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转贴】从特工到军旅1 -- lovep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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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转贴】从特工到军旅20

我还是去了X市。有点喜欢那里吧,我说不上来,我也说不出口,例如要求回避之类。难道我能向上头说:也许我对某个工作对象一见钟情,所以请求回避?说不通,甚至我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L教授决不是间谍或者类似的什么,因为他和我一样,“放到锅里煮三天也煮不出间谍味道来,”当年大家都说我不象间谍,其实原因非常简单:我那时根本就不是间谍!你试试把马铃薯煮三个月,还是土豆味道!那么L教授没有间谍味道也一定是这个原因。由二十四人组成的小组不间断地监视了他一个月,我也在他家里断断续续住了一周时间,只是发现他喝茶极其厉害、吸烟和我有一拼,而历史和经济学造诣很深而已!

至于那个“美国国务院远东经济情报分析组”,不过是由一些专家学者组成的业余咨询机构而已,与间谍活动风马牛不相及!――他母亲的上头居然会不知道?“情报”在英语里也是资料、消息甚至是报道、传说,源于拉丁文的“理解”,他母亲的上头居然也不知道?

但是厅里面很高兴,因为终于把我打发到远处去了,否则我在F市的“反间谍调查”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都查到口、政、警机关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的贪污受贿……上面,而民间那些漂亮和比较漂亮的女人“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最后也总是落实到那些头头脑脑身上,有一次竟然查到了AQ厅两位厅领导头上,真他母亲的别扭!我……我是个什么反间谍官员嘛,真没劲!

现在我和省市级领导们都可以松一口气了,我可以避免误伤他们了,他们也不必通过各种渠道到上头告我的状了――告状告到了AQ几位副部长那里,结果么自然可想而知,斯巴达是“直接”派来的,副部长有鸟权管?而且,我的侦察视野中已经出现了一位副部长!

他们敬鬼神而远之,为了怕我“想”小蒋甚至把小蒋也派到X市来,害得她逛遍了X市Q市,最后只好钻到游艇俱乐部去打发时间!

从我给某一位“上头”的报告中可以看出我当时的处境:

口口口同志:

承蒙器重提携,来到前线已经一段日子。由于卑职过分愚蠢,导致人怨横流、物议沸腾以至惊动领导同志,中夜扪心,殊深惭愧,拟一俟任务完成立即自裁以谢领导,先此禀告。

卑职愚鲁,原以为只有“助理助理、不助不理”一款罪名,拟请示领导后,向两厅副厅以上官长禀报有关任务情况,并请求降为存车处处长以平民愤――或者干脆撤回,因为这个任务简直他母亲的不是人做的勾当。既未蒙批准,也就只好王八驮碑――忍辱负重了。但其它误会卑职拟迅速澄清,以利消除阻力,开展工作,恳求领导大力支持:

一、关于卑职不接近群众不参加宴会问题:

卑职极愿参加宴会。卑职微薄俸禄,除留作老婆本钱外所余无几,只能吸劣等香烟,也有损即使是最低级的领导干部形象,参加宴会即可吃白大亦可偷香烟,何乐不为?……只是要看宴会吃什么,川湘滇黔酸咸麻辣均无不可,就是和海鲜有仇,此地的菜淡而无味,卑职一时委实吃不来;当然勉强吃海鲜也无不可,必须是家宴的气氛,不以把人灌醉为目标,才有味道。卑职斗胆,敢请以秘密级部文下达《关于邀请斯巴达同志燕聚有关注意事项的通知》。

二、关于卑职眼高于顶不接受礼物问题:

卑职冤枉,请领导做主:大家都有的礼物卑职不便异调独弹,自然一概拜领;(其中寿山石有几品好的,也有几本好花均已专机奉上,想必已蒙笑纳?)个人相遗不敢授受者,一则无用二则非性之所喜三则无以为报。设若送书、烟、酒、茶则一概笑纳,并保证将酒茶一半作为芹献。卑职斗胆,敢请以机密级部文下达《关于馈赠斯巴达同志礼品有关注意事项的通知》。

三、关于卑职性无能甚或同性恋问题

性无能问题先放一放,卑职暂不拟竞争“???苯薄保?和他们比什么短长?当作养锐蓄精可也。意外获“龙阳奖”则是不虞之誉,此地人视卑职有余桃断袖之癖焉?卑职思虑良久悟出一个解决方案:请这些人各派妻女一人(貌美尤佳)前来测验并体验,上述问题当可迎刃而解也――但须注意保证她们事后愿意回去。卑职斗胆,敢请以绝密级部文下达《关于测试斯巴达同志有关能力及有关倾向问题注意事项的通知》。

