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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殊途同归(一至七) -- 拒绝美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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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殊途同归(四十六至六十)

四十六

一九四八年春,国民政府的危机已经十分严峻了,共 军控制了中国北方的绝大部分地区,士气低落的国军被分割在一些孤城里。

“这位就是王帆先生。”在烟雨蒙蒙的秦淮河畔,老陈把我介绍给了几个油光可鉴的士绅。

“久仰,久仰!”士绅们纷纷报拳。

“这位是高桂彦先生,高先生是河北望族!”老陈指着一个高胖的男人道。

“久仰,久仰!”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抱拳道(鬼知道他是谁)。

“三晋不守,沦为难民了!”高桂彦叹道。

“流寇不仁,迟早有恢复秩序的一天!”我安慰他道。

“但愿如此!”

“这位是刘应龙先生!”老陈指着高桂彦身边一位黑壮的汉子,“东北四平人。”

刘应龙抬臂抱拳,道:“已于前日沦为难民!”

众人苦笑。

“赵雷声先生,河南洛阳人。”接下来是个三十余岁的年轻人,没头粉面,左顾右盼,好象在找什么人。

“看来不日也将沦为难民了!”他夹了一口菜。

众人再也笑不出来。

一老一少两位卖唱的叩门来到我们的包箱,赵雷声终于定下神来,点了一首艳曲,少女有点不愿唱,赵雷声大骂起来,所用语言,不堪入耳,最文雅的一句是说她“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高桂彦示意赵雷声维护一下形象,他这才安静下来。

刘应龙问这对父女是哪里人氏?为何会流落至此?

父女答道是苏北人,因连年战祸,黄水泛滥,才不得已流落至此。

“汪小慧变算半个苏北人”,我顿生恻隐之心。

女孩极不情愿的把那首有关潘金莲的歌儿唱完,众人纷纷鼓掌,“再来一个”,赵雷声甚至开始动手动脚了。

老头儿站在赵雷声和女儿之间保护着自己的女儿,赵雷声安静下来,坐在一旁。

老陈取出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大概有四五万元,付给这对父女,我也给了他们一万多元,卖唱的父女千恩万谢的走了出去。

“他妈妈的,装什么正经!”赵雷声不平的道。

“人家也许真的只是卖艺不卖身!”我猜测道。

“嘁!”刘应龙道,“小伙子还是年轻啊!”

“怎么?”我不解的问。

“但凡涉及到风月场所,特别是在这秦淮河畔,根本没有卖艺不卖身一说。”老陈向我解释道。

“一入风月场,恐怕就由不得你了!”刘应龙道。

“你是说……”我有点不太相信,这么纯洁的女孩子……

“嗯!”大家纷纷点头,表示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正经艺人,哪有酸曲唱这么熟的?”高桂彦良久没有说话,语出一针见血。

我恍然大悟,女孩子扭捏了这么许久,仅仅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

“老弟,不要被迷雾遮住了眼睛!”临分别前,老陈拍拍我的肩膀,说。

四十七 一封家书

我们办公的地方在中正路上,就是现在的中山南路,这儿距离汪小慧的家不算太远,我想去看望看望她妈妈,这时收到了张彦的第一封信:

帆:

来信收到,知你已平安抵京,甚安心!

……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我想起了以前学过的这首《伯兮》,没有去看汪小慧的妈妈。

四十八 广告之争

报纸的第四版还余下一小块天窗,主编原打算插幅照片,不料照片照的不甚理想。终于逮到了机会,我拿出一篇为“一贯道”的灵丹妙药吹捧的文章,请老陈审查。恰巧赵雷声也在,便请他帮忙提提建议。

“别谦虚!”赵雷声谦让道,“我文章写的也挺一般……你也卖药!”

“嗯呐!怎么了?”我惊奇的问。

“撞车了不是!”赵雷声看着我的文章,“帮谁的?给你提多少?”

这可是个秘密,我忙说没有,给朋友帮忙。

“别胡扯了,”赵雷声不信,“不给钱谁写这种文章!”

我坚持没有,赵雷声从口袋晨抽出一篇短文道:“那么可别怪哥哥不跟你客气,我这篇报导发了能拿到两百万,待会儿哥哥请你喝酒。”

我目瞪口呆,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赵雷声那篇文章的大致意思是有位名叫赵金龙的科学家新近研制出一种新药“弗轮丸”,内外兼攻,滋阴壮阳,包治百病,甚至有起死回身生之奇效。

这也太神了吧!

