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一个也不宽恕 -- 烂白菜
真的。在下乃困于礼之人;别人一客气,我就不好意思了。
那么可否认为:您对其不满,或认为密料的,便是128空军鲁迅的评语您觉不妥?
若您肯定,那么我就放心了——我真的回完此帖再不用回了。看客们也不用对密料有所指望或有所担心了。善莫大焉。
您引用的鲁迅原文:出自《伪自由书》之《航空救国三愿》。于是您对鲁迅的看法是:“第一,先生不看报;第二,先生不相信。”然后您再拿论坛上此文类比春秋之,
“鲁迅先生的感慨,个人以为类似本文楼主所发那份檄文。西藏的事情,以我看来问题的关键是仇视其他民族的打砸抢行为,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和平示威一说,所谓镇压,无非反暴正常做法,而引发出这份檄文来,细看,颇能让人动心,抬眼看,此乱国之文也。”
跟您说话一定得小心的。以前我还改改字误,现在明知上文的“施用彼身”我敲成了“使用”,也只好忍下不改,无他,怕有删改痕迹,您又稍带我一笔;那我就真有苦也说不出了。
我再附上鲁迅的原文链接。 航空救国三愿
航空救国三愿
现在各色的人们大喊着各种的救国,好像大家突然爱国了似的。其实不然,本
来就是这样,在这样地救国的,不过现在喊了出来罢了。
所以银行家说贮蓄救国,卖稿子的说文学救国,画画儿的说艺术救国,爱跳舞
的说寓救国于娱乐之中,还有,据烟草公司说,则就是吸吸马占山〔2〕将军牌香
烟,也未始非救国之一道云。
这各种救国,是像先前原已实行过来一样,此后也要实行下去的,决不至于五
分钟。
只有航空救国〔3〕较为别致,是应该刮目相看的,那将来也很难预测,原因
是在主张的人们自己大概不是飞行家。那么,我们不妨预先说出一点愿望来。
看过去年此时的上海报的人们恐怕还记得,苏州不是有一队飞机来打仗的么?
后来别的都在中途“迷失”了,只剩下领队的洋烈士〔4〕的那一架,双拳不敌四
手,终于给日本飞机打落,累得他母亲从美洲路远迢迢的跑来,痛哭一场,带几个
花圈而去。听说广州也有一队出发的,闺秀们还将诗词绣在小衫上,赠战士以壮行
色。然而,可惜得很,好像至今还没有到。
所以我们应该在防空队成立之前,陈明两种愿望——一,路要认清;
二,飞得快些。
还有更要紧的一层,是我们正由“不抵抗”以至“长期抵抗”而入于“心理抵
抗”〔5〕的时候,实际上恐怕一时未必和外国打仗,那时战士技痒了,而又苦于
英雄无用武之地,不知道会不会炸弹倒落到手无寸铁的人民头上来的?所以还得战
战兢兢的陈明一种愿望,是——三,莫杀人民!
二月三日。
鲁迅是看了报的;他的文章题目是《航空救国三愿》,当时国民政府举办航空救国捐,很多小朋友都捐的;鲁迅别的文章里也写过,希望国民政府能把钱用在抵抗而非内战上。鲁迅之于抗战的态度,既不同于为了抗战我们不再说政府一语坏话,(蒋介石确是想借抗战从而言论一统剪除异己树立绝对权威的);也不同于文学文字必须抗战(参见关于抗战文学的诸种讨论),只要是好的内容切实的都好;而打着抗战文艺的名号很多内容其实非常腐朽,孰可忍也;他与左联有些人的争议,亦出于此。“抗日”和“左翼”一个都不能丢,一个都不能少。我之所以陈述这些,从各处环节看,鲁迅的立场非常坚定而且一致;这点便可见其人品大义。假设置换到今日,内忧外患,也必有人说为了外战我们要统一思想,政府之作为作为不能批评一语;也必有人说,这些事与我无关,文学旨在追求恒久不变的东西不应卷入这些是非;也必有人坚持和鲁迅一样的立场,外战一定要战;政府不当处也要批评。这是为了更好的打仗。鲁迅说自己的杂文是针对当日报刊而言,鲁迅当日之环境,建议诸位读读《伪自由书》之后记。