四、总体解决方案

上述解决方案虽各有长处但不免烦琐,卑职斗胆敢请国安会干脆将卑职提拔为副厅并直接接受领导领导(椐闻已有此方案,何睿虑之深也!)若此,则宴请一定是专宴,收礼也不虞回报,不近女色也就坏事变好事了。这样,明确表示卑职阅历多、文凭高、后台硬,谁敢不巴结?各种闲话自然不翼而飞,各方助力自然源源而来。卑职也可以组织支持小组、调动外围力量、任意支配部拨经费(免得化为大粪)甚至进而部分改造当地机构,可否亟盼回示!

职 斯巴达 一九口口年口月口日敬呈

这封信发走后第三天,上头叫我回去述职,命令下达得很突然。一辆专机先在X市接了ZY调查团的几位头头后转道F市,起飞后才通知在F市的几位头头和我。我当时在F市开会,匆匆忙忙地绕路赶往机场,为的是在途中和上尉头儿会合,把我存放在他那里的光盘送来。

吴厅长他们很关切我的述职,并且殷殷嘱咐我早点回来,郑主任更是急急忙忙地拿来好多“观音王”和直接从龙岩卷烟厂拿来的“七匹狼”香烟,还有一筐桂圆。

但是只有小蒋去机场送我。

述职的时候某上头让我看了我的牢骚信,上面居然有他的批示:

此件拟同意,请示某某某总口口。

某某某

一九某某年某月某日

下面是大家非常熟悉的语气和字迹:

此人经长期考验,忠诚可靠。才干全面,宠辱不惊。为方便工作,可在第一阶段任务结束后公开ZGZY、ZYJW特派员身份,其工作情况直接向你汇报,必要时可直接向我汇报。

请尽快传达到F省、F市、X市口政基建蒸发机关有关领导,转达到ZY检查团领导。

某某某(其实是一个圈,画在上面的名字上)

一九某某年某月某日深夜

突然想起一句话:谁说鸡毛不能上天?

波音737-700先用后轮、紧接着是前轮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后三点着陆,几分钟后两辆尖啸着的警车冲出了长乐机场,冲进了高速公路上的雨雾。小蒋没有来,所以我斜靠在后座上吸烟,甚至想躺下来……,累。几小时飞行不算什么,只是晋见“当今”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精力,以至于“龙颜大悦”时我陪笑脸也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竟然使“当今”觉得我“镇静、克制的功夫很深。”不虞之誉啊。

前方有一辆警车和一辆“红旗”,竟然在高速公路上通过了隔离拦的缺口,开过来掉头、停在超车道上。一辆“林肯”私家车慢慢地从超车道拐到行车道上,司机探出头来估计是要“干他老母”,看见了开道的警车又缩回头去,规规矩矩地开走了。“红旗”上下来的是吴厅长,仿佛晋见上司那样歪歪斜斜一溜小跑过来,使我想起了自己的“钦差”身份。权力使人腐败,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败!于是我跳下车来,拉拉衣服,立正,行了标准的军礼。吴厅长始而一脸愕然,继而满面笑容,进而把湿漉漉、胖乎乎的小手塞了过来:“小……斯呵呵,晚上为你洗尘,不会再不给面子吧?几个领导,人不多,呵呵呵。”

我遏止住要呕吐的感觉,抓着那只胖手摇着:“领导们太客气了,真是不敢当哦。还是在‘好世界’?”

“你得意个鸟!”上尉头儿砰地把酒杯墩在办公桌上。

有点下不了台,尽管我被老大哥训惯了,可是……可是小蒋在啊,再说,我“鸡脑袋顶上一块肉,大小也是个冠(官)……

“你小子不服?”他又来了。要是过去在队上,这就得被大家哄闹着去一趟训练馆,少则五个回合柔道,多则十个回合拳击,可是今天我不敢,上尉头儿脾气比我还臭,现在还是“两毛一”就雄辩地说明了这一点,他要是再粗鲁几句、豪放几句,我听惯了小蒋能受得了?

