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海外见闻】生的权利 -- 京虎子

人的生命的确是很奇妙，大到人类的出现有许多的偶然与幸运，小到每一个人的存在完全是巧合。就拿虎子来说吧，如果不是韩国北边人民慈祥的父亲胸怀一定要完成祖国统一的历史使命，召唤得虎子妈高中都不上了，从江南水乡投奔冰天雪地，这世界上那里有虎子什么事儿？所谓生的权利是个群体概念，不能具体到个体。且不说姻缘巧合，即便是爹和妈都整对了，时辰不对场合不对环境不同，生出来的权利兴许归了别人。

过去医疗水平低下，生下来不能保证能活到成年。那次到北京郊区一个朋友家，一个大家族住一起，介绍说这是他大姨，那是他六舅，后面那位是他九舅，在加上他妈行三，剩下的数字没有了。偷偷问他，说是那几个号不是生下来就死了，就是十八岁以前没了。当然也有养一个活一个的英雄母亲，比如虎子的姥姥。虎子妈十五岁参军不是要学刘胡兰，而是天天管教仨弟弟烦透了。等军医大毕业抗美援朝也结束了，扛着一杠两花回家一看，家里多出俩妹妹。

现在中国人满为患，所以千夫所指五七年不应当批判马寅初，虎子就不同意。如果按他的资产阶级人口论，少生了一两亿人，虎子的老婆不就没了。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大家在中国这个大屋檐下心服口服，出来以后就有不少原形毕露的，生俩生仨甚至有生四个的。说起来都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受党教育多年骨子里还是这觉悟，要是不强制计划生育，到3000年地球上就剩中国人了(如果那会儿地球还在的话) 。

美国有教会，孩子是上帝给的，不要也得要，哪儿能采取避孕措施哪？可是星期天教堂里虔诚的教徒们一多半心里明镜似的，如今医疗水平那么高，能怀的肚子里有一个活一个，不能怀的吃了药一下子生出来两到六个。要是不采取措施，一辈子生百八十个起名都困难。国家没有政策、教会没有规章说谁生得多有奖、国家教区负责养育，过去还可以派出去放羊，而今法律严禁使用童工，一个排的孩子换谁也吃穷了。除了乡下使不使童工没人注意以外，城里郊区的家庭孩子都不多，象虎子家的邻居一个的不少，二个的很多，三个的有几家。整个社区就一家一年一个一共生了五个，早上赶校车，大家坐在车上等呀等呀，他家不是少了这个就是忘了叫那个。

能不能堕胎在美国已经上升到政治的层次上了，政治家甭管多老奸巨猾，也要在这个问题上表态。一方面是上帝的意愿，另一方面是妇女的权益，哪边也得罪不起。可是您要是模凌两可，哪边也不干，逼得那帮老油条跳楼。新闻里常报道有哪家堕胎诊所挨枪击了，看起来民主也不是万能的，法律是多数人的意愿，这州里多数人听上帝的不许堕胎，安安静静，想打掉孩子的跑别的州去。那州里多数人尊重妇女容许堕胎，就有风波，不许堕的就跑到诊所打枪，这不是践踏民主嘛。

堕胎在中国寻常得很，到了美国就成了天大的事儿了，日常这话题提都不能提。万一同事中有死忠的教徒，听到您说这事儿，立马就把您归类于非洲森林的猩猩。在学校的时候，虎太的一位朋友不小心怀孕了，任大家包括虎太怎么劝也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打定了主意去堕胎。本来以为还不得千辛万苦，没想到本州可以堕胎。虎太陪着她去医院，医生问了几遍，清楚是真的九牛不回了，行明天来吧。第二天再去，过了半天推出来人晕乎乎的，原来这边人工流产要全身麻醉，不象国内一点麻药都不上。

这位人流很顺利，另一位就不那么痛快了。老公正在读书，她打餐馆，也是不小心怀上了。生活艰辛如果再养孩子有些过不下去，也打定了堕胎的主意。还没等去医院，消息走漏让教会的知道了，结果老太太半老太太排着队没日没夜来她家做思想工作。这位说我没保险怎么生呀？人家说我们给你联系教会医院不收你钱。这位说我家生活困难、老大还放在国内、再添一张嘴挺不住，人家说一人有难我们大家帮忙。说过来讲过去一看说服不了她，一屋子人一下子全给她跪下了，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这位怀孕的不是老佛爷没见过这个何况还是洋下人，心一软就答应下来了。

九月怀胎瓜熟蒂落，如期到教会医院分娩，进去以后我的妈呀这是医院吗？事到如今只好听天由命。上帝还真照顾她，孩子生下来一点事儿没有，她大出血差一点死在产床上。

信仰是心灵上的寄托，职业是现实中的饭辄，绝大多数人还是分得清的。但是这么大的国家总会有出类拔萃的，前几天有位女士到KMART里的药房REFILL避孕药，药房里只有一位药剂师。药剂师先生一看你吃了就不生孩子了，不行，我信的上帝不容许这么做。顾客说容许不容许是你的事儿，我是来买药又不是来祈祷的。药剂师说那也不行，上帝不让我卖给你。

一个要买一个就是不卖，最后女的说算了你给我转到别的药房去吧。药剂师说我不能给你转，因为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本来就是买个药最后成心灵鸡汤了，顾客忍无可忍出去把警察叫了来，药剂师上帝站在我一边就是不卖，遇到这种事警察除了上了一堂生动的信仰教育课外一筹莫展。结果过了好几天换了位药剂师，顾客才拿到药。信仰无比坚定的药剂师丢了工作，州里还告他死活不卖药是违法。这么一折腾大家居然发现还有那么一个组织，专门不让人吃避孕药的，头头原来也是药剂师，同样是在KMART不卖避孕药被开除的。

2004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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