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偶然中的必然－－消化道搭桥术可治愈糖尿病 -- 爱菊轩

旅日老中医施海潮打着＂治疗地震糖尿病＂的招牌推销他的＂抗糖薯＂和＂抗糖茶片＂闹得正欢腾，糖尿病的治疗成为河里议论的一个热点。我手头有本年度四月的Science杂志，恰好刊登了一篇关于糖尿病治疗的突破性的文章：Bypassing Medicine to Treat Diabetes，二十多年前一个意外发现导致糖尿病不可治愈的神话可能会出乎意料地被一种简单的外科手术所打破。这里简单编译相关资料，谨供各位参考。

这种被称为Roux-en-Y gastric bypass surgery的消化道搭桥术被发现可能治愈糖尿病绝对是一个偶然。拜美国的饮食和休闲文化所赐，这个国家肥胖症患者数量与日俱增。肥胖引起的麻烦很多，这里不再赘述。总之，在缺乏有效治疗肥胖症的手段的情况下，以减少胃容量为目的的手术就成为很多医生和患者的首选。最常见的方法就是Roux-en-Y消化道搭桥－－将一段小肠连接到食道下端作一个搭桥（如下图），可以减少食物在胃和小肠中的停留。

这种手术可以利用微创技术实施，伤害小、安全性高。据估计，在２００７年，仅在美国就实施了十二万例这样的手术，这个数字实在令人匝舌。令人关注的焦点并不在于这种减肥手术本身，而是这种手术获得了意外的效果：很多接受这种手术的患者的糖尿病因此痊愈了。

１９８０年，东加州大学医学院的外科大夫Walter Pories对一名患有II型糖尿病的肥胖病患者实施了他医生生涯中的第一例消化道搭桥术。术后的检查报告让他颇感意外－－此患者的血糖水平恢复正常，不再需要注射胰岛素了。不过，他认为这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因此，当此后患者的家庭医生陆续反馈说很多经过这种手术的患者的糖尿病的确不药而愈的时候，Pories大夫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医生都搞错了。他很强硬地说：你们不懂什么是糖尿病，这种病根本就是无法治愈的（incurable)！＂。甚至在第四个病例摆在面前的时候，Pories大夫和内分泌专家仍然固执己见。他们跑到实验室，谴责那里的检验人员测错了患者的血糖值。

直到越来越多的例子累积起来，Pories方才相信这种意外效果的真实性。但是由于＂糖尿病可经手术治愈＂听起来是如此的标新立异，Pories根本不敢发表这个重大发现，但他就此着手追踪记录患者术后情况。１９９５年，他终于在Annals of Surgery上发表论文公布研究结果：在过去１４年里，１４６例接受此手术的糖尿病患者中有８３％的患者（１２１名）在术后很快摆脱了糖尿病的困扰（diabetes-free）。

很可惜，这篇文章当时只引起了外科界的关注。内分泌学家在此后十年才开始注意这方面的进展，他们开始深入探寻消化道搭桥术的生理学效应。生物学家也开始着手在实验动物身上寻求这种手术对糖尿病产生影响的答案。目前所得到的初步结果是这种消化道搭桥术由于让胃和十二指肠的大部分功能被动地处于＂休息＂状态，从而对患者的饮食习惯和整个消化道激素分泌都产生重大影响，因此可能产生对II型糖尿病的治疗效应。

华盛顿大学的内分泌学家David Cummings研究发现，经过消化道搭桥手术的患者，其ghrelin（一种主要由胃分泌的激素）水平基本维持在低水平而不变化。而在普通人体内，这种激素水平则是随着进食和饥饿而周期性上下波动的。这种激素的改变，可能影响患者饮食习惯和食欲，降低高能量食物的摄入。此外，一种由小肠分泌的被称为GLP－１的激素也因为消化道搭桥手术而被刺激分泌。由于这种激素可以促进胰岛素分泌，因而被认为在接受手术的患者糖尿病痊愈过程中扮演主要角色。组织学研究发现，接受消化道搭桥手术的患者的胰岛有明显增大，但是这种器质性改变是否是由于手术所导致，至今还未有定论。

问题是，好事情过了头就成了坏事，可以预料到的一个后果是有些接受这种消化道搭桥手术的人会在餐后有低血糖症状。此外这种手术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有可能导致诸如感染、胆结石、裂疝等等严重的问题，以至于需要进一步手术治疗。根据实施情况，手术死亡率介于0.1%和2%之间。但是，面对每年全球糖尿病引起的死亡病例超过百万的数字，医生和患者都很愿意冒一定的风险尝试这种手术。在美国，NIH建议医生只针对肥胖指数（body mass index. BMI）超过３５的肥胖糖尿病患者实施消化道搭桥手术，但是没有明确的硬性规定。去年，在罗马召开的一个会议上，７８％的与会者赞同将这个标准降低到肥胖指数３０。而在欧洲，医生已经开始对那些并不肥胖的糖尿病患者展开这种手术了－－饱受糖尿病困扰的患者对这种治疗有着强烈的需求，在医生方面又没有任何规定限制。况且，已经发表的一篇报告表明，这种消化道搭桥手术将糖尿病死亡率降低了９２％。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于是很多仍然不确定的因素就被暂时忽略了。

消化道搭桥手术治愈糖尿病这个发现是偶然的，但也有其必然性。事实上，早在上世纪５０年代就有报道说一些由于切除消化道肿瘤而实施的消化道搭桥术会导致患者的糖尿病治愈。受当时医疗科研条件所限，人们将这种现象解释为患者术后饮食受限，导致血糖降低因而对胰岛素的需求也降低。Pories的发现不过是将这个现象深层的机制暴露到了科学家面前，让更多的、方方面面的医生和研究人员参与其中，寻求最终的答案。事实上，每一项貌似偶然的发现背后，都有着无数人铺垫积累和协作所产生的必然。消化道搭桥手术作为治疗糖尿病的手段是经过了长期的研究和很多人的全面的检验才得以建立的，这是一种为生命负责的科学精神。相比之下，施海潮这种拿着莫名其妙的草药保健品冒充治疗药物骗取金钱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消化道搭桥手术的长期效果及副作用仍然在研究和监测之中，希望这些慎重和深入的研究最终能给更多的糖尿病患者带来福音。

• 子欲养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