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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本嘉明科幻系列(九): 大棋 -- 本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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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本嘉明科幻系列(九): 大棋B

(二)半兽人

"以公元1945为界,此前的东桃族,被人种学界认定是半兽人社会;1945后经过外科手术和基因杂交,得以进化为智人社会.半兽人同智人的分别,不在于手工劳作的技巧,而在于人性的生灭."

以上是联邦人文史的官方学说.联邦创始时,五老一走了之倒不失明智之举,因为地球重建,不但有土木工程,还有上层建筑,原先列国的文史哲掺杂一起,这一锅烂饭,五胡杂陈,百味纷纭,实在让人不得不溜之大吉.只留下五侯不必讲人情脸面,任劳任怨地打扫.

东桃的战争记录,就成了头痛问题.列国时代长达数千年,其中没有一个社会是完美的,角落里一定有丑陋的病毒存在.而每个时代的领袖和精英,也总是利用手中的棍棒和舆论教化,尽量抑制多数病毒的蔓延,不管情愿不情愿,总要对外人,对后代讲一点天良和体面,塑造一个大致健康正面的形象.可是在东桃的那个特定时代,为了利用千载难逢的良机征服东国,不惜自上而下有意引导国民向恶,整体歇斯底里沦为禽兽,以至于原子弹下无冤魂都成了主流论调.要知道屠城杀降之类,在人类蛮荒时代司空见惯,但到了用抽水马桶的文明纪元仍乐此不疲,这样的人文画面,在全部人类历史之中,极其罕见,如何定性,成了统一编纂联邦教材史前史时的大争议.专家们久议之下,提出两套方案,其一是承认东桃人也是人,只不过当时集体疯狂而已,其二是不承认那时的东桃人是人,而是退化了的其他物种,因为人类生而高贵,是万物之灵长,断不至于如此丧尽天良.把那些事放到太阳下晾着,哪个人敢承认是人干的?!

方案呈送五侯,弄得五侯直挠头皮,聚头运算的时间比模拟一次毁灭月球的超级核爆还要长,最后一槌定音:人类既然能够进化,当然也会退化,因此以第二方案为准,严禁让后人知道,人类也可以如此丑恶.

自东桃武烈大帝桃太郎重开国政,维新图强,进贡于西洋,掠夺于东土,名为"补偿论",传之三代,到了桃三郎阿誉手中.这阿誉的野心气魄,还远大于桃太,毕竟手里的本钱,已膨胀了无数,想要"八荒一宇",征服全球了.可这阿誉别有一功,特会装孙子,后来于危难时高风亮节,卧薪尝胆,就差去舔太上皇老麦的大便了,亡国之君居然得一终老,也是奇数.

阿誉在家道炎炎,如日中天时,渴望立不世奇功,于是革故鼎新,大胆起用新人,造就一代枣核军阀,全是寒门新贵.要知道东桃国的军政界,历来极重门第,布衣枭雄,得此机会出头,自然格外卖力.

寒门一朝登天,总有如下特征.一是手段泼辣,历代公卿的子弟总要讲究脸面,再过狠毒也不如街头泼皮,翻脸快过翻书.二是贪得无厌,寒门权臣无祖荫可依,全靠自己手腕,转身看看后代,又多不如自己----一户人家三代出豺狼也不容易----因此总想多挣些功业金银,以荫庇后代.故此行事鲁莽不懂分寸,惟恐天下不乱,自己没有机会显摆,完全是穷凶极恶的嘴脸.

而东桃的领导艺术,又隐晦到了夸张的地步,凡一群人的领袖,则终日端坐俨然,遇事模棱两可,局外人摸不着头脑,而他身边的近臣亲信,则能从一个眼神体会无穷深意,于是挺身而出,号令大众,而众人也心领神会,知道这是主子的本意,权臣反倒是傀儡,不然那权臣早已倒台,于是举国一致地跟从.一旦不幸事败,该臣子捐了自己这条家奴性命,包揽罪责,往自己肚子上划啦两刀便是,总之死无对证,可以撇清主子的罪名.而且东桃独特的不要良心的猪狗文化,凡做了坏事没给比自己还壮的家伙抓到,就是没做,根本没有良心,何来良心的谴责?

有了以上几个方面的主客观因素,东桃开始有恃无恐,精益求精地做起禽兽来也.