幸好我笔下的各类仙丹也没差到哪里去。

赵雷声没有食言,请大家再次奔赴秦淮河。我们又遇到了汪小慧的那位歌手老乡,她叫小兰,大家已经有

些熟了,小兰羞涩地唱了一首不太肉麻的歌曲。

“知识分子的创造力非一般人所能比拟,但破坏力也同样胜于常人。”酒后,刘应龙对我说,他劝我不要与赵雷声等人同流合污。

“赵金龙”原来就是虱子王猛现在的名字,他胖了许多,披金戴银,满面春风,一副成功男人的样子。

“什么时候改当‘科学家’了?”我擂了他一拳,一年前这兔崽子还打算当政治家呢。老友相见,分外亲热,我们煮酒夜谈,得知“鬼子”陈德军的父亲了一个行政机关的头目,在他的照应下,“赵金龙”的生意才能做的如此顺利。

“弗轮丸什么东西,怎么听着跟日本商船似的?”我眯着眼问。

“就是从一个日本科学家手里买来的技术,我哪能研究出药来呀!”虱子点着一颗烟,认真的说,“这可是经过美国人认证过的!”

“美国人!”我撇撇嘴,“只要见了银子,金字塔都能认证出是中国人造的!”

四十九 北方之旅

五月初,接上级命令,本办公室须派出一名记者至前线采访。

瘦子老陈接到文件后感到有些棘手,倘是去庐山,他自会当仁不让,可是……老高显然年纪太大,老刘有胃病,不太适合到野外出差,小赵的岳父可是处长大人……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只好落到了我的头上。

九日,抵徐州,这儿不是前线,车水马龙间,还是有了些前线的气氛,各要道口均筑有一些轻型障碍,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街上来回巡查,酒气醺天的警官们不时撞得一些违法商贩们东倒西歪。

大概是事先有过通知,我们的车队一路绿灯。

我们被安排在一家叫做“容和”的旅社里,据其他资深记者分析,政府军极可能要对解 放 军采取一次突袭,以鼓舞士气,特邀请全国记者来前线,待突袭成功后,就可以图文并貌的大肆吹嘘一番了,但至于是向济宁方向还是向商丘方向,则不得而知。

我对于战地采访一窍不通,打定主意随着别人,他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至于采访计划之类的,压根就不用费神做准备了

开始的几天进展十分顺利,虽然没抓到什么共……匪,不过有大批亲……共的农民没有逃过政府的追捕,在“难民”们的带领下,曾经为解 放 军热情服务过的人员大都给指认了出来。在政府军的纵容下,这些人被毒打后,全部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吊死在大路两旁的树上。

一时间,千村萧条,万户戴孝。

因为事先没有与电报员们联络感情,我的报导总是比那些老杆子们慢上半拍,有几次甚至到下半夜才发出去。

幸而报导的质量掩盖了速度的不足。

老陈打电报过来大发雷霆,骂我为什么老是揭政府的疮疤,以后只准歌功颂德,不许为乱臣贼子鸣冤叫屈。

五月中旬,记者团移师枣庄,这晨更接近前线,不过已被宣布为安全地区。

我不大乐意的将着眼点移转到政府军方面,为几名主动提供资料的军官写了几篇人物专访,大有此役可力挽狂澜,荡平齐鲁之势。

老陈非常满意,来电予以嘉奖。

二十日夜,东北方向突然传来密集的枪炮声,凌晨,有消息说大批共……军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已击溃了政府军的先头部队,现正在我们的外围逼进。

早饭时,城里有人打枪,顿时秩序大乱。

上午,接通知记者团将撤回徐州,我表示愿意留在枣庄,以观战况。负责联络的一位上校告诉我将不再保证我的安全,我说我坚信政府军必胜。

我想汪小慧的战友们该不会真的是食人生番吧!

下午,记者团撤回徐州,我和另一位自愿留下的上海记者李烽搬进了绥靖司令部。

晚上,全城戒严,我们被告知不得离开绥靖司令部半步,否责即可能有生命危险。透过窗口,我们注意到固定哨和游动哨都加了双岗,大批军车频频调动,显然,情况真的很紧张。

夜九时许,东方和北方同时响起了枪声,并夹杂有大量炮弹爆炸的声音,警卫通知我们准备随时转移。

下半夜,异常情况没有出现,我们和衣而卧,睡梦中,我走进了张彦的闺房,她拥抱了我。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我揉揉腥松的睡眼,感到四周一片宁静,偶而听到哨兵大喊:“敬礼――礼毕――稍息!”

