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1） -- 史文恭

4．破城

济南战役八天就结束了，这一结果甚至连骁勇的聂凤智都没有料到，----他原来开会时提出半个月到十天，结果被郭化若将军好一通笑话，哪知道最后，济南城破才花了八天，似乎王耀武太不经打了吧？

其实不然，有这么一个故事。晚年的许世友非常喜欢看电影，有一次兴起，他顺口说道，他一生指挥的战役，值得拍电影的，大概就是万源保卫战和济南战役吧。-----对此，他的秘书认为，万源保卫战入选的原因在于此战的惨烈，（这一战，许世友扮演的就是温泉关三百勇士的角色，不过他的结局更好，是喜剧。）而济南战役入选的原因是因为此战是许世友独立指挥的一个方面的战役。其实，济南之战对许世友而言，也是一次极为艰苦的作战。虽然战役仅仅进行了八天，但对于攻城的全体将士而言，他们一直都是保持的昂扬的斗志，不分昼夜地攻击了八天。----共军的战术就是，夜里突破，白天延伸，所以整个部队都是咬着牙坚持着攻击的。---也正因为如此，王耀武的防御一直都处于极大的压力之下，在东西两个方面共军的夹击中，他疲于应付。

而这一战的高潮，就在于当王耀武的守军于一九四八年九月二十三日退到内城这一刻起。此时，攻城的四个共军主力纵队已经非常的疲惫了。长于攻坚的三纵，因为商埠的苦战，主力师长牺牲，攻击力已大为下降。勇于争功的十纵，运气很差，在攻城过程中分别遭到了水淹，火攻，和电网，死伤惨重。（这也侧面反映十纵在攻坚方面的经验不足，三纵在攻城时都很仔细地事先查看地形，对电网进行爆破，所以就没有十纵这样的挫折。）九纵在外围战斗中就打得很苦，在马家庄和敌军是反复拉锯，虽然突破外城时有坦克助阵，较为顺利，但此时也是刀锋已钝。十三纵原来是总预备队，后来加入到西面进攻时本来算是一支生力军，但这只部队毕竟是成立没两年的新部队，在战斗力上还需磨练。

另一方面，在不断的收缩兵力后，退到内城的王耀武已经达到足够的兵力密度。济南之战，刨去吴化文两万起义兵，王耀武手下还有八万，这八万兵到破城之时，还被俘虏了六万。可见此时王耀武的兵力是充足的。事实上，在九月二十三日的进攻中，十三纵一零九团突破内城，一营，三营相继登城，然而除三连，九连突入城内外，其余全部牺牲在城墙上，突入的部队后来也被围攻，苦苦支撑。-------实际上，王耀武的参谋长罗辛理本打算在二十三日守住内城后，二十四日在空军的配合下打开城门，进行反攻的。

故，在二十三日的连续攻击失败后，攻城的共军部队面临着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此日深夜，攻城总指挥许世友收到战报，十三纵攻击失败，一个团近乎全歼，九纵，他带出的子弟兵，主力团，号称九纵“刀尖子”的七十三团，攻击了三次，失利。-----这时候，后来战史上多次渲染的一个故事发生了，在这个国共两军在济南城头厮杀的筋疲力尽的时刻，许世友毅然要求他战斗了七天七夜的部队再一次发动进攻！----这个艰难的决定有一个及时而有力的支持，那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九纵，聂凤智表示，他们还有五个团，已经作好了再次攻击的准备，----于是，许世友一声令下，在最后时刻，突破了济南内城。--------但事实不仅如此。据时任九纵副参谋长的叶超（开国少将）回忆，当时，十三纵的周志坚和九纵的聂凤智都因为部队巨大的伤亡，而心情沉重，因此，不约而同地想对许世友提议，要求撤下来，休整一下，不要连夜再战，----但这两位都知道许和尚的臭脾气，撤兵的提议实在难于启齿，考虑到聂凤智和许世友的多年老关系，周志坚要求聂凤智出面，聂凤智考虑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担当此“大任”，两人电话里正推来推去时，许和尚的电话打了过来。-----叶超说，以往许和尚给下级打电话，都是直接下命令，“坚决打，继续攻”之类，但这一次，他难得的用商量的语气问聂凤智怎么办。-----此刻，聂凤智不愧为许世友多年的老部下，灵犀一点，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果断地回答，“我们正组织力量，再次攻城。”--------叶超少将说，事实上，聂凤智是在接到许和尚电话后，才组织部队准备攻城的。

午夜之后，九纵第七十三团第四次进攻，终于突入城墙，官兵前赴后继，经过残酷的死斗，终于扎稳了突破点，之后，为了迅速下城，英勇的战士们从十四米高的城墙一跃而下，直插敌群。-------我们已经难以想象这些英雄们在黑暗中一跃而下的无畏气概了，这些来自后来被中央军委命名为“济南第一团”的英雄们，很多把他们的生命留在了朝鲜的冰天雪地里。---但他们的气概，这种在苦战了七天七夜后依然如此强悍的，无可阻挡的气概在那一刻，压倒了一切。

另一只部队，济南第二团的十三纵第一零九团，在爆破城墙后百余伤员不愿失去战机，阻塞突破口坚持不下火线，让后续部队从他们身上踏过而牺牲。------这又是何等伟大的部队啊，在这样的部队面前，正是在这样的部队面前，王耀武的济南城终于被攻破了。

此役，九纵伤亡达9806人，两千七百人的主攻团，七十三团，战后仅剩下3个连500余人。十三纵，伤亡达5907人，37师政治委员徐海珊都因敌机轰炸而牺牲。总兵力仅七个团的十纵，伤亡高达4631人。国军伤亡情况，见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