这个本该属于我的家，但我的口味和喜好竟是这样与他们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口味要比我们家的重一些，所以我吃哪个菜都觉得咸。

姐妹们不停地往我盘子里夹着菜，嘴里不住地让着。据说我们姐儿四个说话的声音像极了，如果不对着人，是很难分辨的。而且姐儿几个一个比一个嗓门亮，几个人连说带笑的简直就是一台戏——这在我们家里可是从未有过的。母亲从不让我们（我和小姨）在吃饭的时候大声喧哗。

包叔叔和顾阿姨不大掺和我们的言谈，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包叔叔面前放着一壶烫好的酒，顾阿姨一边给包叔叔斟着酒一边和他小声地唠着什么。我只隐约听见她好象在说：

“你能听出这是哪个丫头在说吗？”之类的，包叔叔摇摇头，端起了酒杯，面色潮红，说话声音极低，说道：

“我干吗要区分？反正都是我......”包叔叔将手中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

那一晚欢声笑语，络绎不绝。我们姐妹四人睡在一间房里，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情......

次日是个星期天，那时候一周里唯一可以休息的一天。吃过午饭顾阿姨和大姐便带我去逛商店了。这时的我对顾阿姨已经不象当初那么对立和诋毁了。因为我身上毕竟还流淌着与她相同的血，然而，我依旧称呼他们“叔叔”，“阿姨”——只是把那姓氏偷偷地省略掉了。

顾阿姨和大姐到了商店便直奔衣服专柜，不由分说地执意要给我买件衣服，声称‘只为留个纪念而已’。盛情之下我也没好意思再拒绝下去，只好听之任之了——那是一件当时不大多见的上海产藏蓝色‘迎宾服’（即西装的一个类型吧），款式及颜色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在当时无疑款式新颖，做工考究，当然也价格不匪。顾阿姨一眼便相中了这件，非要让我试穿，然后二话都没说便直接付了钱——那可是当时新大学生一个月的工资啊！

回到家后，二姐她们早已准备好了饺子馅，于是我们几个就开始包了。吃过晚饭姐妹们还依依不舍，说让我再留一晚。坦率地讲，我何尝不想？可第二天一早要去吊唁，最后还是顾阿姨说了话：

“就让如烟回去吧，咱们说话怎能言而无信？说住一夜就一夜。赶紧收拾让你爸（我想这句话是对大家说的）送如烟走吧，太晚了人家也会着急的......”

不怕大家骂，俺又要喝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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