李烽不在房里,我从窗口向外张望,哨失减少了许多,街上已经有行人经过。看来危险期已经度过,我忙伏案杜撰了一篇“大获全胜”的通讯。

战果一栏空下,我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司令部办公室,李烽和两名本地记者正盯住情报处长问长问短。

尽管国……军没有“大胜”,但解 放 军撤退了。

战果中午才能统计出来,我稍稍把通讯修改了一下,赶往通讯处。

李烽已经在向外发消息,又让他抢了先。

为了战胜李烽,我决心冒着生命危险去最前线一趟,“世之瑰丽,常在于险远之处!”这句话好象是汪小慧教给我的吧!

最前线在城东二十里的黄庄,上午十时许,我赶到那儿,指挥官领我来到了敌人昨晚的阵地。

指挥官一再强调他发动了五次冲锋。敌阵上整整齐齐,连半个碎纸片也没有,看的出,他们撤离的时候很从容。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我们条件反射似的蹲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卫兵过来,说是尖兵踩响了地雷。

五十 校园回忆

六月初,我回到南京,将近一个月的日记整理后交给老陈,询问是否能发表,他建议我最好增加一些共 军暴行之类的内容。

那还叫日记么?我只好表示再写一部小说。

张彦的信只有一封,信中说她偶感风寒。

晚上,老陈设宴为我接风,我这才发现,小兰成了我们的坐上宾。

“弗轮丸”终于医死了人,大批直接面对消费者的销售商受到处罚,“赵金龙”不知去向。

近来已很少梦见汪小慧,大概是我变了心吧。

“鬼子”打电话邀我回母校一游。

K大更加破败和萧条,但这儿的一草一木我还是那样的熟悉,走过校园的每个地方,脑海里总闪现出汪小慧的身影。

一群男生神色张惶地由我身边经过,大概是参加了什么“秘密组织”。

“一不留神,给某些同志闹出了点‘刻骨铭心’来!”汪小慧这样嘲笑过我,她引用了我小说里的一句誓言。

何止是“刻骨铭心”!

一个酷似汪小慧的女孩站在食堂门口,我呆呆的看了她老半天,“鬼子”告诉我,她叫龙玉珍,我们国文

系四七届的小师妹。

女生宿舍里灯光绰约,人不再,楼未空。

一个飘逸的身影迎面而到,“让你们久等了!”

我一楞,是那个叫杨什么什么的女孩,这次是真的记不得了。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鬼子”轻轻挽住她的玉臂,他以为名字我一定还记得。

“美目盼兮,娇笑倩兮,素以为绚兮。”我只好用赞美来掩饰我的健忘,大脑里飞速寻找着有关她的讯息。

对了,她叫杨思仪。

“叔叔,你丢东西了!”

我一楞,回头,是龙玉珍,手里拿着我的钱包。

“叔叔!我很沧桑么?”我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象极了汪小慧。

二人大笑。

我不愿意让这些沉醉中的师弟们看笑话,仓皇逃离了这个曾经使我快乐过也伤心过的地方。

仍然没有张彦的回信,偶感风寒该不算是大病吧!

五十一 六月十三

老陈对我修改后的日记十分满意。这些日记带有比较浓厚的主观感情色彩,我绞尽脑汁的批判了共军捕杀官绅的残暴行径,旗帜鲜明的反对了他们的政治观点和土地制度。

上午有几个领导来本社视察工作,大伙们兴师动众的打扫了卫生,又补办了一些日常工作中的手续,合影留念后,主要领导陪上级领导去一家有名的淮扬菜馆就工作餐,我没有份。

今天是汪小慧的生日,这我一直记着,我想应乘此机会去看望一下她的妈妈。

新街口许多水果店有卖桔子和香蕉,汪小慧爱吃这些水果,想必她的妈妈也爱吃。

我携着一包水果和一只板鸭走进莲花桥附近的那条小巷子,远远看见一个苍老的身影在吃力的移动一只水桶,走近了,才看出果然是她,她老多了,额头满是白发。不出四十岁的她,竟已成了这般模样,看来,“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老话一点都没假。

我伸出一只手,提走那只水桶,她呆呆的看着我轻车熟路的走进她的家门,久久没能认出我是谁。

“我是汪小慧的同学,”我把板鸭和水果递给她,“我以前来过的。”

“哎哟!”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以示对自己健忘的惩罚,随即更急切的问,“小慧怎么样了?”