“你斯巴达,比我识字儿多,还会念什么湿呀干的,我问你听过这两句没?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他还是豪放起来了,因为他事后说,小蒋黄花闺女咋了?她既然是“自己人”,那能没听过粗的?“我他母亲的就算叉了总队长总队政委他妈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不戴这顶绿帽子,就在泉州给人当保镖,好吃好喝好管待每月最少六千,我怕他个鸟?你呢,轻则丢官,重嘛……哼哼,死球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头儿,没这么隆重吧?”

“没?我问你,你真的是为对付那边提现来的?”

“是。”

“是个鸟!提现的事早过去了,为什么没要你回去?嗯?”

“……”

“我告诉你,你别为反间谍费事了!你不是说查来查去总查到那些头头吗?――他母亲的就是为这个派你来的,傻哥儿!”

“这……”

“我问你,那个大人物,锡铜壶怎么垮的?那个王八山怎么死的?经济问题?有几个头儿没有经济问题?你是被派来来敲打那个甄某人的!甄某人和某某当初是同事,后来尿不到一个壶里了,就叫你敲他下面的人,杀鸡吓猴!”

我伸手去拿酒瓶,头儿先下手为强,咕咚咕咚地倒满了他自己的搪瓷缸后,把剩下来的一点倒给了小蒋:“自己倒水去!”

小蒋站起来,被头儿一把拉住了:“让他吹吹风!哼,少年得志、一帆风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除了在H市算是你的运气,在别的地方,交给你的都是别人看来完不成的任务,你碰巧干好了,那是上头用人得当、指挥得宜,你干不好,是你小子不按牌理出牌,不听招呼!替罪羊!――丫头你别拉我,我不说就没人说他了,你看他傲得象个地保,我偏拿这村长不当干部!――斯巴达你过来过来!”

“你别神气活现地以为自己是个传奇人物,这本传奇是人家帮你写的,就是为了利用你这傻哥儿的好胜心!你以为自己本事多大?我问你,这次碰到你手上的有哪些人?”

我低声报了一长串名字,小蒋听得目瞪口呆,头儿却毫不在意:“最上面的应该是甄,还有那个惧内懦夫――这里面咱不说那些部省厅的,就是下面的市局边防海关,你能干过谁?你能惹得起谁?都他母亲的象山芋藤子一串串的!再说了,上头派下来的都不如你?就你能查出来?人家干这行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

“头儿……”

“你他母亲的听我说完!我这话学问太大你得细细嚼!八年不到你添了一道杠,我只添了一颗星,我们从一个饭桌走到两个世界,你成了官我还是百姓,所以我知道买一张火车票要塞多少钱,每年应该给村干部进多少贡,孩子上好一点的学校要送多少礼,老婆开刀要给医生多大的红包!表弟考公务员要准备几万,甚至他母亲的老乡当兵是什么行情、包括转技术兵种或调到好一点的驻地应该行多少贿!这些你知道?你知道这个县招公务员什么牌价?就他母亲税务局的一个征管员,报名费五万!想干?三十万包干!一个户籍警想闹成个副所长副指导员,五十万!这里人钱真他母亲的多,没工厂没单位,钱那里来的?走私!就这个岛,一个榴炮连就能覆盖的岛,去年一年光摩托车就走了十几亿,这还只是我知道的!你敢真抓?说不定哪天就挨顿黑的,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凭你一个芝麻绿豆上校,你自己不想活了还连累人家小蒋?

我平静地喝完水:“头儿,你说,逃回家?跟你当保镖?”

头儿红着眼睛瞪着我。

我无辜地看着他。

小蒋看看我,看看他,怕我们打起来,不知道怎么办好。

最后头儿叹口气:“我真的想让你和小蒋脱下军装到我老家去,粗茶淡饭过日子。我也回家,守着老婆儿子……从那一天,从那一天起,就由不得我们选择了……”

小蒋没有说话,只是红了眼圈。

我的声音也嘶哑了:“头儿,当兵的,叫你冲、叫你死,你能怎么样?纪律是一把刀……”我把半盒香烟撒在桌子上,揉碎了烟盒,“吸完吧。放不回去了。”

头儿看看我,拿起一支。

小蒋也伸手,我按住她的手。

她看着我,凝视,然后也拿起一支……

什么是战友?那就是愿意为你用身躯挡住子弹的人……

特种部队或特种兵的定义在中国很模糊,常常和侦察部队或侦察兵混淆起来,甚至被说成“一长一短一把刀,游泳爬树带摔跤”的部队。

最近看到一段电视,年轻“首长”很严肃地命令道:“明天上午八点开始总攻,五点半命令特种部队占领敌前沿制高点!”

