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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东北军将领选录 -- 阿_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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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吕正操纽约秘晤张学良 [图]

吕正操纽约秘晤张学良

张学良(左)与吕正操亲切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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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正操将军是张学良的老部下,两人都是辽宁海城人。吕1922年参加东北军,曾任张学良的少校副官、秘书。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蒋介石扣押,吕受中共华北局指示,率领东北军691 团走上抗日之路。

1991 年,两人在纽约秘密会晤。对这次重逢的情况,以往曾有介绍,然格于形势,多有遗珠之憾。张友坤先生曾任吕老秘书,现据当年录像将两人的谈话内容整理成文,以飨读者。

1991 年3月10日,张学良偕夫人赵一荻赴美国探亲。其时吕正操正在北京301 医院住院。3月11日晚,张闾蘅(张学良五弟张学森之女)和杨虎城将军之子、全国政协副秘书长杨拯民到医院看吕,告知张学良夫妇赴美探亲的消息。吕考虑他们刚刚离台,情况还不清楚,表示等等再说。

3月24日,第七届全国人大第四次会议举行新闻发布会,新闻发言人姚广代表党和政府正式宣布:张学良将军是中国现代史上一位杰出人物,是中华民族的千古功臣,数十年来,我们对他是十分关心的。现在,他和夫人到了美国,从有关报道上得知他身体健朗,我们对此感到高兴。如果他本人愿意回大陆看一看,我们当然非常欢迎。我们尊重他本人的意愿。

3月29日,张学良的老部下、原东北大学校长宁恩承先生从美国给阎明光发来传真:“汉公极愿见见你和明复,谈谈玉衡(阎宝航字,阎明光、阎明复姐弟之父)基金会及统一问题,请即办理来美手续,早日相晤。”①

4月10日,张闾蘅回京,向有关方面介绍她在美国三次见到张的情况,希望吕和阎明光、阎明复姐弟能去美国见面。

4月26日,吕的女儿吕彤岩从美国来电话说,她经史良才的孙子史浩引见,在已故国民党中央银行前行长贝祖诒太太纽约的家里拜见了张学良。吕问他:“我爸爸要是来看你,你见不见?”张爽快地回答:“当然要见。”一旁的贝太太也热情地表示:“当然欢迎。”

4月30日,张闾蘅催促说两位老人现在处境堪忧,我大爷孤身一人到了纽约,大妈因身体不适留在旧金山,靠在那儿的儿子就近照料。她身体很差,恐难支撑太久。张闾蘅说:“吕大爷您要再不去,我大爷不是被各种应酬拖垮,就是被大妈拖回台北。您快去吧,快去吧!”

一些老同志也纷纷催吕早日起程赴美,中顾委常委程子华同志接连打了几次电话,催问何时动身。吕自知责无旁贷,但考虑此行不是个人叙旧,有待中央决定。及至张学良在纽约向美国之音记者发表谈话,明确表示目前回大陆的条件尚不成熟,他此行不直接从美国回大陆后,中央正式作出决定:派吕正操代表党和人民前往美国看望张学良将军。

“我最遗憾的是没能直接参加抗日”

吕正操一行5人于5月23日搭乘中国民航班机,飞向大洋彼岸,先到旧金山拜会了赵四小姐。5月29日上午,一行人在纽约贝太太家见到了张学良。

吕送上从北京带去的生日贺礼:一整套张最爱听的《中国京剧大全》录音带和大陆著名京剧演员李维康、耿其昌夫妇新录制的京剧带;新采制的碧螺春茶叶;国内画家袁熙坤为张将军画的肖像和一幅由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手书的贺幛,书录的是张将军的一首小诗:

不怕死,不爱钱,

丈夫绝不受人怜。

顶天立地男儿汉,

磊落光明度余年。

谈话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张将军幽默地说:“我可迷信了,信上帝。”吕随口接上:“我也迷信,信人民。”张笑着说:“你叫地老鼠。”这指的是当年吕在冀中和军民一起运用“地道战”等形式,抗击日寇侵略,开展游击战的事。吕说:“地老鼠也是人民创造的嘛,我能干什么,还不都是人民的功劳,蒋介石、宋美龄都信上帝,800万军队被我们打垮了,最后跑到台湾。”张随即插话:“得民者昌!”吕紧接着说:“那还不都是靠的人民群众!”

