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芳邻小狗 -- 荷音

　我对自己住处的环境一直比较满意，听着同事经常抱怨宿舍附近的建筑工地每天施工吵闹，我就会在一付同情的表情后面忍不住地庆幸：幸好我的住处附近没这样的事。

　　我想这样的幸运不只是我自己的，我们那一栋楼的居民都该应该和我一样为能每天在宁静中入睡感到幸福。我的邻居们都是正经人家，每天早上迎着朝阳去上班，晚上踏着夕阳回家。一到晚上十一点，灯光次第熄灭，偶尔孩子的哭声也会烘托出一种尘世幸福生活的景象。

　　可是最近夜里，我们这一栋楼的宁静夜晚被打破了。而问题的起源，是一只狗。

　　这是一只白色贵妇狗，已经三岁大了，我曾见过它的主人抱着它在楼下走来走去。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天生丽质，经常穿着花拖鞋碎花睡衣出来遛狗买菜，头发蓬松凌乱，整天一付睡眼惺忪的样子。这在整栋楼里可以说得上是个异数了。

　　春天的时候，贵妇狗曾经在夜里叫得很凶，它在的阳台正对着我的卧室，好多次被吵得睡不着，不得不在夜里三点钟推开窗户大声对它讲即使作为狗也要“与人为善”的道理。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小狗想女朋友时的悲鸣，讲道理是没用的。

　　那阵子是要感谢楼上那位东北的同乡，他在某个后半夜忍无可忍地对着楼下舌绽春雷、一声暴喝：“再叫！再叫就吃了你”，小狗立刻呜咽着不出声了，从此在电梯里碰到东北大汉，小狗都会挣扎着后退，说什么不肯同乘电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到楼上的大汉上个星期出差。

　　威慑一去，小狗立刻感到没有了性命之忧，连续几天，一到晚上12点，它就准时开始大鸣大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唱就怎么唱。把它这么久以来积攒的忧伤相思孤独寂寞和美好的希望都用声带和爪子畅快淋漓地表达出来了。结果弄的这一楼的人都跟着辗转反侧。我捂着枕头拼命地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那么难听的卡拉OK都忍受了，这也是小狗在唱歌呢。

　　连续几天的睡眠不足，早上要用冷牛奶敷眼睛，再看楼道里走出来的人，少了许多平日的蓬勃精神，多了几分梦游似的神情。在电梯里碰见，寒暄不上三句话就会说到这只小狗。终于，周日下午有人敲响了楼下妇人的门，妇人不肯开外门，说家里只有她自己，人们就隔着防盗门的铁栏杆就很客气地表达了对她的小狗的意见，妇人一句话不说，沉着脸，“砰！”地关了门，接着就听见妇人的喝骂、摔砸东西的声音和小狗的尖叫。

大家摇摇头走开了。当天晚上，小狗依然在阳台上“唱歌”，只是听起来更象低鸣呜咽。

　　我打开窗子，看见那只白色的小狗正蜷在阳台的一角舔爪子，这个情形不由得让人心痛，我向它轻声打招呼：“嗨――”，却见它哆嗦了一下，立刻停止了呜咽，努力挪着后腿，抬起头看着我，一副警惕的神情。

• 【西西河电子期刊】第8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