我们笑,笑完之后很想把导演编剧派到步兵班去,同时让“首长”设法考一下陆军指挥学校。

战斗文书、战斗命令的描述要求具备极其严格的准确性,而且不会让你这么幽默。首先,就不允许使用十二小时描述方式,其次不占领“敌”制高点难道占领自己的制高点?战场制高点只可能有一个,敌人居然放在前沿,而且又被你占了,那还打什么?第三,现在的总攻开始时间除了考虑气象条件之外,主要考虑日出时间,考虑选择什么视线条件开始作战――而不同纬度、不同日期的日出时间都不一样,所以往往会出现“命某某某战斗单位于某某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0437前前出至某某,0512开始发起冲击……”

八点总攻?那就是“敌人”吃过饭喝过茶,一天中精神最好的时候,你难道忘了五点半的时候你的特种部队已经和别人打起来了?两个半小时让他们(包括增援部队)苦等着你总攻?――这些还不算笑话,真正的笑话是:

近战突击兵(特种兵)是主要以小分队作战方式,在最广泛的活动区域、采用多种作战手段、对特定攻击目标遂行突然、猛烈、迅速攻击的兵种。

在正面战斗中,近战突击兵并不具有很大的优势――而且也用不起。

“这小子!”头儿对小蒋说,“他绕来绕去绕半天,你听明白了?”

小蒋拂了拂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我……还是不大明白。”

现在电影上、电视上,部队发起冲击,都是大喊大叫,挺着肚子边跑边射击,还举着红旗,真打起来,人家正好以红旗为标定点,两个齐射就能打掉你一个团。近战冲击其实不是冲击,我们是三人一组,一个人是冲击兵,爬、滚、短促跳跃,利用地形地物接敌,第二个人是支援兵,控制冲击兵一侧的安全并且随时跟进准备冲击,第三人是掩护兵,负责为他们两人、主要是为冲击兵提供火力掩护。冲击兵找到合适的掩蔽点后就变成掩护兵,这时支援兵通常就成了冲击兵,掩护兵成了支援兵,就这样交替前进,所以我们除了近战手枪、突击步枪外还要携带机枪。

“懂了。”

“这个不行。必须立即上报!”我斩钉截铁地对吴厅长说。

吴厅长又开始在我办公室里转,同时不停地擦着前额上并不存在的汗。

“开个碰头会?”

“可以。”

会上谁也不说话。谁都不敢说。得罪我也许触怒上头,现在正在风头上。得罪吴厅长呢,估计得罪过他的人现在都不在这里了――老家伙根基太深,我还在读中学的时候人家就在这个位子上了,十几年,又是元老……

“看来,今天不会有什么结论了。是呀,涉及到部一级,而且是我们的上级,还有邻省的AQ部领导,总该慎重吧?今天是周末,周一我们再议一下,或者报给伸鸡尾、伸尾?”吴厅长居然面带笑容。

一拖二推,至少延迟两天两夜,对哪个方面都可以交代……

“同意。我也去X市,向种羊来的几位领导汇报一下。”我不想让他牵着鼻子走,总要打乱他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没有反应,只是眼中杀机一闪即逝。

我停车。

小蒋驾驶的三菱从后面赶上来。

没有人跟踪我,也没有人跟踪她,很正常,光天化日之下,人来熙往的F市至X市公路上制造一起车祸也不容易,至于其他的……没门!自从上次打了一场,我又在射击场上露了几枪后,估计没人敢正面找我的事儿了。

“去吧。交给头儿。别哭丧着脸,不会有事。我替你看着后面。”

我和C将军谈了后,我这位老前辈――当年的Z部Z局局长向一个“关系”暗示了一下,头儿就调职到新建立的F省武警总队特勤大队混上了大队长,并且从两毛一加到两毛二。其实我的想法是要他离开那个岛,在那里不但不方便而且也让人不放心。

每天的备份文件我都发给头儿,特别机密的就给他光盘。他有一个战友网络。假如我出了事,假如我没有在商量好的时间和他联络,这些资料就会分成几份送到一些人手中――即使头儿出了事,文件也会有人打开,下面的程序会被自动执行,而且有渠道送到接收人手里,不看看谁是专业的!