不知不觉已到中午,一行人到附近一家中国餐馆吃饭,边吃边谈。张将军问吕:“你怎么跑到周恩来那边去了?”吕简单谈了自己遵照中共北方局指示,率部留在敌后抗日打游击的过程。并说:“当年你送蒋介石回南京时,我就不相信他能放你回来。你走后东北军就乱了。我赶回部队,接受共产党的指示,趁国民党军队南撤之机,脱离53军,留在敌后打日本。”张愧叹道:“我最遗憾的是没能直接参加抗日,你带的部队坚持打日本,对我也是个慰藉。”吕告诉他:“东北军都参加了抗战,跟着蒋介石的大部分壮烈牺牲了,53军在辽沈战役中,先后放下武器,最后在沈阳解放时起义了。”

这次见面谈得痛快、舒畅,彼此都很高兴。分手时,吕约他明天下午在外边找个清静的地方再好好谈谈。张欣然同意。

“鹤有还巢梦,云无出岫心”

第二次会面的地点是安排在曼哈顿一家新开业的瑞士银行总经理办公室。

吕向张将军郑重递交了邓颖超的信,并转达了党中央领导对他的问候。在信中,邓颖超受邓小平委托,诚恳欢迎张将军在方便的时候回家乡看一看。张将军没有使用放大镜,脸几乎贴到信纸上,一字一句地看着,看到末尾邓颖超的签名时,他说:“周恩来我熟悉,这个人很好,请替我问候邓女士。”沉思片刻又说:“我这个人清清楚楚地很想回去,但现在时候不到,我一动就会牵涉到大陆、台湾两个方面……我不愿为我个人的事,弄得政治上很复杂。”并表示要写回信。②

阎明光介绍,上海有位大夫,人称“东方一只眼”,治疗眼疾特别有效。张学良当即郑重宣布:“我有个决定,想回大陆去看眼睛。”

那么何时起程呢?张说:“咱们东北人,有话直说,我打这儿一直去大陆,谁管了,没人管住我,可是我不能。”“我回去以后跟李登辉把话说明白,大陆是我的家乡,我在台湾跟寄居一样,很愿意回去看看。我这不是借口,我要看看眼睛。看他是什么意见,如果李登辉不反对的话,我再告诉你们回大陆的具体日程。”吕说:“是啊!你向来做事都是光明磊落。至于你何时回大陆治病、探亲都可以,我们尊重你的意愿,并可以提供各种便利条件。”张将军说:“我可千万不要特权,我是个平民百姓。”“我要是回去,也要先跟大陆约法三章,头一条就是不要欢迎,不要见记者,大家经常见面都可以,但千万不要来恭维那一套,给我点方便我就很高兴了。”他引用“鹤有还巢梦,云无出岫心”两句诗来表达他既想回家乡看看,又不愿过分张扬的愿望,并应阎明光邀请,将这两句诗书赠给她。

张将军还关切地询问了邓小平、江泽民、杨尚昆等领导人的情况。提到杨尚昆主席在亚运会期间接见他五弟张学森一家、邓小平女儿邓琳送画之事,要吕代为转达谢意。

吕还给张介绍了东北军旧部万毅、卢广绩、刘鸣九、宋黎等人的革命经历和东北军抗日的一些故事,描述了家乡海城建国前后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听得很认真。

吕征询张对父母陵园管理有何意见,张将军明确表示:“对父母合葬很满意,‘入土为安’,不必再费神迁坟。”

谈话后大家驱车前往山王饭店,参加张闾芳为张举行的祝寿宴会。

席间,张将军又关切地询问广东等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情况。他说:“我这一辈子就是没去过广东。”还问到裘盛戎、杜近芳等京剧名角的情况,说:“我回家能否听杜近芳唱戏?”吕答:“可予安排,没有问题。”

张虽已91岁高龄,但思维仍然很敏捷。他很会讲笑话。席间有人提到张学森当年做票友的往事,张学良讲了一个故事:过去有位票友最爱唱戏,天天早上拿着大刀在树林里练功吊嗓子。一次,他突然看到有人挑着担子从他面前飞跑而过,马上追过去问:“别人都是听了我的戏再跑,你为什么不听我唱戏就跑了?”那人说:“小弟是做生意的,看见你拿把刀,以为是劫道的,才赶紧逃跑。”这位票友讲:“你听我唱一段戏就不杀你。”那人只好坐下来听戏,想不到刚听了一句,便爬起来磕头说:“大王,你还是先把我杀了吧。”讲完故事,张学良指着张学森说:“你就是那个唱戏的。”在座者哄堂大笑。

