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转贴】从特工到军旅1 -- lovep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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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转贴】从特工到军旅19

会议室里,大家都不说话了。

我点起一支烟,盯着他们。

吴厅长气白的脸现在才有点缓过来:“你们,不要走。我先和斯厅长个别交换一下意见。”

我们走进了隔邻的小会议室。

我还是吸烟,等吴厅长说话。

吴厅长走来走去,烟灰纷纷落到地毯上。中途有几次他停下来想说,突然挥挥手,又开始走。我重新拿出一支烟,在手上旋转着,看上面的金字在不同的光线下变换着颜色。

“斯……厅长……”

我打断他:“喊我小斯,或者斯助理,都可以。”

吴厅长感激地看我一眼,擦了擦前额并不存在的汗:“……小斯,既然你够意思,我也不瞒你。昨天晚上老诸找过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当时我就严厉地批评了他。福州的卫局长和他是亲戚,因为盖房子、买车,还有……炒股,借了人家的钱要还,所以由爱人出面做点小生意……”

我把那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味道还是不对。

吴厅长斟字酌句继续说,“我知道出事后就问了他,他也承认了,昨天从我这里走后去找了卫局长喝酒,酒后把你的态度告诉了他,卫局长倒是表示,既然犯了错误嘛,也只好听凭组织处分,只是他有几个朋友在旁边,又是喝多了……所以……所以……”

“所以就打算要我的命?”我笑笑。

“不不不,绝不敢!”吴厅长跳了起来,“您您您……是这个,专案特派员,万一出事谁担当得起?无论老诸老卫,就是伸尾输急也没有这个胆子!千万不要误会,我想他们也就是示示威,这帮人,都是山区的,愚昧得很……没想到你那么会打,小蒋也在后面……”

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意思了,现在该我费神了。

窗外的天还是那么蓝,没有下雨,风轻轻地飘,云淡至若有若无间,一棵历尽沧桑的老榕树垂下了长长的胡须,福州的树竟然是在春风下换叶子?

突然觉得好累。

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我能把他们怎么样呢?现在不是算这笔账的时候,而且现在还算不清――人家最多承认企图打劫,甚至根本不承认!

好吧,既然认为我是大傻瓜,那就先傻吧。

“老吴,我脾气不好,”我告诉他我只是为了完成我自己的任务,别的事不想管也管不了。如果昨天不是“误会”诸书记是在威胁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领导干部的夫人做点小生意么,算得什么?好好讲,讲清楚嘛!

“是呀是呀!”吴厅长很高兴地点头,“就是嘛,我也‘借样几’批评他嘛,‘马象’我还要狠狠批评他,不象话!”

“不过,这件事要留个尾巴,”我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我防不了这么多,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那……你细说……怎么留尾巴?”吴厅长又开始擦前额不存在的汗。

“他们偷了GA局的车,打算抢劫,嗯。但是移送报告里要写明:一开始我认为他们就想袭击我。”

“借,借……”

“老吴,蒋秘书没有准时赶到,我被迫开枪,那样……?”

“细呀细呀,要留个尾巴,不‘盐’我也不敢‘互借个’责任!”吴厅长明白过来,深深地看我一眼。“其他的细交给我了,‘莫赖也’,你‘晃’心!”

我拿起一支烟在烟缸上碾碎。

“就这样完了?”头儿狠狠地把空酒杯墩在桌子上,蒋秘书又给他斟满一杯。

我不喝酒,因为我无论喝什么酒都象喝水,遗传吧,家里人都是这样。小蒋“很会喝”,就由小蒋陪他,我吸烟。

“不完,能怎么样?”

头儿吐出三个字,“有些地方根本就他母亲的警匪不分――这么说蒋秘书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哈哈哈,人家英雄救美,我们是美救英雄!”

小蒋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他当时是什么体位?”上尉头儿做大不尊地问。

小蒋回忆了一下:“左侧卧,伸左腿,曲右腿。”

“哦。右手呢?”

“没注意,――不,没看见。”小蒋很认真地回忆。

“嗯。小子在骗人呢!你要不去,伤残的不止三个人。”

“嗯?”小蒋怀疑地看看我,看看他。

“你叫斯巴达想一下,训练时,假如旋转一百八十度,这个姿势叫什么?”

这,这太过分了吧!遇见紧急情况时确实规定我们这样仰面后倒,右腿保护身体、准备反击,同时利于拔枪,因此这个动作的口令是“作战”或“(平体位)准备射击”,也有师兄、包括头儿把这两个口令各改了一个字!