当时世界,兼有棍棒和文明的是一群列强,东桃好不容易也挤进了这个俱乐部.除此而外,世界各国分为两份,一是妖魔化的另类制度,如北国;二是弱智化的未开化民族,如东国.俱乐部的成员,天生可以宰人,而那两类,天生应该挨宰.所以在远东这张餐桌上,东桃可以唐而皇之地动别人的奶酪,列强幸灾乐祸地围观,绝不动一根手指制止----反正俱乐部内利益均沾,自己多少有份.

无奈泼皮总是泼皮,狼子毕竟狼子,渐渐忘乎所以,连游戏规则都不要了,想独霸全球.以当时形势,东桃国制度占优,民众卧薪尝胆地发奋,进步速度快于东国;而国力军力,又远强于东国,时间完全在东桃一边.比起东国历史上两次被异族征服的情势,此次更加不堪,几乎已到了无力回天,拖延也无济于事的绝境.而东桃千年来吞灭东国的梦想居然近在咫尺,那份内心的焦灼,只有胃酸严重过剩的朋友,才能体会于万一.

......

话说有那么一天,派出所副所长洋由基叼着根牙签,踱到了片警小誉的地头,跟小誉"讲数"来了:

"你刚整完住北头的伊万,又把西屋的阿贵往死里整,过分了吧?"

小誉正忙得一头汗,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我们俱乐部的宗旨,用我们东桃话翻译,就是'万邦各安其所',该宰人的,甭偷懒做好本职工作;该挨宰的,心甘情愿等着那一天.我这正忙呢,你捣什么乱?"

洋由基忙不迭点头:"嗨嗨嗨,基本原则应该坚持.可当初定好的,凡宰人必须有国际监督,列强围观,这样才知道你捞了多少油水,我们也方便抽成.现在可好,趁着我们大伙儿在欧洲忙着,你要把阿贵拖到自家院子里关起门单独宰,不是单涮了我们几位大师兄吗?岂有此理!以前没把话给你说死了,是为了鼓励你为俱乐部出力整那些穷棒子的积极性.身为俱乐部重要股东,只要你眼中还有我们哥几个的利益,就能评你个民主开化标兵;现在敢自立门户,那就是现成的独裁法西司典型.我特来宣布派出所董事会的集体决定,阿贵的小命一定要保,不容你独吞,这金鸡下的蛋,该大家轮流捡,你还敢反了不成?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少拿一点还饿得死你?你再敢多踹他一脚,我立码断了你家的粮油供应,停了你的片警职务.奶奶的,连老子这个代理所长都不放在眼里了."说着说着,想起自己今儿个代表组织来的,洋由基的胖胸脯挺起来了.

小誉这个恨哪,眼看千年等一回的机会到了,凭什么你们来插一杠?咱家老祖宗念叨这事那会儿,你们还都是树上摘桃的野人呢.想着想着,眼不由红了,他本来就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又架不住那帮败事有余的枣核军阀的渲染夸张,楞就没想到老领导不过是虚张声势,就为了多分他一份而已,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拼着自家的老本也搭上,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为了祖祖辈辈的心愿,小女子就刚烈一回了.一念及此,打袖笼里抽出把泼风尖刀,悄没声就捅在洋由基的肚脐眼里了.

洋所长一向把小誉当自己人,前几年他踹进阿贵家,屠城烧杀,无恶不做,自己也装聋作哑,替他罩着的事儿还少哪----当然也没少了自己的好处.今天看他忒嚣张了,依仗跟他特铁的关系,好意出头来口头警告他一下,让他知道到底谁是老大,还不是为了他更好地成长,共建和谐社会?万没想到挨这一闷棍,痛得满地打滚,小誉又追着踹了好几脚.这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阿贵奋力抱住小誉一条大腿,这才给了洋所长救命的机会,包好伤口又杀将回来.这时候没法再提小誉恩将仇报,那不摆明了坦白自己跟小誉不清不楚的黑金关系吗?于是高举正义大旗,阿贵畏畏琐琐给欺负得死去活来的一幕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

洋由基毕竟块头大,几招过后占了上风,把小誉这一顿海揍,惊天地而气鬼神.自己跟小誉这么要好,居然瞎了眼中了暗算,这口气怎么出都不爽,下手就更重,连新造的大炸弹都使上了,全世界整60年没明白为的啥,其实小誉最最清楚,那是杀鸡给猴看,从今往后胆敢背叛洋由基的大小跟班,就得是这般下场!要不人为啥不用在"寒果","月月难"头上呢,那都是外人,没一个伤洋由基的心伤得象小誉这么深的!