“她没有和家里联络过么?”我反问。

她失望的摇摇头。

果然不出所料。

午饭后,我帮她打了满满一缸水,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天空下起了晰晰沥沥的小雨,汪小慧的妈妈从后面追上我,坚决递来一把雨伞。我再望小巷,细雨蒙蒙,空无一人。

二十多年以前,戴望舒写出了一首著名的抒情诗――《雨巷》,他是不是也曾有过我这样的追忆。

五十二

雨已不再下,我收起雨伞,回到办公室,有些误点,不过不要紧,领导们估计还不曾宴罢。门房告诉我有人找,我推测是鬼子和他的女友,寻思这人真小气,不就吃他一顿饭么,没两天呢,又吃回来回来了。

“大叔!”我推开门,一阵惊喜,是张主任。

只不过两个月时间,张主任的额头已经增添了数缕白发,可见家乡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他拿出一件张彦带给我的棉布衬衣,告诉我这次来京是为了参加一场党(国民党)的重要会议,十几天前就到了,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看我。我倒上一杯水说没关系,我很好,又谢过了他的关心。问及张小姐的情况,他说她几次想来,因为战乱和匪情,路上不安全,父母很不放心,所以一直没能成行,本来打算这次乘父亲来京时一起来看看换,可巧收到我即将北上采访的回信,加之政府的车辆有限,便又没能如愿。

我又问张彦的“偶感风寒”是怎么回事儿?张主任说她不过是着了凉,现在想已痊愈。

我放下心来。

张主任于当晚便回去了,我买了一些鲜花和美国凤梨带给张彦,以示慰问,又买了一些布匹带回去请她原谅我不能回去。

王师北定中原日,春风桃灼会佳人。

五十三 急电

晚上我们喝了些酒,张主任走后,我独自在大街上游荡,夏夜的凉风吹在身上格外舒服,几乎每个巷口都有几个打扮妖艳的女人频送秋波,我不屑以顾。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显然有对我们的工作有些影响,大伙都在加班,以完成今天的计划。

我也有两份稿子没有校完,我穿上张彦送来的衬衣,幸福的坐在窗边,倒上一杯开水,摇着纸扇,边饮边改。其中有一篇涉及胡长林和他的神功,我都不敢写下去了,万一哪一天这小子耍出人命来,可不是玩的。

老陈走进来,递给我一份电报,我揉揉眼睛,赫然看到上面写着五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大字:

彦病危,速归。

我如遭雷击,心乱如麻,不过是着凉而已,怎么会……也许,大概,可能,不会吧!

然而白纸黑字,后面注明了发电报的是李东阳,他可从来不开玩笑。

五十四 切肤之痛

张家的大门闭着,我透过门缝,看见院子里凌乱不堪,到处是香灰和纸符,拉车的老李头说昨天张主任回家后已经把女儿送进了城东的教会医院。

我连忙赶往医院,路上,老李头告诉我,张小姐原本不过是有点着凉,后来煎了点药,没见好转,法师说

是中了邪,太太没了主张,忙请胡天师来捉妖,胡天师在张家鬼鬼祟祟的搞了两天,也没见起色,就断定是恶

习鬼附身,前几天,连续大张旗鼓的做了两场法事……

我气喘吁吁的走进病房,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张彦躺在床上,无力的闭着双眼,她瘦了,脸色苍白。

“阿彦,”我把手伸进被子里,攥住她柔软的手,轻轻的呼唤着她的名字,“阿彦!”

尽管是在夏季,她的手仍十分冰冷,脉搏微弱之极,松懈的皮肤敷在脸上,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老了十岁。

“阿彦!”我一阵心酸,“阿彦!”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张彦的眼睛慢慢的张开了,她失神的瞳仁吃力的转动着,好不容易移动到我的脸

上,放射出惊人的光彩。

几行清泪从她那几乎已经干枯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好象在说:“你终于回来了?”

“阿彦!”我握紧她的手,“你要挺住,”我说,“你一定要挺住,医生会救你的。”

她笑了。

“你快些好,快些好,啊!”我有些呜咽,“等你康复了,我们就结婚,你一定要嫁给我,我哪儿也不去了,我们就住在这儿,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我们要生很多孩子……”

她苍白的脸上泛出了微微红光,眼神的光芒却在不断减弱,我的泪水夺眶而出,“阿彦,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啊!”