文件接收人中,有我的父亲,有老女人,有目前就在F省指挥部坐镇的C将军,有“上头”,不是“当今”而是“当今”最信任的那个人,甚至还有老贵――军人一怒,不是这些官僚所能抗拒的。

突然好想见到她……

突然好想见到她……

高速公路全线通车后,从F市到X市只相距四个收费站,正常情况两个半小时就能到了,而我总要用三个小时以上,甚至四个小时,因为每次去X市都要先绕道去X大学,去那个在蓝色的海边、在宁静幽雅的小港湾旁的略显古老、略显破败但又青葱浓郁的校区,在L先生家放下东西后,然后再去忙公务。――那儿是、已经是我这艘疲惫的航船最喜欢停靠的宁静幽雅的港湾。

“你为什么不要小蒋?她那点配不上你?”头儿问我。

……

“不行!你他母亲的今天给我说个明白!你说你说!”头儿又来火了。

我吸烟,头儿无可奈何地瞪着我。他知道假如我真的不想说,他也没有办法,没有人能够强迫我做任何事。但我不是不想说,而是在想……

“陷阱。”

“去你的陷阱!那个姓诸的书记能把二奶三奶N奶带到单位、带回家里,那个姓王的局长能够在GA局的会上说‘我要把你们睡遍’,就连那个吴、已经爬不动的老家伙还包了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未娶她未嫁,有什么鸟关系?”

“头儿……”

“你有办法的,你有办法,是不是?”

“闭嘴!”我突然火了起来,“我出事,你会动用一切力量、不惜一切牺牲救我,你出事,我也会。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能把天翻过来……但是,假如她是我女友,未婚妻,我能命令别人为救她去死?那时侯由得了我?你混蛋!”

头儿目无表情地看我一眼,走了。

我有着不可告人的心事

L先生家最轻松、最欢愉的时候就是冲过凉后饮茶的时候。饭后L忙着收拾残肴、清洁碗筷、整理厨房和餐厅、开洗衣机……。先生照例是迫不及待地喊他“冲凉先”,然后就是喝茶,看一些拓片照片什么的, L忙完后往往坐在我身边――为了斟茶以及往茶炊里加水方便。还有一件事则非她不可,就是到书房取书,每当我和先生有了不可调和的争议、必须“有书为证”时,L就有活干了。有时要用到好几部甚至十几部什么书来参照印证,要想在一年内找到这些书并且指望以后只用一年时间就能找到它们,除了L别人不可能做到。但她对他们的历史讨论绝对不感兴趣,她说过:“历史是什么?是娼妓!有权人要她什么样子她就什么样子!”于是他们见机地将话题转到语言和语言艺术上面来,因为这是她的专业。

这就是我的心事――平淡的家居生活。

为了怕我“娇气”,父母竟然在我五岁那年就把我从B市送到外婆那里――A省的大别山区,十年艰苦的山区生活,三年紧张的大学生活,然后是看来似乎无休无止的奔波和挣扎、奔波和挣扎……以至于一所破庙里短暂的宁静也成了甜蜜的回忆!

而现在,是我一直梦想的大学校园,是我熟悉而又喜欢的话题,是我下意识里追求的温柔美丽的身影……

小蒋,我的战友,我的师妹,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

先生不在时我们很少在屋子里,特别是晚饭后。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太静,仿佛彼此都能听见心跳的声音;而且我们――老实说,都不喜欢F省饮茶时那种情调,烧几滴开水,在西红柿那么大的茶壶里放一捧干菜叶,几滴水就浇溢出来了,再倒掉,重新浇水,直到又溢出来。先倒在水饺那么大的什么闻香杯 里,用汤包那么大的茶杯当盖子,再猛地一翻翻过来。闻香杯里根本不香却要闻之不已,这才端起茶杯作豪饮状,一仰脖子,干了!――其实连嗓子都没有润到。说几句话,周而复始地再来一遍以至N遍。要而言之,F省茶,准确地说是省南茶不可不喝,不可再喝。

奇怪的是,假如先生在家或者有朋自不远方来,情调却又不同,茶味也好得多。总之先生一旦(其实是一夕)不在,我们就会逃也似的到外面去,但也逃不远,因为在摩托车上既觉得两个人靠得太近,又因为互相看不见而感到太远,倘是开车呢,又觉得有点压抑有点沉闷,远远没有两个人走路时那种不即不离、若即若离的情调。我们最喜欢的去处之一就是这家沙冰棚,在离海最近离人最远的桌子上,一边喝着刚融化的沙冰,一面可以互相抬起头来看对方――在感觉中互相看着而实际中看不见,这样就自由多了,亲近多了,而且不远处有人,恰好是与我们漠不相关的人,说起话来既没有在先生面前的那种拘束,也不须如无人时那般慎重,这种氛围恰是他们此时所需要的。至于话题则往往从眼前的风景开始,然后就海阔天空起。