“白发催人老,虚名误人深”

5月31日和6月1日晚上,旅美华侨先后两次为张将军举行祝寿宴会,吕敬送的贺幛被特别挂在大厅的显眼位置,正式向外界透露吕赴美的消息。阎明光代表大陆亲朋故旧出席了寿宴,张将军悄悄地托她转告吕,希望再谈一次。吕遂请张将军到自己下榻的中国驻联合国大使李道豫的别墅做客。

6月4日下午4时许,张将军在阎明光、张闾蘅等陪伴下来到别墅,给吕带来一包台湾产的凤梨酥。

谈起两次祝寿,张学良说:“我也不一定求这个事,可是我也不好意思不见他们,弄得我很麻烦。我本想早点离开美国的,没打算在这过生日,正好有点事没有办完,只好留在这儿,这样整,是有点太过分。我把话说明白了,我并不希望这个样子,我也不避讳,我也不求之。”“那么些人,好家伙!闪光灯刺得我眼睛疼,我讨厌强光刺我的眼。”

吕又给他介绍了东北军将士抗日的事迹:“东北军在抗战时期,整个都是很英勇的,牺牲很惨。蒋介石见哪里危险,就派东北军去哪里。上海作战,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撤退了,让咱东北军的吴克仁当后卫。他们渡江时淹死了好多,很惨。蒋介石不仅不加褒奖、抚恤,还就地取消了这个部队番号,剩下的部队都给遣散了。”张学良叹口气说:“这事我都知道,我要抗日,蒋先生让。”吕宽慰他说:“您这一生做西安事变这一件事就行了,打日本别人替您打了嘛,东北军替您打了嘛。”吕还说:“老师,我给你提个意见行不行?”张说:“啊,可以。你提什么意见,就只管说。”吕说:“老师,你不要把自己贬得太厉害,不要老说自己是罪人,其实你有大功于国家的。”张说:“我有两句诗:‘白发催人老,虚名误人深’,我做了什么?我自个说真的,不是说笑,也不是谦虚,我对国家什么贡献也没有。”

谈起日本军阀发动的侵华战争,吕说:“日本也很蠢,关东军想往北打,甚至想打苏联,打苏联碰了两个钉子,就想把东北数省全占了。‘九一八’陆军打了东北,第二年‘一二?八’海军打上海。他们若不占上海,蒋介石会逐渐把黄河以北让出去,不仅东北不要,黄河以北他也不想要。日本把蒋的老巢――江浙一带抄了,他不得已才应战。如果给他留点余地,他会像南宋小朝廷那样称臣苟安。”吕说:“东北丢了,‘不抵抗将军’这个黑锅你替蒋介石背了很久。你下野的头一天晚上,还让我回山海关,传令何柱国、缪徵流、孙德荃反攻热河,可是第二天起床,一看‘号外’,说你下野了,反攻热河就成了一句空话。”张说:“背这个黑锅,我不在乎。”

张学良说:“我这个人脾气很坏,我堂弟就是被我枪毙的,因为他跟日本人勾结。”又说:“我不是反对日本人,而是反对日本军阀。”

说起日本鬼子的野蛮残酷,张说:“我跟日本 NHK 记者说,你日本人当年到南京,拿杀人作威胁,但是,不怕死的人,拿杀是吓不住他的呀!怕死的人,杀了也无用。你要是仁义之师,那该是什么情况?”吕说:“中国老子有句名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日本右翼势力不甘心他们的失败,直到现在,教科书中都不肯承认侵略中国。有个叫石原慎太郎的,竟公开说,南京大屠杀是中国伪造的。”

“国民党到台湾时更加腐败,跟在大陆一样”

谈到“二二八”事件,张学良摇着头说:“国民党到台湾时更加腐败,跟在大陆一样,也搞‘五子登科’,不是人干的事都干出来了,硬是把台湾人逼反了,我在台湾看得很清楚。有人说这是共产党搞的,依我看,要是有共产党领导,就不会失败,他们(指国民党)就完蛋了。”“现在台湾仍有些人叫喊台独,搞什么台独?搞台独的那种机会早已过去了。”