这场由于分赃不均导致黑帮火并,迫使老大以革命的名义正义的理由消灭老二的全武行演出,因为选在酱肉园里,而被命名为"蒸猪缸事变".等尘埃落定,洋由基坐在缸沿上,抚着肚腩上那虽不致命却往好里改变自己命运的小疤疤,看着一地猪毛谋画将来:

首先是自己天生命好,这么一打立了威,在亚洲也坐上老大的交椅了.加上自己在欧洲的势力,派出所老所长银吉利不退也不行了.幸好阿誉发疯发得早,那会儿自个儿一门心思在欧洲那档子事上呢,压根儿没想在亚洲动手,真要等自己抡拳头跟"得椅子"杠上了,小誉再冷不丁插一刀,那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在这两仗轮流着打,自己轻轻松松就赢下来了.

其次是小誉太阴毒了,自己早怎么没看出来呢?我怎么说也只不过好商好量想多打点秋风,压根没想动他的主角地位,就已经给捅个半死.幸亏超级炸弹是自己后来才搞出来,要是小誉在开打那会儿就有了,那就不是自己肚皮抽掉点脂肪缝几针的问题了,指不定我老洋小命不保.看来小誉得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看紧喽,要不然跑到敌人那边去,或者自己独立撒野,后果不堪设想.既然留在身边,为防不测,那还得阉了,永远不准练武带刀.怕就怕自己的后代,衙内做惯了,不明白我老洋今日的良苦用心,又被阿誉的巧言令色所迷,自己偷懒却把耍刀弄枪的辛苦活儿又交给阿誉,那就是摆明找死了,我家跟他家那是什么仇啊?核平之仇哇!

小誉的狼子野心还算暴露得早,居然妄想用棍子赶着那帮跟小誉一样长个葱花鼻子的穷棒子跟着他一块儿造我们俱乐部'大蒜鼻子帮'的反,把地球划半喇去自己单霸着,美其名曰"共存共荣",也不想想他自个儿人品极坏,做事尽捡下三滥的,弄得一帮穷街坊不以他为荣反以他为耻,谁肯服他啊.也亏得他平时不积德,在葱花鼻群众中实在没人缘,实属丧家之犬,今个才能在我手里留条小命.他要真逼着穷棒子跟他造反成了事了,那也不成气候,那一群里就他一个会个三拳两脚,我这边的大蒜鼻兄弟,个个武功深厚,惹毛了一哄而上,擒贼先擒王,围住小誉暴打,早晚把他扳倒,到那时摁住了,可就往死里打了:你这是有组织犯罪啊,敢造大蒜帮一统天下的反,只能处以极刑,以绝后患,不把你玩到列岛陆沉,咱兄弟不敢走人.

第三是新片警由谁干?这一片要没个自己人,那就给伊万那贼眉鼠眼的家伙给占了,不行不行.这回阿贵表现不错,虽说也是为了自己保命,但关键时候有魄力,有行动,立场坚定旗帜鲜明,虽说整体素质比阿誉差得远,可他救命有功,我新所长把自己人破格提拔一下,谁敢放个屁!再说了,阿贵脑子不好使,可家里人口多,死缠烂打时有股子牛劲,万一投奔了自己的敌人,叫人家用好刀好枪披挂起来,那也是自己一个可怕的对手,不如现在就笼络住为好.

第四是原来的派出所落后于形势了,要改革,弄个新的,改叫警署吧,我欧洲的那两个拜把子兄弟,加上傻呼呼的阿贵,伊万也只好叫上,谁叫人家拳头大过巴斗呢,重新整个领导班子.总之一句话,我家这老大地位,要法律上肯定下来,世袭罔替,那才又过硬又过瘾.

这第五嘛,黑社会企业化告一段落,现在家大业大,北美是总公司,欧亚都有分公司,得提倡点企业文化了.以前的派出所也忒糙了,仲裁审判连个章程都没有,光靠一把皮尺.但凡两家邻居掐起来了扭到所里来,拿出皮尺一量:拳围大的说话,拳围小的蹲下.话又说回来,那拳围可比胸围金贵多了,只能靠练不能靠整容手术弄虚作假滴.如今不行,有我老大罩着,大多数事情得靠嘴皮子对付,不能再打打杀杀的,再怎么整你们好歹都是我自留地里的葱,掐了谁都不好.所以经济仗可以打打,口水仗可以打打,其他能免则免吧.以前自己老在街上混不懂事,也就满足于考进派出所当"制服流氓"中的普通一兵,敢情一不小心伸张回正义,通街的美眉都哭着喊着找自己签名,感觉真好,可见以后耍枪弄棒得找点文化内涵,难怪阿贵家讲究"师出有名",面皮就是硬道理.