张彦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痛不欲生,泪水一串串涌了出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当最真挚的爱情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以后才感到后悔莫及,人世间最伤最痛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她,我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五十五 冲冠一怒

张主任夫妇早已被抬进了急救室,我木然地坐在走廊里,任由慌乱的医生们做无意义的最后努力。

一缕阳光照进医院的大厅,我昏昏厄厄的抬起头,马路对面的房顶上,俨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乳白色十字架。

圣经上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一贯道分舵大院里,烟雾萦绕,鼓乐喧天,密密麻麻的善男信女跪满了一地。今天,是一贯道开坛收徒的大日子。台上,身材短胖、鹤发童颜的胡长林袒胸露乳,卖弄自己刀枪不入的伎俩,他装模作样的手舞足蹈,念念有词,极力让人们相信他的确和宇宙间的某些精灵关系暧昧。

我盯着他,双目喷发出憎恶的怒火。

黄天利和张西贵都站在一群小乩仙的身后,看见我,以为又是要为他们歌功颂德,摇旗呐喊,忙正襟危坐,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

我握紧钢刀,勾着头,快步走到台上。张西贵和祭坛上的几名保镖从我的神情中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大对头,惊起。

我抽出李东阳送给我的那把武士刀,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全场愕然,他们惊叫着向我扑来,我无所畏惧的迎面冲了上去,刀锋在空中划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张西贵和几名保镖分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四处飞溅的血花昭示着刀枪不入神话的破灭。我手起刀落,劈向惊惶失措的胡长林,一股温热的,腥气扑鼻的污血飞溅到我的脸上,刹那间,我猛然领司到,人原来很脆弱。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我还在对着血肉模糊的胡长林一刀一刀的发泻着仇恨。他那圆睁的双目和抽噎的肌肉仿佛告诉人们面对死亡时的恐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我提着刀站起来,气喘吁吁的环顾四周,张西贵和那些保镖们横七竖八的捂着伤口倒在祭坛上,任何稍有抵抗的目光在我锐不可挡的气势下土崩瓦解。

一群警察由大门外冲进来将我按倒,掰开我的手,夺下刀子。几个惊醒过来的一贯道徒叫骂着围上来对我拳打肢踢。混乱中,我感到身上一麻,象是被皮鞭抽了一下,凭经验我知道这是被刺了,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五十六 狱中杂记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睁开眼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便是上厕所,动了一下才感到浑身疼痛难忍,周围一片洁白的世界,墙角坐着一个穿便衣的壮汉,我问他“几点了”,他站起身说“不太清楚。”我又问他现在是上午还是晚上,他没有答话,拉开门走了出去,稍顷,从门外进来一个小伙子,代替他坐在椅子上。

小伙子约二十岁左右,高个子,很英俊了他没有刚才那人那么冷漠,还主动向我打了个招呼“醒了?”我想回答他可身上疼的厉害,于是便问他,这是哪儿,是医院吗?他说:“嗯,是。”我又问他可不可以帮我喊医生过来一个,他犹豫了一下问我什么事儿?我说身上疼的厉害,他出门喊了个戴口罩的女护士。护士小姐让我别动,在我嘴里塞了一支体温表,然后在病历上记了些什么,我只好安静下来。

此后我和小伙子谁都没有说话,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先前的壮汉回来了,他跟在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后,手里拿着一份卷宗,小伙子起身哈了哈腰,拿开我嘴里的体温计,小心翼翼的走出门去。警察们问话的时候我很合作,所有问题都一一作了回答。

警察们走后不久,李东阳陪同我的父亲慢慢的走了进来,几年来,我没有注意,父亲的额头竟然多了那么多的白发。他坐在我的床前,拉平被角,什么也没说。

“爸爸!”我吃力的说。

爸爸伸手阻止,示意我不要说话。他从篮子里拿出一只鸡蛋,拌白糖做了一碗蛋羹,和李东阳一起扶着我喝下去。

李东阳坐在我身边,告诉我不要紧,我的事儿他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不日即可结案,胡长林“妖言惑众,残害生命!”人人可得而诛之,至于我愤起杀妖道的义举,则要作低调处理,免得上峰知道了不好交差。

阿彦!你在天有灵,我为你报仇了!

两个星期后,我被转往本地的一所监狱,原因是我们熟悉的首席检察官曹莽森升任了地方法院的院长,新检察官是个很讲原则的人,他拒绝批准李局长的计划。

我是由两名警员搀扶着走进监狱的。监房按“天”、“地”、“人”、“和”等顺序排列,很小,且阴暗潮湿,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我被关押在“人”字号监房,人了号监房的号头叫白四儿,是个回回,因公共危险罪被捕,这号里犯人不多,大部分是非暴力刑事犯,还有几名是交不起租税的农民。

“哎!”白四儿蛮横的打量了我一眼,“你,怎么进来的?”

