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杜立特尔轰炸中阵亡与被俘人员情况，兼谈上海审判（上） -- 逸云三洲

其实，轰炸队掉在狼窝附近的的飞机也并不少的，如前面讲到的十五号机，也是在沦陷区里的；只不过牛吃稻草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结局就很不一样了。

鉴于中国方面可降的三个前线机场，有两个是在浙江境内、另一个则在浙赣边境，所以很自然的，杜队长的多数哥们，最后都是掉在浙江的地盘上了；只有两个机组落在江西、安徽境内，其中之一就是费罗中尉的十六号机组。

看编码可知，费罗的飞机是最后一个从航母上起飞的，与一号机的起飞相隔了大约一个小时。说起来该机起头就不太顺，还没有离开甲板呢，飞机的螺旋桨就与一个协助起飞的水兵磕碰了一下，“磕碰”？说者轻松了，那个倒霉的水兵，生生给打断了一条胳膊啊。不过飞机倒并没有受损，于是继续飞去日本执行任务。和机队的主力不同，这架飞机是被派去名古屋地区轰炸的。由于日军已被前面的轰炸炸醒，十六号机途中曾遇到截击，但仍成功地轰炸了目标，包括贮油设施和飞机工厂。

完成任务，十六号机接着按计划往中国跑，可惜和机队的其他飞机一样，黑灯瞎火生鸟，当然也找不到机场罗。转着转着，油料就消耗完了。虽然知道飞机很可能是在南昌附近，跳下去危险性很高，可也没别的法子可想，费罗中尉只得下令全体弃机。果不其然，导航员巴少尉落地不到一个小时，就让日本人给抓了；随后的半天时间里，全体机组人员无一例外，通通落入了魔掌。

这就是十六号机组人员出发前的合影。照片来自美国空军。根据与其他来源照片对照，我判推照片左起第二人是机长费罗、第三人是机械员司贝孜。为什么要特别指出这两人？

为何要从机组照片里专门认定出机长费罗中尉和机械员司贝孜中士两人？联系一下本贴的题目，看贴人立即就会有感觉了：大好不妙，这两个人大概是死在日本人手里了。

确实是这样。怎么死的？被枪决了。

轰炸队被俘人员，在日本人手里遭了不小的罪，都反复遭到拷打。到了8月份，日本人又想出新花样，决定以轰炸平民罪对被俘人员进行审判。虽然俘虏们从未被告知是以何罪被起诉定刑的，还是全体被判处了死刑，不过真正被执行的，只是其中三人。一九四二年十月十四日，费罗中尉和司贝孜中士被告知将在第二天被处死。费罗于是给他母亲写下了最后一封信，信中这个青年军官在勇敢地面对死亡的同时，又象一个孝顺的儿子那样，尽力地安慰了自己的母亲。战后美军从日本档案中发现了这封信，随之由媒体发布出来，赢得无数的眼泪。

四二年十月十五日，三名临刑的杜队队员被押到了上海郊外的一个墓地，各人头上蒙着的白布上，额前部位都被用黑漆做着记号。下午四时三十分，行刑队枪声响起，三个年轻的生命，就在苦难的中国大地上永远地终结了。

与费罗中尉和司贝孜中士同时遇难的，是六号飞机的机长郝马柯。

六号机组和十五号机组一样，都是掉在象山县，也都是落在海里了。可是和遇到新娘子新郎官的十五号机组相比，六号机组的运气就太坏了，事实上，这是全队运气最坏的一组。机上的轰炸员戴特中士和机械员费兹莫里斯跳伞后，先在海里淹死了。郝马柯则受了轻伤，奋力游上岸去与副驾驶莫德、导航员尼尔森会合。中国乡民发现三人后，尽力掩护，想把他们送往安全地带，不幸在日伪严密搜查下失败，于中途被拦截，共有十名乡民为此付出了生命，郝马柯等三人也落入了魔掌。郝马柯后与费罗中尉和司贝孜中士一起，被日军枪决。三人的遗体当时被立即火化。战后美军找到他们的骨灰，迎回国内，葬于阿灵顿公墓，但司贝孜另葬在火奴鲁鲁太平洋国立纪念公墓。

