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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转贴】从特工到军旅1 -- lovep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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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转贴】从特工到军旅8

我不喜欢N大学里的师姐们一边用手肘压着我肩膀一边看我帮她们写文章,我也不喜欢她们把我的被子、床单洗得遍体鳞伤直至活活洗死,并且把我的衣服们洗得弱不禁风,我更不喜欢师兄们为此对我挤眼睛、作鬼脸,而且从来不喜欢“男人的世界是在战场上、马背上、女人的胸脯上”这句话,倒是喜欢“常山赵子龙,一身都是胆”,喜欢“大丈夫但患身名不立,何患世无女子!”到了“学校”,到了军营,某一天突然发现这里才是我的世界,全部是男人的世界,尽管师兄们偶尔会谈起女人的屁股和奶子,那也只是偶尔谈谈而已。然而九位师姐的到来似乎在沉默的沸油里加进了温柔的水,学校热闹起来了。

我们所说的“学校”,用外面的眼光看大约算一个硕士研究生或二学位班,教学区生活区与外边的“学校”完全分开,还有自己单独的训练场所和训练设施,我们非正式的名称是Z部Q部干部队。外面的那所学校其实也不是学校,正式的名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B军区干部队教导大队,他们出去后的任务是担任领导人和来访国宾们的警卫,属于以前那个著名的1438部队的外延。再外边才是公开的B军区特训教导大队,所以“蛋壳”称“蛋白”为“王中王”,而他们管我们“蛋黄”叫“谍中谍”,更著名的称呼是“大内007”――这些现在已经不是秘密,而我则是在老女人来过之后才知道,师兄们则早已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不仗义!

唉,老女人……其实我也早就不喊她老女人了,我现在喊她老太婆,因为她退休之后每天都忙着买菜、做饭,接送孙子,还经常为孙子背手风琴。谁能想到老太婆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呢?

九位师姐也是从全军挑来的,先在蛋白干部队训练,再选拔到我们蛋黄干部队。为什么挑她们来?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她们干什么?不知道。谁也不会问,谁也不会说。她们大部分学习时间不和我们在一起,射击、驾驶、格斗这些日常训练才在一起,而且,师兄们不无醋意地说,她们的级别比我们高,至少伙食和我们不一样。也有的师兄说她们并不是伙食比我们好,人家吃得少,自然可以精一些,象我们这样一顿两斤大包子,还想有什么标准?不过这些师姐们吃得确实不多,有时候大约是累了吃不下,但又不能扔,往往便宜了坐得离她们近的师兄,以至于饭后听师兄们说话的时候,常常听见“呃”的一声,有蛋糕、牛奶和红肠的气味从他们嘴里叛逃出来。更有甚者,我的房间现在成了大家的聚会中心,因为另一侧是两间WCO,(现在分别改造成WCO-M和WCO-W办事机构,在刷WCO-W的TANK时几位师兄还牺牲了自己的牙刷)再一间就是她们小队长的宿舍,“啧啧,不比玛丽莲梦露差!”师兄们一边揭下我房间里的女明星一边感叹道。

这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专业理论学习阶段,大部分教员都在一对一训练师姐们。看来她们的级别的确比我们高,比如基础驾驶训练,教员用十分钟教会你基本操作后就让你在模拟器上自己练去,验收过了模拟器就给你一辆吉普车上训练场,撞了“树”呀“人”呀“商店”呀就训你一句:“我真服了你们,猪都撞不上去,你们怎么撞那么准?”但是师姐们“上路”时教员则坐在副驾位置上,有时还叫我们中去人“保驾”。再说徒手攀登吧,不管是攀岩还是攀楼,教员说一声:“注意看我三点固定!”然后飕飕飕上去,抓住绳子溜下来,“好了,斯巴达,上!”――根本还没有看清楚呢。攀到一半,他又拿着喇叭乱喊:“你磨蹭什么!快!快!就是种棵爬墙虎这会儿也该爬到了!你就那么怕死?摔死了我帮你报烈士!”可是对师姐们……,不说也罢,尤其可恶的是在下面做保护的师兄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上面的师姐们动作稍有不正常,他们就象被电打了一样。