L喜欢谈诗和谈诗人,喜欢说“做诗做穷一辈子的才会是大诗人,”她也会提到一些风流太守或冲天大将军想当诗人的,那天L说到这儿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又是不约而同地问“你笑什么”,接下来是“大家一起说”和“捉蛇二更长!”那时我们便会忘了俗世的一切,踏入无忧无虑的世界去。

也有些时候我们默不作声,聆听着秋虫对秋草的鸣啾、海水与海岸的喧闹、风儿推动月亮的欢笑以及听不见声音的声音。那天就是这样坐了许久,后来又坐到了海堤上,L很自然地倚着我说,“我冷,”我第一次搂着她的肩,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直到圆月跟随在云的身后浮上了头顶,直到海潮的飞沫溅透了衣衫,我们才默默地踏碎了月光归去。

我靠在床边点燃一支“七匹狼”香烟,继续考虑。他们和自己的具体任务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国内的院校研究所一盘散沙,互相间不对立就算不错,虽然不利于学术的交流和技术进步,但是管理起来少了许多隐忧,难道他们还能在知识界科学界再掀什么风浪不成?说到经济情报,别说这些教授们不知道,就连所谓有关专家,知道的也不过是一鳞半爪――而那些金融机构里的人,花上若干银子,保证连某某某有多少私房钱都会供出来!那么,在这个任务中,自己究竟扮的什么角色呢?――明线!如果说走私案是明线,提现案就是暗线;而提现案中,自己是明线,另有一伙人是暗线!我知道境外的情报机构对我作了什么样的评价,也暗自佩服“上面”的手笔。然而……我额上沁出了大滴的汗珠:随着暗线工作的深入,明线必须大张旗鼓地配合,而最好、最容易引开别人视线的,就是逮捕一个外国人,而L,正是美国国籍……

梦中!新换装的坦克在试炮,14.5的并列机枪打得象刮风,115毫米的滑膛炮出膛就炸:啪啦啦――轰……!枪口、炮口都、都对着他,炮塔旋转过来,略一停顿,我眼睛一睁,逃出了噩梦,一个霹雳还不依不饶地追了出来!台风!雷暴雨!还有,站在屋子中间黑暗里的L!――我知道L经常来给我倒水、盖毛巾被,可是从来不会站在屋子中间啊。台灯,台灯不亮,再开大灯,仍然不亮,停电?故障?你怎么了?L的肩膀在颤抖,手上是冷汗、冰凉;闪电里看见泪痕在反光。“我怕……”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笑:笨!怕什么!为L披上我的浴袍,然后拉着她到浴室,水还是热的!洗手!擦脸!然后把她拉到客厅,倒酒,倒苏打水――不知道是不是。喝!L象一个布娃娃任我摆布,但还是喝了下去。然后拉着她去先生的卧室,盖毛巾被、放一大杯矿泉水。先生睡得很香。

L也睡得很香――一只手握着我右手的三个手指,另一只手抱着我的右手腕。我坐在她床边,披着浴袍,嘴里叼着香烟,――左手用十分钟到十五分钟时间才拿到浴袍另一侧口袋里的打火机。不抽烟受不了: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会、都会……引起我右臂莫名的战栗,使我全身充满微妙的感觉。那一夜我心中起过多少可怕的绮念呵……

夜很静,越静越令人心烦,最终我打开了便携式计算机,漫无目的地敲打着键盘,茫然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字:

为什么、为什么拣起这一片落叶,并且在她落下的地方徘徊?因为她可以不必落下,落下,是因为他的到来。他轻轻地抚摸这一丛小草,抚去她两颊的泪珠。因为她可以不必流泪,以往流泪,是听见他在唱歌。春天,他会坐在小草旁,感受她纤细的心语。“去年的那一片落叶,这一边是他,那一边是你。”“你真的好傻哦好傻,那里还分得出他和你!你看,这一颗心和这一颗心,不是早就贴在了一起?”