我本不打算搭理他,但很快发现有几个不太友好的家伙正鬼鬼祟祟的移动过来,只好答道:“政治犯”。

白四儿一下子对我素然起敬,几个准备对我不利的家伙也停止了行动。

当晚,白四儿惩罚了一名妨害风化的老头拿大顶,我的铺位移到了比较通风的地方,与白四儿挨边。

五十七 男儿有泪

晚上,白四儿悄悄的问我:“你们的队伍啥时候能打过来?”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你不是政治犯么?听说你们的队伍把富人的东西分给穷人。”他把政治犯和共产党混为一谈了。其实,真正的政治犯是从来不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的,我倒是想当政治犯,可也得有那个

资格!

次日,“人”字号监调进两名暴力型犯人,白四儿的气焰顿时荡然无存,夜里,号内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至天明时,白四儿和他的弟兄已被赶到马桶边,面目全非,两名新犯人分别睡在我的两侧。

两人分别叫大壮和不波,他们说是黄爷派来保护我的。

我总感到有些不舒服,事实上,我是与黄天利有了隔阂,古人云:道不同,不相与谋。在张彦生病的日子里,最应该劝她们母女去就医的就是他,可他,却偏偏纵容胡长林去捉什么妖!

归根到底的罪魁祸首还是我,我不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写什么小说,不该为了所谓的事业离她而去,更不应该在明知会危及人命的情况下还厚颜无耻的为一贯道摇旗呐喊,我犯了太多的,不可饶恕的错误,真正应该去死的人是我!

想着想着,我掩面而泣。

在南京的日子里,为了博得上司的赏识,我做了很多违心的事,不知道这些事情将来会不会给社会带来负面影响,如果能有一个办法挽回影响的话,我将万死不辞。

七月初,李东阳进来看我,带来几份报纸,其中有一篇文章说胡长林没死,正当他在魂游太虚的时候,凡间的肉身被毁,下凡后只好附体在一个小孩子身上,问及李东阳,他说日前城东二十里铺出现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天师”,求神问药特别灵验,恰好在胡长林被我砍死的那天下河洗澡被淹,救上岸后便神仙附体了。

我问李东阳:“你相信么?”

李东阳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呢!”

无耻文人太多,以致使我们的世界变的日益麻木不仁,这样的结局,我们的政府难辞其咎,它虽然制定了大量的,足以保护正常社会秩序的法律,却偏偏没有好好的执行它,究其原因是这个政府任用的是一批昏庸、无能、贪财、好利的封建官僚,古人云:“徒法不足以自行。”所以治国之道,不仅要有各种各样、形式完备的法律,更需要一个组织严密,真心为公的政治团体。

再翻下去,我的文章赫然在目,这些文章,当初写好的时候我曾经洋洋得意,现在却越看越觉得肉麻、恶心,我用大量华丽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词澡,构筑的却是一个个肮脏的,反动的,阻碍着社会进步的堡垒,我写了一封信托李东阳寄给老陈,希望他以后不要再登载我的文章。

李东阳把大壮和小波释放了出去,我告诉他我在里面生活的很好,有他们俩在,我反而觉得不自在。

年轻人抵抗力强,我和白四儿把比较通风的地方让给了两名年老力衰的非暴力犯人。

五十八 合法受审

八月底,炎热的夏季终于过去了,狭小的窗口透进一丝凉风,最艰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我们仓里还是有一位交不起租税的老人支持不住死去,他的罪名是“妨害公务”。

“人”字号监房正对着进出的大门,条件在所有的监房中是最好的,在李东阳的直接干预下,这里随时保持着最少的人数,然而还是死了人,其它监房可想而知――惨叫和呻吟声不绝于耳。

父亲八月初探监后下了决心,倾家荡产也要把我扒出去。

十天前,探狱时来的是黄天利,不过月余没见,他吃得更加精神矍烁,神采飞扬。他向我抱了抱拳,又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接过他递来的一支烟,坐在椅子上,借他的火点着,猛抽两口,这烟的味道很熟悉,取下一看,“骆驼”牌,我的手象被火燎了一样松开了,黄天利问我:“怎么了?”我哆嗦着捡起烟说:“没事儿。”然而烟终于没有再抽下去。

黄天利诋毁了李东阳一阵,说他“能力太差,办不成大事儿!”以致要我在这个鬼地方白白呆了这么长时间,我为李东阳辩解这不是他的错,是那个新来的检察官太坚持原则了,黄天利嘲笑我太天真,“没人嫌钱扎手!”

我想起秦淮河畔的那个歌女小兰,难道这个检察官如此这般也是为了抬高身价!

昨天晚上,李东阳来说“全搞定了!”我父亲经营的酒楼卖给了黄鸣九。所有与本案有关的人员全部被买通了,那个检察官最黑,竟收了四根金条。

我曾经教导何洪江“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事实上这种境界普通人很难达到,我现在不也在“以物喜,以已悲”么!