郝马柯被杀死后，六号组的莫德、尼尔森与十六号机组剩下的三名成员，一起被转到南京关押。莫德在狱中因病饿去世，尼尔森等四人总算熬到胜利，重见天日。尼尔森成为六号机组生存下来的唯一一人。

这是六号机组出发前的合影。照片上左起：尼尔森、郝马柯、戴特、莫德、费兹莫里斯。照片来自美国空军。

降落后即死亡的戴特、费兹莫里斯中士（六号组）和费科特下士（三号机）的遗体，当时都在中国人的帮助下入了土的，其中费科特因死亡地点在中国军队控制下，还造了坟，中国乡民捐献了棺木，美国传教士贝奇主持了仪式。战后美军派遣专门人员来华查访牺牲者遗骨，在一个叫王村的地方找到了费科特的坟墓，决定将其遗体火化运回。当年的时代周刊还用专文报到：最后一个杜队队员回家了。

有道是，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杜立特尔轰炸，各种军事政治考量而外，对珍珠港被袭的愤怒，不能不说也是一个因素。杜队被俘成员，当时以所谓战争罪行遭到日本人审判并处决，而这一报，美国人也是还上了。

当时有关杜队成员被刑讯及处决的具体情况，外界是通过战后的上海审判知晓的。这个“上海审判”，与中国政府主持下的“上海审判”，不可以混为一谈了。46年美军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内设立军事法庭，对涉嫌疟杀美军人员的日本军人进行了审判。这一法庭的建立和开始工作，较之国民政府在南京上海各地的审判工作，要早了好几个月。最先在这个法庭上被起诉的，是涉嫌在汉口杀害美军人员的日军第三十四军参谋长镝木正隆少将等人，最终有五名被告被判处绞刑。此案在上海地方志上有所记载。

当年三月，美军检察官接着就虐待和杀害杜立特尔轰炸队被俘成员一案，对日军第十三军司令官泽田茂中将等四名被告提起公诉。杜立特尔轰炸队第六号机组的唯一幸存者尼尔森，为此专程前往上海，在提篮桥美军军事法庭上出庭作证，控诉了日军对杜队被俘人员的刑讯虐待。军事法庭最后判定四被告全部有罪，分别处以有期徒刑。由于该军事法庭并不属中国管辖，该庭所有文件一样后来都运去美国，这一案的原始卷宗，现藏于美国国家档案馆，即“美国诉泽田案”。

继美军的军事法庭之后，中国政府亦在上海设立军事法庭，共审判了日本战犯一百一十六人，包括在江浙地区作恶多端的某些日军成员。只是不知为救援杜立特尔轰炸队第六组而牺牲的那十个中国农民，杀害他们的凶杀找到没有？将他们出卖给日本人的伪军有没有受惩罚？其实，十个人，对因杜立特尔轰炸而被日军杀害的中国人而言，真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组成部分了，在日军相关的大扫荡中的死难者有多少？有一个估计数是二十五万，准确性如何我不知道，但死难者成千上万，则是没有疑问的了。

杜立特尔轰炸，军事上的成就不敢讲，心理上对美国人而言，绝对是有大意义的；日本人呢，尽管当年嘲笑杜立特尔轰炸是DO LITTLE轰炸，事实上也是有些实在心理影响的。那么，对中国人而言呢？据我所知，很多国军旧人因此战国人付出沉重代价，而美方有人一直漠视，一直是耿耿于怀的，至于我嘛，也是心有戚戚焉。

当然，也有人忙着争论：马丁B-10早在B-25之前，就已经到达了大日本帝国上空；这个嘛，我就只能寄希望于飞将军们的背后，有一个强大起来的国家了；希望新徐焕升们能够一如既往地神勇、却不再有当年的后顾之忧了。不可以再往凶手们头上扔传单了。

无力惩恶，谈何扬善？

• 【原创】反恐有理、灌水无罪？杜立特一案的现代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