第六条有点窝心,仔细评估投入产出比.居然发现好象自己在替阿贵打工.你想啊,阿贵是下死力豁出去打了,横竖皮外伤也不轻,可他天生是个书生,不但满口仁义道德,做事脱离实际不可理喻,兼且手无缚鸡之力,那阿誉可是头狼啊,没有我那钵盂大的拳头邦邦邦下去,光靠阿贵家血肉长城的精神原子弹,只有给狼一口一个吃光光的份儿,只不过吃得累点,吃完还得消化不良几十年而已,就象清朝初年那样.如今我是得了大头,可都是靠我自个的实力挣的,那阿贵赢得如同在云里雾里,那才叫天生贵命,无本万利,玩转融资操作.打住打住,再想下去自己非跳河不可.

洋署长(改了制得叫署长了)正在那儿一丝不苟地作年度工作小结呢,这边厢阿贵也没闲着,正假痴假呆地往小誉身边挪着.那小誉给揍得脸如猪头,脑子虽然清醒却动弹不得,知道阿贵这一来必是死命要踹死自己,再掏掏自己口袋拿回点赔偿金,心想我命休矣.冷不防洋由基宣布阿贵入选领导班子,一下把两个都震晕了.阿贵赛似范进中举,立马癫了,想想自己潦倒了大半辈子,居然得遇贵人提携,无非生死存亡时胡乱支了几招,也不用怎么用功努力,就能脱了这一身烂污污的长衫,换上笔挺的制服跟仰慕已久的几位震耳欲聋的老大一盏灯下办公,小口袋里还能插两枝钢笔----列祖列宗总算开眼显灵了!既然自己上了档次,怎么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了,叫远道来的同事笑话,再说洋大人把小誉收做贴身小厮了,可见旧情未断,打狗还得看主人嘛,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虽说叫俱乐部几位爷和小誉一起抢得差不多了,可今日我能如此发达也算光宗耀祖了,那些好东西就忍忍痛不要小誉吐出来了,谁跟他一般见识啊,投降的半兽兵也一概不追究了,养胖了礼送回家,这叫以德报怨,让那些洋人跌跌眼镜,娘希匹这才叫殃殃大国的气度涵养.

洋由基在旁边冷眼看着阿贵走着走着,忽然挺胸叠肚,就地端起来了,看地上小誉的眼光也渐渐充满慈爱,知道他又犯病了,不由摇头叹气:就这么号主,前几年无人肯出手相助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我也是前世欠他的,我靠!

是啊,在那"得道却莫名其妙完全无助"的最艰难的岁月里,东族是靠自己仅存的力量和脊梁怎样地熬下来的呢?不如回来看看素帅面对的这局大棋.(三)逆锋之志

当勐帅眼中陡然精光暴射的时候,他并不是自动起了杀机,而是被逼出来的.逼他的,正是素帅,只是素帅完全沉浸在对棋局的大发现中,浑然未觉.

西王母对五帅有极精到的评语,勐帅那句,便是:

勐帅一出,三军如虎.

而对素帅,则是:

一现杀机,当者披靡.

素帅是个老好人脾气,可一旦杀机毕现,一旦......

当年在第三舰队当游侠时,他的赫赫战功,连小诸葛勐帅都自愧不如.

今时今刻,素帅的身后淡淡浮起一层血红的雾气,略一游移,忽然奋张,呼地向棋盘扑来,就连坐在前面的东侯,也被带得衣襟微动.而东侯如老僧入定的脸上,忽然有了一抹亮色.西侯的劲气也起,但在素帅身后,离棋盘稍远,方欲扑前已被素帅的杀气所阻,化成浪潮层层,后继无穷的气势.

气在意先,意在子先,必有杀招!

棋盘的素帅一侧,已有三股肃杀之气纠结酝酿,仿佛撑得棋盘微微鼓向自己一边,勐帅不自觉地强项相抗,因而精气大盛,但自己一人之气,后继终究有限,说不得只好逞强一试了!

勐帅收摄心神,凝望棋局.对手必有一招极凌厉的生死劫杀,现在优势在我,气势也勉强在我,素帅又何能有这反败为胜的一笔呢?此刻西侯暗暗偏向素帅已见端倪,但只要我操胜券,他还得乖乖来帮我,这就是铁定冷酷的丛林法则!