我脑海里残存的最后一个幻想终于破灭了,假如这个检察官的的确确一身正气的话,我对所拥护的党国还未撤底绝望,既使被判处死刑也毫无怨言。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偶像的破碎。

狱警们打开门,客客气气的请我去上堂,从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到的是临别的恭喜。

法庭设在省立二十六中学的礼堂里,全国各地能来了大批记者,他们拍下了各式各样的照片,争相采访这民国历史上最肆无忌惮的杀人案和最“合法”“公正”的刑事审判,赵雷声也在其中。

在我的正面,也就是审判席上,坐着我的老相识曹莽森院长和两名仪表堂堂,神态素然的法官,他们身着黑色法官袍,看上去仪态万方,正气凛然。右首,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清瘦男人,看来,他便是新从南方调来的检察官大人了。他们看我的眼神视若无物,对于我审视的目光没有任何畏惧与心虚,看来已经习惯了贪赃枉法。

法庭上的气氛简直是一边倒,省里来的胖子律师操着标准的下江官话慷慨陈词,极力使大家相信我是基于义奋杀人,虽“于法无据,但情有可原”,胡长林干的坏事“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谢国人。”检察官提供的证据破绽百出,均被律师轻而易举的推翻了;内处出庭的证人基本上也都答非所问,更有甚者前后矛盾,牛头不对马嘴,根据“自由心证”的原则,这些证据法官肯定不会采纳;眼见着我要被无罪开释,法庭上不断想起帮闲式的掌声。

合法审判的最后一道程序是被告人陈述,我慢慢的站起来,心中似波涛在翻滚,汹涌难平:“各位审判长,审判员,检察官大人,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报业同仁,朋友们:”我向大家抱拳致意,“看到本案受到如此观注,王某不胜感激。”我回头面向审判席,“在这里,王某还有几句话要说,还望审判长恩准。”

曹莽森微笑颔首,他知道我拍马屁的功夫炉火纯青,倘若今天能当众为其歌功颂德一番,必定受用无穷。

检察官变表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刚才的一番论战,想必大家依然历历在目,”众人回味,点头,“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唇枪舌剑,妙语如珠,给人感觉回味悠长。”

众啧啧,胖子律师欣欣然,露出得意的微笑。

“给人的感觉真像是一场梦,一场戏……”我抒情道。

众哄然。

“实际上,它就是一场戏!”我愤然变色,怒目圆睁,拍案而起。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讶”鹊无声,审判和检察席上皱起了眉头。

“你们知道为什么检察官今天的表现如此无力吗?你们知道我在开庭前就已经注定了要无罪开释吗?你们知道我家里为了这个无罪开释已经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了吗?”我怒喝道,曹莽森大声咳嗽起来。

“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我放低声音,缓缓地道,“大家一定知道,S城最大的洒楼‘聚贤酒楼’本是我家所有,最近我吃官司,易主了,卖了十根金条。”

台下显然不知道我说这个有何意义,大家都把吃官司要花钱视为天经地义了,曹莽森显然知道,他用力拍打着木槌示意我不要再讲下去,“现在,这笔钱就在他们手里,”我指着审判上道貌岸然的几位法官,把这场官司近日来的进展,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并提供了每一个受贿者的详细受贿记录,记者们纷纷举起相机,照的法警们抱头鼠窜,“老百姓懂什么?秋天到了要交皇粮,春节到了要贴春联,放鞭炮,吃上一顿好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本是最朴素的道理,可是尔等却把法院开成了商行,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重罪轻判,死罪可活。”曹莽森脸色变得苍白,其余两位法官也神情慌乱,如坐针毡;书记官早已弃笔而去,我指向检察官,检察官更是不知行踪,“如此以来,官商勾结,兵匪一家,加之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老百姓衣不敝体,食不裹腹,饥岁之春,幼弟不饷,以致卖儿鬻女,人并相食,夫疾寒交并,怯懦者坐以待毙,凶悍者挺而走险;削木为兵,折纸为甲,乃至数十百千,啸聚山林……”

满座寂然,只有我在滔滔不绝的讲:“卧榻之侧,岂容分他人酣睡!于是我们的政府便以刁民乱党为名,必欲除之而后快,拭问引起暴乱的根本原因在哪里,谁人实为刁民,哪个真是乱党?”