小蒋的脸变得通红。

这次轮到头儿迷惑了,因为特定的口令、特定的手势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是在涮我,但是小蒋似乎听懂了!头儿看看小蒋,再看看我,似乎在责问我。

“你!什么呀!她是干部队的!”我有些气急败坏。

小蒋头低得更厉害。

头儿看看她,又看看我:“哪个?哪个干部队?”

“喝多了!你!小蒋是,蛋白干部队!”

“啊?中南海保镖?”

我点头。

“中南海保镖在这里当秘书?”头儿为了表示他没有喝醉,把酒瓶盖拍上了。

“稀罕?大内007还在这里当中队长呢!”

“小蒋,他说的是真的?”头儿不理我。

小蒋也吃惊地抬起头来:“你们,知道中南海保镖?你们,是大内007?”

师兄不理她,继续追问:“你住红楼还是住洋灰楼?认不认识沈捷?”

小蒋慌乱地点头,然后又摇头:“这……是机密……”

头儿笑了:“对我们自己,不是秘密!”

夕阳带着云团围在海上,身后的青山也变得通红。这世界真小。

“哼!那时侯就是你们这些男兵最会作怪!口令也好手势也好,都给你们改得……”

喝多了之后小蒋打开了话匣子。我慢慢地把车开下轮渡,驶过上坡。对面的小山坡上可以看见“台湾同胞欢迎你”这样的白灰字标语,不知道是哪位大通品写的,也不知道谁欢迎谁。一群本地妇女围着车子,不停地喊着:“塞噶砬塞噶砬……!”喊了半天嗓子依然清脆嘹亮、声震海滨。

“嗯?”

“他们请你吃橄榄呢――这里出橄榄。”小蒋解释。

“不懂得。”我学福州话。

“你师兄真有意思,不象你。”

我笑,慢慢地从“塞噶砬塞噶砬”群里挪开车子,还有人推销“杏”――一种比较好的海蟹,“灰墙有硬啊,”一个妇女把用草绳捆好的蟹举到我鼻子上说。

“不过你师兄牢骚也多,不好吧?”

“你呢?干部队当秘书,原因?”

她的脸色阴沉下来,按下点烟器,拿了我一支烟,点着以后浓浓地来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直直地把烟吐出来,我以为她不会说了的时候她开口了:“一位首长要我陪他睡觉,我叫他找他女儿去。”

“就这样?”

“就这样。”

我耸耸肩膀。不足为奇。

小蒋确实喝多了:“我们常说的笑话是,首长来视察,挥挥手说,同志们辛苦了!大家回答:为首长服务!”

我吸烟。

“你以后也会是首长,也会是这样?”小蒋盯着我。

“难说。”

小蒋斜着眼睛看我:“武警总队新来了个挂职的上校参谋长,决定检查直属部队分列式,看了后觉得很满意,走到一排战士面前,挨个按了按战士们的胸部,‘很好!肌肉很发达!练得不错,很不错!――是那部分的啊?’

站在排尾的少尉出列报告:‘报告参谋长,总队警通中队话务分队,应到二十七名,实到二十五名,例假两名,排长方媛媛,报告完毕!’”

“Shut up!”

“好了好了!别不高兴了,不然下次我找师兄告状,我重说一个嘛。我是上海理工大出来的,有一次在图书馆,一个男生老缠着我,最后问我:我们上海理工英文缩写是什么呀?我告诉他,麻省理工是MIT,以此类推,我们上海理工就是SHIT!”

我笑。

这时车载电话响了,小蒋有些醉了,按了几次才把键按下去。

是吴厅长的声音:“小斯啊,在哪里啊?晚上你有没有安排?”

“平潭回福州,闽江大桥。”

“哦哦,到平潭去了,游泳?”

“看一个战友。什么吩咐?老吴?”我没有具体说头儿的事,更没有告诉他我请头儿拿一个分队搞城市反恐训练的事。

老吴显得很高兴,“今天晚‘象’陪陪我们这些老头‘挤’,好不好?”

“好啊。时间、地点?”

“好世界啊――蒋秘书知道,请蒋秘书也去嘛。六点钟好不好?”

“你们六点,我们六点四十。回去洗一下、换衣服。”

周末的办公会总是匆匆忙忙的,因为大家都在考虑晚上的活动和明天的假期。但周末的办公会又必须定在十五点才开始,因为开会开晚了才有出去吃饭的借口。大家都象在闲扯,除了老吴,他必须在周一参加蒸发委牵头的情况通报会,所以还有点心思在工作上:“小斯,你那些事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有个初步结论?”

