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围棋】双龙会 - 94-95年聂马七番争霸 -- 电子赵括

#和海天兄一篇

说起来有趣,中国围棋界的几位领军人物都属龙.聂卫平大马晓春一轮,马晓春也大常昊一轮.中国围棋的交替,很大程度上就是这几条龙的共舞.我最开始学棋是大概1987年.那个时候正是聂卫平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代.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连克小林加藤藤泽三位超一流棋手,第二届又接二连三地把五位日本高手打翻在地,聂旋风的崛起,是偶然是必然?客观地说,当时的中国围棋已经有了冲击日本的实力.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之前聂卫平曾经访日,一举取得7战6胜的佳绩,手下败将包括终身名誉本因坊石田芳夫(号秀芳),而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中5连胜大放异彩的江铸久,此前对日本棋手的胜率也超过了80%,不多不少正是5胜1败.对此,赞助方的NEC十分清楚.他们敢于举办的一个前提就是看准了"中国至少不会一败涂地".当然,中国连战连胜大概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风水轮流转,自从第四届中日围棋擂台赛聂卫平好局痛失,最终在广州饮恨于羽根泰正后,虽然时不时有惊人之举,整体上开始走下坡路.随着马晓春的崭露头角,在国内的地位也遭受了严峻的挑战.当时中国的各种新闻棋战,没有7番胜负,最多5番.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当时就有"好事者"在国内举办了一次特别的七番胜负,邀请聂马"双龙"参赛.两个人谁也不含糊,立刻就都点了头.

比赛一上来,聂卫平就以半目和一目半的微小但十分清楚的差距连取两盘."老朽"先声夺人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然而聂卫平似乎是要彻底地将那些怀疑的目光羞辱一番,第三盘又以完美无缺的表现再度获胜,尽管差距又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半目.马晓春对这三盘棋的评价是:老聂确实下得极好,我没有任何机会.就这样,两人带着悬殊的比分走进了第4盘.

"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宜沽名学霸王."第四局中执白的聂卫平在一个局部发现了一举击溃对手的机会时,立刻就冲了上去.谁知道马晓春的下一手一落盘,聂卫平就发现上了当.原本应该是黑棋崩溃,现在清清楚楚地成了白棋崩溃!第四盘于是成了整个七番胜负中差距最大,最没有悬念的一局.此后的马晓春元气恢复,同样以凌厉的招法连克聂卫平两盘,双方打成了3:3的平手,七番胜负变成了一番胜负.

由于双方的慎重,第七盘的比赛一直拖延了几个月,直到1995年春才进行.比赛前对局双方都断然否认了谁在此局中获胜就是"中国第一人"的说法,而是称3:3的平手本身就说明两者势均力敌,最后一局的获胜只能证明哪一方运气更好.可是当时谁能想象,本局棋跌宕起伏,决定性的东西居然就是"运气".

经过重新猜先,马晓春执黑先行.两人的对局中总是重复着这样的局面:马快速取地,聂厚实整形.本局也不例外.布局过后,在一个局部交锋中两人怄气般地各走各的,马晓春将聂卫平的一处掏干净,聂卫平也在中央拔了一朵花.对于这一局面,当时的马晓春肯定认为自己不错,但事后他也后悔莫及,承认低估了厚势的作用.白棋开始占优.

聂卫平开始四处挑衅.由于白棋全局厚实,马晓春不敢开劫,右上角黑棋的宝地也被轻易掏走.马晓春不得已,把目光转向了当初拔花的那条大龙.他在中腹落下了一子,借着中央几个飘零的黑子之力威胁着那条大龙.白棋本身逃脱并不难,那样黑棋则可以顺势将中腹的孤子整理成厚势,加上先手收官,黑棋还是很乐观的.

没想到聂卫平作出了精彩的反击,他以其卓越的大局观将下面二十多子的大龙全部弃掉!马晓春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吃.作为代价,原本威胁着白棋的中腹黑棋残子反过来被白棋一口鲸吞,死得干干净净.白棋凭空多了许多虚空.这时候形势已经很清楚,黑棋贴目不可能,白棋优势一目了然.

加藤正夫曾经有一句很有名的话:赢半目是运气,赢一目半是水平.而现在聂卫平的优势何止一目半?加上马晓春此时进入读秒,谁又能想到这盘棋最后又会平地起波澜?

中盘战结束,双方开始收官.在上面的那个大转换后不久,聂卫平在厚实地顶吃掉中腹三个黑子后,马晓春也将边上的一个白子制伏.然而局后研究,这一手价值至少16,7目,而聂卫平的那一手,顶多13目强!不知不觉中形势就这么悄悄地偏向了马晓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更何况当局者迷?不止马晓春,连聂卫平也没有察觉.进入读秒前马晓春借用最后的时间判断了一下形势,明显白棋好.作为多年的老对手,马晓春对聂卫平相当的了解.看看对面聂卫平的座姿,下棋的气度以及喝水时微微的喘气声,无一不是占优势时的习惯性动作.聂卫平有的是时间,应该不会看错.为此,赛后马晓春承认,不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优的他当时甚至有过认输的念头,仅仅是为了看自己到底输了多少才挺了下来.在错误的形势判断下,他认定不占到明显的便宜不会获胜,强行在白空中胡搅.结果,损了两目.观看解说的棋迷顿时哗然:这不是后手死吗?而且一走就是两个?!这么简单的错误为什么......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是马晓春基于错误的形势判断而进行的最后一点努力.正是这最后的努力,断送了他最后的希望.

事后的聂卫平对此也心有余悸:"直到收小官子时我才发现,如果不是马晓春突然胡来,我真的要输了."

对局结束,外面的记者一拥而入.张建东(业余六段,多次参加晚报杯的强豪)张口就是:"是半目吧?"马晓春狐疑着回答:"不会这么细吧?"但听到对面的聂卫平也说:"我也搞不清谁赢."时,马晓春的脸色突然变了:"要是真的半目,我可要昏过去了."

清点的结果不出意外,白胜半目.当电视记者问起马晓春他和聂卫平的差距时(这个问题实在失礼,而且外行),马晓春无奈地摇头苦笑:"就差半目."

这幸运的一胜令聂卫平创下了一个纪录,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位在七番胜负中3:0领先后被追平而守住了最后的城池,所获胜的四局总共只赢了三目,平均每局不到一目.

• 这个我早八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