……其实,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对我今后有巨大影响的事情,使我彻底地摈弃了人们称之为伤感的那种情绪,使我按照上头的要求变成了一架高效率的的作战机器,但是,今天我还不想说。今天有连绵的秋雨,还有呜咽的风,我才从数千公里外赶回来,由我指挥的一场演习今天下午才降下了深红的帷幕,我没有走向鲜花和地毯,而是把部队交给了我的政委和参谋长,一个人躲进了我的小会客室,陪伴我的只有一台便携机、苦涩的香烟和冰冷的咖啡,还有想钻进窗户的秋风秋雨。我把落地灯调到昏暗,让深秋的凉意锁住我的思绪。

我们特工训练的一项必经内容是去警察部门实习,当老鼠之前先当一段时间猫是很有好处的,不知道是那位天才的教员提出了这种设想,于是我和另外三位师兄开始在当时的B市某某区刑侦队实习,因为我已经授衔,也因为我有实际工作的经验吧,也许上头还有别的考虑,总之,我成了实习小组长,开始和师兄们实地了解警察们跟踪、监视、封锁、搜捕、押送和预审等模式,据说全世界的警察在实际值勤中都大同小异地采用了这套模式。

那时B市警察部门正在追捕一名极其危险的持枪流窜犯,是某某省的农民吧,在家乡杀死了三个人、重伤了四个人,不知为什么偏要流窜到警力最强的B市来,而且在途中打伤了数名警察。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们正准备去吃饭,突然下面一个派出所打来电话,说是有人看见了那个流窜犯,躲进了一个快要竣工的六层楼工地。于是我们和值班的副指导员发生了争执,依照军人的习惯,自然应该立即前去抓捕,但是依照警察的习惯则是要报告上级,组织一大帮人加上武警去包围那个六层楼。

“好吧,抓人你们是内行,集中优势兵力嘛,两百人抓一个估计力量还不一定够,”争吵到后来师兄们开始嘲笑他,“好吧,我们就等你浩浩荡荡地扑个空,然后去怪那个家伙耐心不够、没有等你吧。我们是外行,是假警察,所以连害怕都不懂,比你差远了。”

副指导员气急败坏地看我,但我故意不看他。过了一会儿他屈服了,拿出了装武器弹药那间房子的钥匙。

天快黑了,有六层楼呢,既来不及教育也来不及动员,甚至来不及布置,上!两个楼梯口各留一个,剩下两个人一人一边地搜!一楼、二楼、三楼、……楼房还没有涂石灰什么的,玻璃也没有装,楼下的人声、车声已经模糊,只有火车的汽笛、风笛或吼叫或呜咽,远远地透过寒风飘来。汽笛风笛和风声停了,什么声音就都没有了,只有我的棉大头鞋走出的沙沙声。突然我有了一种异常的感觉,绝不是危险临近的感觉!不是那种面对着不可知的枪口的感觉,而是熟悉和亲近的感觉。透过军装的汗味、劣质的香烟味、单身汉身上的烂肥皂味……,还有枪油味!象是黑夜里和战友蹲在一起、准备发起冲击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现在?我看了一眼脚下的地面,只是干透了的灰浆,而眼前那门口后面,却有着破碎的水泥袋、沾上水泥的刨花,甚至还有被踩扁的烟头!山区里养成的习惯以及刻苦的训练起作用了,停下脚步,悄悄地活动腕关节和指关节,我慢慢地举枪,等待、等待……

他出现得还是那样突然,几乎就在我眼前,而且立即举起了枪,――后来我知道他是L山前线回来的英雄连长!可惜的是我先压下了击铁,然后身体重心向左移动、又一次射击!然后蹲下……, 他祖母的 !近距离发射的两发 “五九式” 九毫米子弹掀掉了他半个脑袋,鲜红的血、白色的脑浆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迎面扑来,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他乒乓球大小的白眼球被一根筋牵着,挂在脸上,――假如那还能算脸的话!接下来是我剧烈地呕吐、呕吐……。

后来我才知道,当他在前方卖命的时候,他的老婆跟着乡长跑了。回家后他去找老婆,又被一伙人打伤……忍无可忍的他终于还击了。事后,他要到北京来告状,但是,我的两发子弹终止了他这一生的脚步……

“斯巴达,别难过。你有你的责任。”

“斯巴达,除了开枪你别无选择。”

“斯巴达,迟半秒钟就是你死。”

“斯巴达……”

我推开师兄们,走到院子里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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