“嗯?”

主管反间谍的沈厅长愁眉苦脸地插了进来:“人手不够嘛。最近……”

最近要进行一次大规模导弹演习,这已经不是秘密了,至少在海外不是秘密,外界对此有很多猜测,有的国家甚至根据我们集结的海空军和导弹部队的数量作出结论:我们很可能借演习机会进攻台湾,台湾的股市更是一落千丈,美国一支航母特遣舰队已经准备开进台湾海峡。但我知道这只是演习,而中央情报局也知道――一些在美留学、经商的高级干部子女趁机大量买进台湾股票!

沈厅长还在继续说他的故事:“……那个村民就开了一个公司,CIA中国福建分公司,手续健全,印的名片信笺什么的就是CIA中国福建分部,招聘员工,拿着照相机去拍军队的大炮、导弹、军车,全是带背景的。有一个人不认识导弹部队的雷达车,就去问哨兵,哨兵叫他不要拍,就吵了起来,被军队保卫部门扣起来了,先移送给当地GA分局,分局不收才移给我们……

大家哈哈大笑,“真有这事?”

我知道真有这事。

指挥部的老C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许多地方都报告扣起了“CIA中国福建分部”的拿着长焦距或广角镜头相机的“员工”,这个情况才被紧急报到Z部,而且惊动了“当今”,从GA部、伸尾一路训了下来,自然也少不了AQ部和省AQ厅,从老吴挤在一起的五官就可以看出他挨了训,而且还不轻――保障演习是当前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嘛。

“真的。同志们,这是真的,老沈说得没错,”吴厅长不知道是在点头还是摇头,“搜查的结果,发现了大量的美元、照相器材和小型摄像器材,当然还有电脑,还有把照片呀录象带变成电脑文件的小机器,一种是小复印机……”

“扫描仪……”谁在小声提醒。

吴厅长没有理他,把萝卜和短火腿肠――我是说把他的手挥了一下:“很多呀,同志们。很多照片都发过去了,公开的,从那个电脑网上面发过去了呀!抓他们的时候还在发,打电脑很快啊,还说不能停,停了老板要扣工资!”

大家苦笑起来。

“好。那些交给蒸发委,都是钱和女人……”我知道无法查下去了,而且这不是我的任务,我要查,一百年也查不完,即使成立一个可以凌驾一切的、人力设备一应俱全的“干部经济问题女人问题调查局”也查不完,即使“当今”亲自当局长也查不完――他母亲的根本就找不到这么多既有侦察能力、自己又没有类似问题的干部!

说定了星期一我和老吴去蒸发尾开通报会,他们也不问我要人了,大家开始批评我,ZY特派员架子呀,不接近群众呀,躲避宴会等活动呀,诸书记竟然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小姐,是不是有“特殊爱好”――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会说人话?老吴瞪他一眼:“小斯嘛,不喝酒不吃菜,漂亮小姐自己带,哪里象你呀,看见母水牛都觉得弯眉毛大眼睛!――小斯呀,晚上再带上小蒋,哦?”

我点头,透过青色的烟雾看着我的“战友”――共和国的高级反间谍官员们。

“草花2,草花2,黑桃杰克过来了,黑桃杰克过来了!”

“草花2 明白,草花2 明白,嘿嘿,干他老母!这小子长得真象黑桃丁钩!”

“草花2,草花2,你母亲的!你母亲的!通话纪律!通话纪律!”

“草花2 明白,草花2 明白,你拽什么拽,你拽什么拽!干!”

“红桃3,红桃3,红桃4,红桃4!黑杰克过来了,黑杰克过来了!干掉他!干掉他!”

“OK!OK!莫赖也,莫赖也呀!”

