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虎门秘笈：卖身(上) -- 京虎子

虎子懂事以后就知道这身子不是自己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加上革命军人的后代，长到能扛枪的岁数肯定象雷锋叔叔一样是革命队伍中的一颗螺丝钉。那时候上学时班上讲长大后理想志向，院外的孩子有的长大想开火车，有的长大要造轮船，有的想投身演艺圈不敢说，有的知道早晚上山下乡不愿说，虎子这群大院的不用问，保准当兵去，关键是当什么兵？

最想当的兵是空军，当开飞机的飞行员。飞行服一穿多神气，开着飞机天上随便转悠多自在，一天两块五的伙食标准吃的都是巧克力。自打不穿开裆裤了就暗暗下定决心，实现理想的一项关键措施是从鸡嫌狗不待见、到上房揭瓦下河摸虾时注意累累伤痕不要留下疤，据小孩中无人质疑的说法，选飞行员是一看你身上有疤就认为全身骨头没几块完整的因此不要你。小时候淘气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破个口子碘酒紫药水这一点那一条常有的事儿。一受伤了虎子就沮丧好几天，耽心理想破灭。现在看来虎子胳臂腿齐全多亏了有开飞机的志愿。

小孩有这心思，家长没几个同意的。先不说人民空军的飞机天天掉，就是那不掉的机场都是在大山沟里，长得帅穿得精神让山上的母野鸡看个够有什么用？院里那几家老公是空军的跟没爹没爸有什么区别？后来大拨轰似的参军没听说谁进了空军，估计人家空军挑飞行员时一听部队子弟觉得吃不了苦事儿多也不愿意要。只有虎子一同学他哥早早走后门去了空军航校，估计他爸觉得家里孩子多当个烈属挺光荣。几年航校飞行员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了，派上用场时发现这哥们儿个太高塞进战斗机的驾驶舱太委屈他了，上不了天就在地下扛飞机训练用的靶。一家大小连他在内埋怨大了，塞不进去早说呀，一个飞行员训练出来多不容易，成天背着个靶子山沟里狂奔用得着上航校嘛？再过几年复员了，全家兴高采烈，他那一拨航校同学干得一般的稀了糊涂跟飞机一块掉下来光荣了、干得好的在指挥塔上一时大意下错命令机毁人亡追究责任枪毙了，没光荣没枪毙的成了空中卫士宝贝得大熊猫似的、如果今后不光荣不枪毙的话一辈子山沟里数母猪双眼皮，就他扛了几年靶子身体健康达到非洲草原追长颈鹿的水平最后还能在景山上数日出日落。

家长不让虎子们梦想成真，虎子们还真赶上自力更生的机会。高中时空军真到虎子的学校挑飞行员，人家是挑飞行员面前人人平等，是不是革命军人家庭或革命军队院里长大的无所谓。全年级男生都要参加挑选，虎子早就没有远大理想不愿去，老师说不行一定要去凑数。象虎子这种怕死想上大学有也不多，大家除了吃好睡好外抓紧时间狂背视力表。到日子几百口子排队拉到医院，先问问病史。虎子这没革命觉悟的上来就说小时候鼻窦炎烤了几年电但现在还没好，护士头都没抬说门在那边，虎子於是就成了头一批不用上课回家爱干嘛干嘛的。一个人自由自在到了下午就开始遇见唧了咕噜一批一批垂头丧气回来的，有那眼镜不好使视力表没背好或背好了让人看出来的，有那从小以为红绿灯就俩色今天才知道那叫色盲的，有那其实真是鼻窦炎想蒙混过关没得逞的，有那大家看着他挺端庄但医疗工作者瞧他斜眼歪嘴，还有那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估计是哪儿的比例不对要不就是人家瞧他不顺眼的。

这一通折腾没被淘汰的昂首挺胸看着被淘汰的全是残废，被淘汰的进进出出低眉臊眼知道自己卖多少钱一斤。虎子不爱听可是天天耳朵里就是谁能上天谁不能、糨子越来越厚。下一轮开始了，属於真刀真枪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的阶段。是骡子还是马倒不用分辨，据说一帮人光着屁股蹦了半天，就有那他妈怀孕时酱油吃多了或者生下来时不哭护士几巴掌下去总之屁股上留下胎记的，有那长得不象日本鬼子可是暗藏罗圈腿的，还有那手长脚短或是那处返祖了的，统统刷了下来，能进入下一轮到每班也就三两个，剩下的瞪着大眼小眼四眼看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钢铁就这样开始练，抱着练死了算的标准，各种刑具都用上，能通过的可以平趟渣滓洞白公馆了。其中一项是捆在轮子上转上N圈，下来以后一半人把出生以前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另一半头重脚轻彻底找不到北了两礼拜以后看人还是三脑袋。虎子班就一个三大球两小球啥也不会、跑起步来从来殿底、单杠上不去双杠下不来的主儿，轮子上下来坦然自若，成为全年级硕果仅存的候选人远赴空军参加最终选拔。可惜最后还是没通过，原因他也没说，虎子估计人家还是觉得虽然过了五关斩了二百五十将，但大脑发育成这样有损蓝天卫士形像。折腾也折腾完了，大家都是残废死了心，老老实实复习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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