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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烈马轻裘传 第一回 王进私走延安府 无情暗收紫金牌 -- 西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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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烈马轻裘传 第三回 鲁提辖拳打齐若散 不周山泪别渭州城

箴曰:知上临之以天鉴,下察之以地祗。明有王法相继,暗有鬼神相随。忠直可存于心,喜怒戒之在气。为不节而忘家,因不廉而失位。

劝君自警平生,可叹可惊可畏。

书中暗表, 这齐若散齐大官人, 祖籍并非渭州人士。 何年何月移至此地, 人亦多莫晓。 此人平日里虽则为屠猪戮狗之辈, 却非寻常市井之徒可比, 诗文兵略, 皆约略通晓。 止他开这肉铺于“状元桥”下, 便可稍窥其心。 门面两侧, 贴着一副对联, 正是: 敢欺翼德输文采, 又笑樊哙逊风骚。 武艺却也省得一二,一把“剔骨尖刀”, 可舞得风雨不透, 手下十余刀手皆关西各路浪荡之人, 忤了官府, 投托他这里为生, 却各各被治得服服贴贴, “镇关西”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平素与人交往却甚是和善, 不着一丝戾气。 只是搬来渭州时日尚短, 非交好之人不知其根基深浅。 这鲁提辖煞是莽撞, 听了老巴巴并巍巍一面之辞, 便道这齐若散是寻常仗势欺人之辈, 以此打上门来, 倒正是场龙争虎斗。 列位看官且坐稳, 容小子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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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关西”齐若散

齐家开着两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齐若散正在门前,匮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鲁达走到门前,叫声老齐。老齐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老齐陪笑道:“使头,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鲁提辖道:“不要那等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老齐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这老齐将把尖刀舞得飞快, 肉末横飞, 瞬间切罢, 将刀去那荷叶担中轻轻一挑, 一张荷叶便飞上案板, 薄薄一张, 不曾破得分毫, 将臊子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鲁达看看, 心下思量: 此人倒也有些功力在身, 倘我便问他个清楚明白, 反倒不好打得, 他那里有了戒备, 有十数个帮手在傍, 这一拳下去, 倘打不着时, 却不吃人笑话, 待我不动声色, 见机动手便也是了。 鲁达也略笑笑, 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老齐心下不解, 面上依旧陪笑, 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却不知何用?”鲁达睁着眼道:“相公钧旨分付洒家,谁敢问他。”老齐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此时便不再弄那刀技了, 止慢慢切来, 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来包了。整弄了一早辰,却得饭罢时候。那外面正要买肉的主顾,都不敢拢来。老齐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十斤腔骨, 十斤耳尖肉, 也各要细细地剁做臊子,软骨腔骨不要见些肉在上面。”老齐苦笑道:“提辖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我罢。。。”

鲁达不曾听罢,跳起身来,那两包臊子已在手中,睁眼看着老齐道:“洒家特的要消遣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 早拔步在当街上, 拉开架势要打。 老齐倒真是忍得的人, 也不闪躲, 劈手擦擦面上, 也迎到街面。 依然拱手: “提辖息怒, 是小的言语差池了, 提辖敢是有些误会, 请讲当面。” 那鲁达大怒,只道这老齐巧言辩解, 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托地跳将上来, 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老齐腹上只一脚,老齐只道神拳不打笑脸, 不曾防备得, 腾地被踢倒了在当街上。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这鲁提辖就势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老齐道:“洒家始投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巍巍!”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老齐一时挣不起来,口里只叫:“提辖打得好!只是何人是巍巍?”鲁达骂道:“还敢应口,如般抵赖!”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稍只一拳,打得目眶迸裂,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老齐实当不过,讨饶道:“提辖且宽一宽, 容小的分辩一二, 与提辖所言之人并街坊四邻对证。。。不知巍巍却是哪个。。”鲁达喝道:“咄!你若是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何叫俺讨饶,洒家却不饶你!不识得巍巍, 莫不老巴巴也不识得, 洒家也不同你聒噪, 只教你识得洒家的拳头!”又一拳,太阳上正着,老齐把头歪去一边, 挺在地下,口里假作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故不动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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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

鲁提辖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正要再动手, 人群中抢出二人, 大喝道: “提辖且住手!”只见来的二人, 一个黄袍, 一个青衫, 不是别人, 正是史进、 无情两个。 那无情赶步上前, 一把将鲁达拳头抓住, 在耳边低声道:“此事似还有蹊跷。兄且住手, 我三人去僻静处再讲。 ”言罢再不分说, 与史进两个拽了提辖大步往外便走。 鲁达心下狐疑, 回头指着老齐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随无情、 史进两个去了。街坊邻舍并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只把老齐搬去屋中将养不提。