我和小蒋坐在……严格地说是躺在一辆大霸王旅行车放倒的后座里,这样即使别人走近这辆车也看不见我们,何况前座还有正在“打瞌睡”的司机。

离我们不远处是一辆“华榕超市”的货车,通讯信号就是从那辆车上转来的。

黑杰克并不是什么敌特或者敌对势力,说起来还和我有点私人关系――N大学的语言学博士,算起来也是我的师兄。由于他姐夫在CCTV当总务部门的头头,所以被邀请到节目里当了几次嘉宾,后来观众有点意见,他就不去了,改行到处演讲,所以很多人知道这位“著名博士”。当然,所谓“干掉他”也不过是让他醉倒而已。

“转到里面!”我命令。

通讯车转来了餐厅包间,里面是女人的笑声和劝酒声,红桃3红桃4专业水平很高――我说的不仅仅是侦察专业水平,有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有的话又几乎使我开怀大笑。

然后是著名博士开始要求“行酒令”,到底是文人嘛――要求每个人说一个笑话,说得不好笑自己喝三杯,大家都笑了每人喝三杯。

他先说,实在不好笑,他自己嘿嘿干笑了一阵,然后是喝酒声。

现在轮到红桃3或者是红桃4,我不大分得出来。

“有个MM出去打工呀,妈妈对她说,乖女呀,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呀,不要被他们占了便宜去呀!……”

“哈哈哈!”著名博士笑了,于是小姐们罚他酒,吵吵声、告饶声、倒酒声……

然后著名博士要求“说下去”。

“半年以后MM打电话回来了:妈妈我怀孕了呀!”

“妈妈说怎么可能呢!我不是教过你了嘛,男人要是动你上面,你就大喊‘不要’!要是动你下面,你就大喊‘停止’呀!你喊了没有?”

“我不停地喊呀!那个男人又动我上面又动我下面,我就拼命喊‘不要停止!不要停止!’”

“呸!”小蒋听着著名博士的笑声,脸色铁青。

“开车。”我说。看这样子,灌醉他毫无问题,甚至连药都不需要。

我看了一下手里的演讲标题,竟然真的是《历代文人之剑及酒与诗及女人之关系》,他母亲的!什么玩意儿!我喝了一口水润润干枯的嗓子,然后看了看下面一堆堆的眼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也算读过几本书,但是这样的题目……

但是这样的题目不说也不行。这次“行动”是上头直接策划、组织的,我不过是一个棋子!于是我尽量平静下来:“今天……”

我告诉他们,“今天,原定要来演讲的著名博士某某某,因为“酒与诗及女人之关系”,现在正在医院里。“

下面哄堂大笑。

“而我绝不是什么著名博士,甚至根本就不是什么士,最多只能算是宋人话本里的博士,比如《碾玉观音》里的侍诏博士呀,《卖油郎独占花魁》里的秦博士呀,还有什么药店里碾药的崔博士呀,还有明代所有茶馆里的茶博士呀……本来我不敢来胡说的,但众所周知的一个事实是,历史讲座就是拿现实开玩笑,经济讲座便是拿将来开玩笑,文学讲座则是拿历史开玩笑,总之都是胡说一通吧,我姑妄言之,大家姑妄听之吧……”

大笑,掌声。我轻松下来。

我看了看下面,看到了目标:L教授,一位瘦削的老人,典型的学者,三十年前美国国务院远东经济情报分析组的成员,几所著名大学的历史学、经济学教授,现在的X大学外籍教师,历史学院院长。他身边坐着她女儿,美国剑桥大学(!)美学博士,X大学外籍教师,副教授。

我看过她的照片,但是看见了真实的人依然感到一阵眩晕。

一种灾难降临的感觉……

“小斯,怎么还没有走?”吴厅长很奇怪地看着我。

我从窗口转过身来,叫我说什么呢?

黑黑的、大大的眼睛,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最要命的是当我每次忍不住去看她时,总发现她也在看我,而且从来没有转过眼睛!

难道,难道她和我一样,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闭上眼睛,但即使闭上眼睛,我依然能看见她的双眼,黑黑的、大大的眼睛,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

“我是棋子!我是机器!”我无数次告诫自己……既然需要无数次告诫自己,那就是说任何一次告诫都没有起任何作用!

“小斯啊,是不是舍不得小蒋啊……”吴厅长暧昧地笑。

“什么?”我没有听明白。

吴厅长误会我生气了:“嘿嘿,我只是开开玩笑……小斯啊,这次行动是上头直接抓的,你老是不去不太好。年轻嘛,重感情,我们都理解,但是上头……”

我没有听她絮絮叨叨,而是在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

终于结束了讲座的煎熬,一场风波变成了一堆笑料,大家都如释重负。

我正要在料峭的夜风离去,L先生坚持邀请我在“寒舍”“下榻”,并且说已经为我烧了洗澡水、做了夜宵。尽管这是预想到的最佳结果,但我依然感到剧烈的心跳……

开门果然是那双大大的黑亮眼睛……

“这是L博士,”L先生很正式地介绍,“这是S博士”。

春天的夜风里,满天的星星象闪烁着的会说话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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