实际上,倒不如说您是将鲁迅先生视为完美的;一旦有一言如今您觉得不确,偶像因而崩塌转而大恶。您不说仔细了,又具影响力,岂不误导别人?鲁迅文中说的,是据报纸;您觉得他若有错便有其心可诛之意。[/COLOR]您真这般直言,诸位看客自明。谁也不是圣人。况且当日上海得内地或别处消息甚为不便,鲁迅据当地报纸有所评议;今天我们资讯发达,且有后生优势,能居高望远发现前人有一语因资源之故并不确切,不过如此,哪用得到如此诛心?汉奸也罢乱国也罢实乃天大的帽子;栽谁头上都不堪忍受的。所以您说关于空战之材料,只能证明128军本身作为;并不证明根据上海报纸有所评议的鲁迅便是有意乱国,其心可诛。河里筒子们多认为文科生不讲理据;可能文人可以不讲理据;但凡涉及历史研究,其逻辑其材料能证明什么,不能盲目过渡到哪里,都是非常讲究的。这也不是因西学才有所兴起的;我们老祖宗,自家考据功夫亦视为要义的。尤其清儒,阎若璩考证出历代读书人奉为经典的《古文尚书》是伪书,这在当日不啻于大地震,(此人甚牛),人家也没据此认定唐宋大家(如苏东坡韩愈欧阳修等人)、明代大儒都是白痴的。一是后人资讯之博优于前人;二是此时方法策略亦有进步(方法策略的进步是极缓慢的);三是个人术业有专攻,人家用力于何处,较真在何处;自己又用力在何处,自然不能强求比较。阎氏考证此书用了20年功夫,今天知道他的必是少数;知道欧阳修苏轼的海了去了,你用力的方向,后世成为少数人专攻,这亦是命运,无可奈何而已。鲁迅用力之方向,在于国民性;而且他一直提醒我们左边的圈套右边的诡计,(于是颇多批评他说话不腰疼的);但是他以严密之逻辑,犀利之笔,为我们揭示了什么是好的路,向这里会偏向哪里,向哪里会偏向哪里。这于我们个人的辩证训练是极有好处的。他读史之深切,亦颇有利于后人。我个人对鲁迅先生的敬意还在于:他将每种兴趣都扩成了事业。金石篆刻,书法,文学研究、历史研究、小说、杂文、翻译、现代美术、木刻……前七种均可谓一代大家;后两种亦是极具慧眼的支持者和欣赏者。牛人至此,夫复何言??
诸位真对鲁迅抗日立场有所质疑的,不说别的,请先耐心看完《伪自由书》。就在同一本书里,还有谈空军的;不知萨先生可有注意?
天上地下不长,我干脆全引下来。结合一二,诸君必知鲁迅疑惧者何,他怕的是安内重于攘外!今天亦有忧惧希望工程落在官僚手中到不了弱势之中的,难道他们便因此其心可诛?鲁迅先生逝世于1936年,他没有看见七七事变,亦无缘得睹西安事变,以及蒋公最终的一致抗日公告。——希望诸位设身处地,我不再多言。
天上地下
中国现在有两种炸,一种是炸进去,一种是炸进来。
炸进去之一例曰:“日内除飞机往匪区轰炸外,无战事,三四两队,七日晨迄
申,更番成队飞宜黄以西崇仁以南〔2〕掷百二十磅弹两三百枚,凡匪足资屏蔽处
炸毁几平,使匪无从休养。……”(五月十日《申报》南昌专电)
炸进来之一例曰:“今晨六时,敌机炸蓟县,死民十余,又密云今遭敌轰四次
〔3〕,每次二架,投弹盈百,损害正详查中。……”(同日《大晚报》北平电)
应了这运会而生的,是上海小学生的买飞机,和北平小学生的挖地洞。〔4〕
这也是对于“非安内无以攘外”或“安内急于攘外”的题目,做出来的两股好文章。
〔5〕住在租界里的人们是有福的。但试闭目一想,想得广大一些,就会觉得内是
官兵在天上,“共匪”和“匪化”了的百姓在地下,外是敌军在天上,没有“匪化”
了的百姓在地下。“损害正详查中”,而太平之区,却造起了宝塔〔6〕。释迦
〔7〕出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此之谓也。
但又试闭目一想,想得久远一些,可就遇着难题目了。假如炸进去慢,炸进来
快,两种飞机遇着了,又怎么办呢?停止了“安内”,回转头来“迎头痛击”呢,
还是仍然只管自己炸进去,一任他跟着炸进来,一前一后,同炸“匪区”,待到炸
清了,然后再“攘”他们出去呢?……不过这只是讲笑话,事实是决不会弄到这地
步的。即使弄到这地步,也没有什么难解决:外洋养病,名山拜佛〔8〕,这就完
结了。
五月十六日。
记得末尾的三句,原稿是:“外洋养病,背脊生疮,名山上拜佛,小便里有糖,
这就完结了。”
十九夜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