再说三个一路走去鲁达下处, 无情道:“兄长今日事情做差了。”鲁达便问:“路不平, 有人铲, 事不平, 有人管, 打杀那泼才, 有何差不差了。” 无情道:“昨日与兄长分别, 却不曾留意, 直到回客店住了, 思之再三, 方才省得, 那叫巍巍的妇人, 头上那棵青玉簪, 并非民间能有之物。 小弟在东京汴梁时, 因好古物, 多曾游荡街市, 未见此等好成色物什, 止我估量, 价当不在小数。 倘父女二人窘困如彼, 如何还有此等好簪, 又倘那老齐如许欺压良善, 如何不抢夺此宝?於是今早起来去寻兄, 不意已不在府上, 记得兄昨日言及今晨将发付那老巴巴与巍巍起身回东京, 我便与史兄弟两个商议, 分头去觅。 我往东京道上熟, 故往那边去追此父女。 史兄弟止去其他路上邀截, 不意皆未觅得, 想那父女两个嬴嬴弱弱, 如何赶得过我二人脚力, 孰料遍寻不着。 我二人只得再往状元桥赶, 因不熟悉渭州城内道路, 以此晚了, 到得齐家附近, 已是人山人海, 人群中听得议论‘老齐平日里最是会作人, 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 修桥补路, 行善积德, 不知今日如何恼了这莽提辖’, 因此我二人知事有蹊跷, 赶忙前来阻止。”史进也道:“我刚于路也曾闻说那老齐不曾在外养得妇人, 忙去东门齐家客店打探, 见条板凳倒在门外, 把来那小二一番好打, 他只言提辖才走, 将那老巴巴并巍巍二人送去。 又一顿好打, 那小二才说得实话, 言巍巍并非老齐所养, 只是十来日前方来此住得, 典身钱云云, 纯是虚枉, 皆巍巍以刀加颈威逼, 老巴巴又给了小二他三四十两银子, 教他今晨在提辖面前如此这般说。。。故小弟也以为, 此事定是错怪了老齐。”

鲁达“啊呀”叫了一声, 道:“洒家几乎要错打伤人命! 此事如何是好, 二位且请与我回转状元桥, 必要向老齐赔罪。”无情道:“哥哥如何使得, 刚那老齐, 三拳不曾回手, 早已被哥哥铁拳打成那个样子。 如何还可回去。 ”鲁达道:“俺因莽撞, 不曾向他证得此事, 实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将要打死了他。叵耐这老齐也有功夫在身, 竟不还手, 真真是条汉子, 我心何安!”史进道:“哥哥切不可去, 此事后面尚有机关, 只怕一错再错, 另居正老经略那里, 法度严密, 此事一经他得知, 私斗必遭严惩, 如何使得。”鲁达道:“去得军牢之中, 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知二位阿哥以为, 该如何措置?”史进只道:“哥哥不如及早撒开罢了。”无情道:“我三人不可迟疑, 须速速分头, 一边离此是非所在, 一边寻那老巴巴并巍巍二人, 倘能寻得, 将那二人与老齐对质, 此事方有分晓。否则, 哥哥便回去向那老齐请罪, 却又如何自明?” 鲁达道:“没奈何, 只得如此。”无情又道:“哥哥形容魁伟, 此去倘有边府画影图形追辑, 不好脱身, 我这里有殿前紫金牌一面, 哥哥拿去, 止以禁军身份蒙混, 虽不能以此保万全, 然究竟缓急时有些说道。”

鲁提辖收了金牌,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与无情史进二人分手, 一道烟走了。

且说老齐家中众人,救了半日,原来那老齐莫名其妙捱了三拳, 便使出闭气法, 孰料鲁达止打了三拳便走了。这一节便唤作“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老小邻人,迳要来州衙告状。齐若散急急拦下, 言:“此伤不要紧。多闻鲁提辖急公好义之人, 今日定是误会, 莫要出首告他, 只是私下查明便是, 且与我唤那个人过来。”

说犹未了,阶前走过一人来。看那来人怎生模样?但见:

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带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胛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笄四季花。

这人是陇上人氏, 自小浪荡, 因老齐仁厚, 故托寄于此。 两人情同父子。 老齐家中十余刀客, 皆比不得此人灵巧。为见他一身雪练也似白肉,齐若散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一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不则一身好花绣,那人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的。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个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本身却有古姓, 唤作不周,官名单讳个山字。北地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不周山, 与那北京城里卢俊义卢员外家燕青, 并称“二浪”, 不周山稍长, 是为“前浪”, 燕青是为“后浪”。曾有一篇沁园春词,单道着“二浪”的好处:

唇若涂朱,晴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北地上端的驰名。伊州古调,唱出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前两名。听鼓板喧云,笙怕嘹亮,畅叙幽情。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四百军州到处惊。人都羡燕青领袖,浪子不周。

这不周适才在晨起尚在勾栏消磨,听知齐大官人被打, 飞也似地赶来, 却已晚了。 见老齐在床上将养, 伤皆在脸上, 不周大哭:“小的来晚了, 主人家如此吃苦!”。 老齐道:“这伤却是不甚打紧。 那提辖我也常听人说, 莽是莽撞了些, 你莫要寻事, 不需挂记我这些小伤。 然事委出奇, 你且与我去江湖上打探一番。 适才听得那提辖讲‘老巴巴、 巍巍’二人, 不知是何来头, 我从未听过, 帮我细细打听回报我知。 ”不周道:“主人在上,小的敢不尽力。 但须听小的一句愚言。这近年江湖上听闻有一夥强人在西西河边打家劫舍,官兵捕盗,近他不得。 莫不是他们那边来的什么草寇, 为细作行于市街, 做不法勾当。 不周此去, 定要打探清楚, 体访得实, 倘委与那伙强人有关, 恐是一场好杀, 迁延时日, 主人家身边没了不周, 定要安心静养, 遇事切莫出头, 再有事, 定请等不周回返再行商议。” 老齐点头: “正是, 于路小心, 也莫要用强。 早早回来, 以安我心。” 言罢主仆洒泪分别。 不周背了小弩, 拿条杆棒, 结扮得实, 便行上路。 先去齐家所属客栈打探, 将那小二拷问一遍, 知老巴巴、 巍巍二人相貌体态得实, 又听了事情起落, 知鲁达、 史进二人容貌言语, 遂离了渭州城, 四面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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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离了渭州城, 四面查考。。”

此一番, 有道是:铺排打凤牢龙计,坑陷惊天动地人。 不知这老巴巴并巍巍端的是何来历, 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经略使双赠裘马 老巴巴单解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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