众哗然,满庭的官员已逃走一空,只剩下李东阳面红耳赤的站在一边。我声情并貌,讲的神情激昂,“再看我们的剿匪队伍吧!以黄符为甲,烟枪为械,竟相信神仙鬼怪,邪法异能,自以为可刀枪不入,实则一触即溃,以此制敌,休敌能摧;以此图功,何功能克?”

台下大笑起来。

“胡长林妖言惑众,然罪不当死,我为其帮腔作势,本为帮凶,又持械杀人,依罪当罚。此事一出,帮官员开始似是要杀一儆百,严惩不怠,但是,当我父亲把酒楼卖掉,贿赂送到他们手里之后,本案即变得轻如鸿毛,我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了。昨天晚上,曹莽森还和翠云楼的小红共度春宵,请问,这样的院长,焉能保证审判的公正、合法。”我顿了一下,毅然宣布,“所以,我拒绝出狱。”

一队交警队员神情紧张,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五十九

我被狠狠扔进了“天”字号临房,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暴力型犯罪分子,他们可不管我是否刚刚发表了一番发人深思的演讲,当天晚上,我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然后扔到了马桶边。

李东阳进来探监,他告诉我因为我的事我爸进了医院,弟弟的婚事也黄了,我只能表示抱歉。他临了告诉我那番演讲对他振动很大,“不过”他长叹一口气,说,“我只能维护这个腐败的政府!”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此后他没有再进来看过我,这时,解放军的炮声已隆隆逼进,邻县成了最前线,他需要夜以继日的为军队调拔给养。本县境内人心浮动,是去是留都提到了日程上。

四十天后,李东阳以县政府留守处的名义发令将我释放,之后,携孙馨如举家离开了家乡,从此杳无音讯。

黄天利也逃离了家乡,他地理不好,没跑多远便被俘了,第二年,他被吕明富检举出,枪决。

吕明富在文革期间也没逃过红卫兵的“专政”,被皮鞭和砖头活活打死在一口枯井里。

张西贵是一定要镇压的,他大概死于建国前。

六十

我出狱那天阳光特别明媚。已经是中午了,监狱里燥动起来,白四儿用力的晃动着木栅栏,要求把他也放出去,狱警们没有理他,他们今天的态度也都变得相当温和,也许是懒洋洋的,总之不那么凶神恶煞了。

弟弟接过我的行李,扶我上了一辆黄包车。

拉车的师傅仍是老李头,我要求他走前街,顺便看一下张彦的父母。

他说行是行不过那儿“人都走了,还去干吗?”我以为他是说张彦“走了”,便没再作声。

街上相当冷清,萧瑟的秋风将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满天飞舞的落叶象是那飘飞的白幡在祭奠屈死的亡灵。

张家的大门紧闭,上了锁。这这才明白,老李说的“走了”指的是什么。

国军走了,共军还没有来到。

“我说过,都走了!”老李头停下脚步,“还下来吗?”

我点点头,老李放下车把,和弟弟一起扶我下车。

在狱中呆的时间太长,身体很虚弱。我扶着墙角站好,习惯性的趴在门口,院子里一片狼迹,可以看得出出逃者的仓皇。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我欲哭无泪。

当天下午四时许,解放军进了城,这是一支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军队,衣着朴素的简直可以说是褴褛,军装上斑斑点点沾着的血迹向路人展示着他们 的光荣。他们走起路来相当整齐,几百人的队伍如同踩着鼓点,小伙子们面带微笑,丝毫没有流露出胜利者的张狂,更不象我笔下写的那种目无法纪的江洋大盗。

何洪江带着几个人忙前忙后的跑着联络、发小旗。

他们也给了我一支小旗,是用红纸做的,三角形,上面没有写任何字。我学着大家的样子欢呼雀跃,欢呼什么,不知道,也许只是出于对过去政权的不满吧!

几天后,我加入了这支军队,并跟随他们一齐南征北战,踏遍了祖国的万水千山,由于有点文化,能看得懂地图,很快,我被提升为军官。我不再留恋人世间的繁华,不再畏惧隆隆的炮声,在战斗中,我身先士卒,以一当百。在我的记忆里,能够证明的确是被子我杀死的敌人大约有十数人之多,在朝鲜,我亲手杀死了不下五名美国佣兵。

一九五六年,我随部队一起返回祖国,在我们下车的那座站台上,我看见了一个人,汪小慧手捧一束鲜花,面带微笑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身边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军人。我们凝视良久,在站台上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夺眶而出……

一九九九年十月一日,我们在天安门的观礼台上观看了国庆阅兵。人民空军的新型飞机编队以零秒的误差飞过我们的头顶,我们用力的挥手,向他们致意。

愿祖国繁荣富强,祝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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