素帅已浑然忘我,全身心融入了棋局之中.整个盘面就象一张大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勐帅已在盘面建立了牢不可破的优势,自上而下的进攻已做好了充分准备.由于只占边角,不计较实空,因此布局扎实紧凑,几乎无隙可乘.如果自己一味被动应战,只会步步在他算计只中,掌控之中.他的棋力胜己一筹,让他随心所欲,每多走一步都会增加一分优势,只有打乱他的如意算盘,才能在混乱中等待对方犯错,同时主动进攻也显示自己必争的决心.就这么干!

黑子沿右边框一路下行,如同一把尖刀,锋刃渐渐变窄,到了刀尖处,果断地向下一跳,又孤零零地布下寥寥数子,构筑了一个坚实的三角洲,向周围团团围聚的白子骄傲地示威.从这里自右向左横贯,就可以直指棋盘的中枢----天元.素帅决定先收拾这个角落:一来以正视听,让观战的第一舰队弟兄们不致失望;二来利用勐帅无意在此开辟第二战场的机会,抢得先手;三来此处离白子大部队较近,便于从容施展.

当白棋向这孤岛尖出时,勐帅先是愕然,既而震怒:竖子敢尔!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好,我就陪你在这儿玩玩.原先已精心策划的自北而下的进攻计划立刻押后,勐帅落子如飞,临机在东部增援孤岛,伺机反扑.素帅的棋力确实稍逊,即便抢得先手,自己的大后方又近在咫尺,但在勐帅的全力施压下又渐渐居于劣势.素帅攻击不够有力,眼睁睁看着勐帅补成净活,已经牢不可撼.此时,素帅的先手尚未尽失,选择权仍在他这一边:是一击不中立刻在此处收兵,还是继续投入纠缠?

此地已接近白棋的神经中枢,轻开战端,国家领袖都会颠沛流离,况且勐帅汲汲于自北向南入侵,在此应战只不过是被动接招,为了面子又不能主动退却,你要收手他正求之不得,因此这是个轻松的下法.但素帅劲气已展,同先前的犹疑畏缩判若两人,冥冥之中仿佛当年独肩重担的伟大领袖已附着在他身上:他果断地拍出白子.

勐帅错鄂地瞪大双眼,头不由仰了一仰:在靠近白方中枢的战场同我放手野战,他难道疯了不成?他的棋力远不如我,投入越多,损失越大,也罢,我索性也投入全部力量,在这里耗完他的有生力量,就近一举直破中枢,尽早结束这局棋.

西侯慢慢抬头,瞄一眼棋局,没头没脑说了句:"我不如他."

"什么?"中侯手一抖,这才发现雪茄快烧到手指了.

"赛前东侯告诉我九个字三句话.头两句是:七十手,必有杀."

"那第三句呢?"中侯好奇心大起.

"第三句,我硬从他嘴里撬出来,至今不能相信,看来,或许不得不信......"

棋局东部,两人寸土不让,抢着投入重兵,双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此处,纠缠扭结,慢慢生成两条大龙.素帅吃掉对方的计划落空,又有被绞杀大龙的危险,不得不且战且走,向中腹退去.勐帅夺回优势,又穷追不舍,索性放弃南下计划,由孤岛出发,西进直趋天元.但钻得越深,三面都是白棋,阻力渐大.素帅也明白力不如人,就稳扎稳打,诱敌深入,直到自己有数倍于敌的优势,才趁敌骄纵时果断反击.这一等,就等到了"血战天元庄".

史上对东国的征服,两次都是自北向南席卷,这是由地理环境决定的,同时这种打法,征服者拿下一块经营一块,始终背靠后方.而南方东族残余力量由一道天然屏障退入下一道天然屏障,渐渐被窒息而死,完全没有反手的机会.现今技术条件不同,敌国巢穴又在海上,由东部登陆直接向西贯穿,也可一试.但这样一来对入侵者是一大败笔,因为东族的人心,已在战前凝聚,同仇敌忾之气直上云霄,东族已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一块坚石.敌人妄想直捣中枢,以最短时间最小代价吞灭东国,就被迫军事冒险,以电钻入石.如果石质脆弱,各处闻风崩溃也倒罢了,偏偏孤岛会战时,东国各地军阀以国为重,服从中央,悉出精兵会师杀敌,军心之固已决非昔日可比.东桃利令智昏,又长了一颗小处精明过人,大处愚不可及的猪头,这么明显的事实都不敢看到,已经走近了强势之末,日落黄花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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