吕对张说:“这些‘中国人’是国民党的残兵败将,是蒋家军。如果是我们的军队过去,老百姓不会反感。”

两人谈到东北籍东北军中的一些知名人士。谈到原东北军53军副军长黄显声。吕说:“黄显声在锦州那会儿就跟共产党员刘澜波、宋黎有联系,把警察部队改编成骑二师,跟日本人打,那支部队里就有共产党员,后来在重庆跟杨虎城一起被杀。他本来可以早些走,周总理已经通知他,说戴笠的特务要抓他,叫他赶紧走,连怎么走的路线都说好了,他耽误了一天,第二天就被抓住了。在狱中,他本有许多机会逃出来。他说,我光明正大,他们怎么抓我的,就怎么放我。蒋介石怎么能放过他呢?”张学良感叹:“他死得惨。”

张的四弟张学思抗战时期,曾在吕的部队当过参谋处长,作风严谨,工作一直很出色。“文革”中,他与吕被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诬陷为“东北反党集团”成员,被关在一起。张学思也很有股硬劲儿,死不低头,一天到晚生气,一生气就抽烟,一根接一根,后来被迫害致死。张学良沉吟了半天,慢慢地说:“他不知道忍耐。顺境可以,逆境就受不了。我是,你明天枪毙我,今天照样睡大觉。”又说:“我有一句话,曾跟年轻人说过,什么叫大丈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说起阎宝航,张夸奖说:“他很能干。

他到蒋先生那儿做事是我介绍的。”当时阎宝航已是共产党员,在合法身份掩护下,活动于国民党要员之间,为党搜集情报,保护并营救了不少革命同志。

说起缪徵流,吕说:“在东北军时,他当师长,我当团长。他思想太落后了。我部队抓的人杀不杀,他也要先相个面。”张说:“他还健在,东北人都不愿见他。他起来全是我提拔的,他有个叔叔在内地打仗时阵亡了。我很器重他,送他到讲武堂念书,你从讲武堂出来时,我本来不让你带兵,你一再要求到部队去,他也愿意把你拉过去。他这个人开始很不错,听说后来到了南边有些毛病,跟日本人勾结。现在东北人都不大喜欢他,因为他帮助别人打东北人。他也住在北投,跟我很近,原来我想跟他来往,他信了佛教,慢慢就不来往了。因为他儿子信基督教,他骂他儿子。我认为,这个人现在恐怕神经不正常,不走正道。什么相面、算卦,我才不信那玩艺儿!”

“蒋先生的失败,主要坏在两个人身上”

张学良又给吕介绍了许多台湾的情况。谈了他对国民党新老人物的看法。谈到蒋家,张说:“现在蒋家的势力过去了。”

以前我对蒋先生很尊敬,后来发现他有好些事很不地道,那时我们部队不准招兵,可是他让胡宗南招兵。他的手令我都看见了,还要胡宗南不要旁人知道,这样哪行?我批评蒋先生的失败,主要坏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戴笠,一个是何应钦。蒋先生要是放松点,把那些杂牌军队都接收过来,就不至于这样了。

蒋夫人非常聪明,这个人很厉害,开始的时候,她很想当国民党的主席。

蒋纬国这个人可没多大作用,我跟他很熟,这个人有点神经不正常。你听他说话,他连自己是谁的儿子都不知道。他本来有背景、有地位,要是神经正常何必这么做呢?

蒋孝武这个人还算有点出息,他相当聪明;章孝严是“外交部”的次长,这个人好厉害,很有能力;章孝慈,那个在学校教书的,没有多大能力(指政治上)。

谈到台湾当局的核心人物李登辉与郝柏村时,张说:“我的看法,他俩能合作,台湾不会出什么问题。李登辉是相当爱国的人,不像蒋家,自私自利,李是相当有头脑的,决不会把国家破坏的;这个人我看不是台独,他是个学者,基督徒,我看他很尊重人,很会用人。郝柏村这个人好厉害,军人对他非常崇拜,他脑子是反共的。”③吕不同意张的观点,当即指出:“李登辉是跟台独搅在一起的,表面上好像不那么反共,骨子里却支持台独;郝柏村虽然坚决反共,但他主张祖国统一。”

“假设哪天用得着我,我愿意尽力”

张很关心祖国的统一。他说:“我看,大陆与台湾将来统一是必然的。两岸总不能这样长期下去,中国总有一天会统一,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么如何统一?台湾说我是正统,大陆说我是正统,这个事情是最难解决的。”