……我知道,她来了,又走了――因为有一滴泪珠,落到了我的肩上。

期待宁静、向往宁静,就一定能得宁静吗?

不。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宁静和我们这行无缘,但是我仍然痴心地追求那一份安宁,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份虚幻得安宁在我面前被撞得粉碎……

X市的走私案件依旧牵动着成千上万的当事人,从不起眼的司机、出纳到共和国市省部甚至更高的官员,也牵动了他们的家属,使那几个月的夜晚平添了许多不眠的灯,也使得共和国的轿车和电话在特定的区域异常地繁忙起来,这一派、对立的那一派,以及中间观望风色的人们都添了一些白发……

但是我不知道,我怀里也有一枚炸弹,而且是我自己拉开了导火索……

很长时间后,我被法庭传唤作证时我才知道,“某某某,男,原系口口口口共和国口口部副部长、口组成员、种羊‘口市口口走私案’调查团领导小组副组长,在某某某某年某月期间,默许和纵恿原口口省口口厅厅长兼口组输急吴某某等人(已另案处理)对种羊口口安全口口会特派员斯巴达进行暗杀和销毁有关证据的犯罪活动……”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本因立即转报给“上头”的关于某某部副部长、S省某某部部长等人涉及‘口市口口走私案’的材料,竟然被扣在他手上,而通过这些材料又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到“原口口省口口厅厅长兼口组输急吴某某等人”以及他本人头上……

“他要我们的帽‘挤’,我们就要他的头!”

我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竟然会以为AQ部门会是“干净”的!在经历了争执局长尾锡铜壶坐牢,争执局尾园输家疼叛逃、AQ部腹部级领导某某某叛逃后竟然相信“原口口省口口厅厅长兼口组输急吴某某等人”只是“地方势力”,只会“多吃多占”,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口巴!”在中国,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这些人如果干净,即使从中国人善于嫉妒的心理来看,他下面的人也不敢脏!而且在经历过B市副市长王八山“自杀”后还认为人家不敢动我的手!

我怎么会忘了呢?

我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或者,沉溺于不该有的爱情中,丧失了警惕……

所以,当那辆黑色轿车从我们右侧单行道里反向冲出时,我竟然迟疑了将近一秒种!

那天晚饭后我们去散步,顺便去买香烟和咖啡――其实只是为了和L先生说一声。比如去买点水果呀、吹吹风呀。先生也同往常那样笑笑,说早点回来喝茶啊。

外面很凉爽,天还不太黑――那种驾车人最怕的天色,也是在M国时和别人“面对面”时应该选择的天色。我心情很轻松,有关的资料已经报上去了,境外敌对势力捣乱的可能性已经排除,大规模提现的原因已经查明――都是干部们因为上面要求限时向指定帐户存入非法所得、听到银行存款要实行实名制同时害怕受到口市口口走私案的牵连,自己在调整、改变财产储蓄方式而已。我在想任务已经到了尾声,下面恐怕就是组建一支近战突击部队的事了……

就在这时候,那辆轿车冲了过来。

从事后的分析看,他们是极其卑鄙的。

桑塔那,这个德文字的意思就是“旋风”,这种型号的发动机原来就是为赛车设计的,所以桑塔那轿车的提速能力已经超出了普型车的要求,加上数量最多事后不宜追查,用来干这等勾当十分合适。酱紫色在弱光下既容易被误认为是黑色,在强光下又容易被误认为是红色,也利于逃逸。我们走的那条路车辆行人都不多,转弯后反向撞来,由于我们正要横穿道路,因此我们左侧必然没有车辆驶来,他们可以不必担心速度过快……

最关键的是,他们撞击的目标是她……

他们知道,我可以跳上以四十公里时速行驶的吉普车,也可以从那上面轻易地跳下来,甚至在传说中我们能够在八十公里时速的车辆上任意地跳上跳下,所以他们决定撞她。

他们知道我不会不救她,无论从中国人、军人或男人的角度,都不会。

那辆车从反向撞来,因为她一向走在我右边……

完全是本能在起作用。

我的右手本来在她腰背的位置,顺势猛地将她推向前去,这时我失去了重心,被撞已不可避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是本能地跳起、尽量侧向蜷缩起身躯、双手抱头……

短暂的清醒,因为我的潜意识在命令我。

我对她说:“皮带……BP机……红按钮……”

她按下去了,红灯亮了。

“香烟……”我想作出一个笑容,但我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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