吕介绍了中国共产党实行一国两制、和平统一祖国的方针政策。

张说:“那么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你不能说这个是‘中华民国’,那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你不能保存两个中央政府,换句话说,台湾不能还挂青天白日旗。大陆为什么就不能放弃武力解决台湾问题呢?”吕告诉他:“是两种制度,政府不能搞两个,台湾是特别行政区。但是有一条,我们现在不能放弃武力收回台湾这一手段。对台湾人民来说,我们不想用武力,不过台湾要是有外敌入侵,或是搞台湾独立,共产党决不能坐视不管。若放弃了使用武力,岂不是束缚了自己手脚,给外来势力、台独分子以可乘之机。”张将军说:“这我能理解。不过,我认为武力冲突是最不好的,最好是中国人不伤害中国人。我跟郝柏村很熟,我知道台湾的武力还是有的,当然空军是不行的,但地面的武装是有相当力量的。”“台湾这么小,大陆那么大,大陆的军队真的打过来了,台湾肯定顶不住,可是一场苦战,双方互有伤亡,都是中国人,真是冤枉。台湾的经济力量不小,要把它毁灭了是很可惜的。”吕说:“我们也不希望中国人自己相互残杀,就等于你过去的主张――和平统一,振兴中华。”

张将军表示,愿为祖国的和平统一尽一点力量。他说:“我过去就是做这件事的。――我虽然90多岁了,但是天假之年,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很愿意尽力,我这不是为国民党,也不是为共产党,我是一个在野人。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愿为中国出力。我真是主张国家和平统一的,我不喜欢两岸打起来。我很欣慰的是,现在海峡两岸敌对的意思取消了,假使哪天用得着我,我愿意尽力。”

张将军表示,他与李登辉私交不错,都是基督徒,彼此可以讲实话。他回台湾后,要直接和李登辉讲明在纽约与吕见面的情况,转述“一国两制”的政策。他说:“我不能替李做主,也做不了主。但可原原本本地把你们的意见告诉李。听不听在他。”

张问吕,对台湾有什么话,他可以带回去,吕说:“别的一时谈不拢,但望早日实现‘三通’。”吕希望张今后在海峡两岸多走走,常来常往,张表示赞同,说:“我也愿意跟大陆的中枢诸公认识认识,不但邓小平,就是后继的江泽民,我也想认识认识。也许将来两方面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谈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纽约三次会晤,虽未免短暂、仓促,但张将军与吕无所不谈,涉猎颇多。临分手时,张将军依依不舍地告诉吕,他也许会去洛杉矶与美国总统布什见面,但他不能等,因为他有自己的安排。如果成行的话,希望在洛杉矶再次相聚。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张将军未去与布什会面。6月25日,张将军结束了105 天的旅游探亲,与夫人返回台湾。不久,他托人给吕捎来口信:“因眼疾好转,近日不会回大陆治病。”1992 年11月30日,张学良又托其侄女张闾蘅带信给吕:

正操弟惠鉴:

由美返台,一切尚好,惟耳觉、视力大为退化,九一老人,能如此已知足矣。

请代向中枢诸公问候。

张学良再拜上

十一月三十日于台北

注释:

①阎宝航是张学良在政治上所倚重的人物和知己。张学良得知阎在“文革”中被迫害惨死狱中,极为痛惜,表示要为大陆成立的“阎宝航教育基金会”捐款。

②不久,他给邓颖超亲笔复信,其中写道:“寄居台湾,遐首云天,无日不有怀乡之感,一有机缘,定当踏上国土。”

③当时李登辉刚上台不久,其台独面目尚未败露,他的两面派手腕确实蒙蔽了一些人,张学良也不例外;加之又是李登辉上台后批准张赴美探亲,张有感恩之情,对李有好感。在对李登辉的看法上,张与吕还争论了一番。在李登辉的台独面目进一步暴露后,张学良即离开台湾赴美定居,并把房产卖掉,书籍送给东海大学,家具赠给亲友。声明永远不回台湾,但没有放弃回大陆的念头。人们谈到张定居美国的原因:如气候环境和老朋友们先后故去、其亲属大都在美国定居等,显然是不全面的。他在台湾生活了数十年,怎么一下就突然感到气候不适合了?显然不是。

(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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