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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村:【原创】非洲风云 十 政变时代 下

1966年一月初，尼日利亚作家阿契贝Achebe出版了一本小说，叫人民公仆A Man of the People。这本小说中，讲述了一个不知名的非洲政权的兴起和没落。小说揭露了这个非洲政权中政治家们的奢华生活，见证了权力的骄奢跋扈，崇洋媚外，口是心非，小说中的政权最终被军事政变推翻。这本小说是阿契贝的第四部小说，是第一部淡化了作者自己的民族背景的小说，也是其最出色的政治讽刺小说，可以说是非洲文学理上里程碑式的作品。这部小说里面，找不到某一个特定的非洲部族的文化背景，但是讲述的事情，却又实实在在在非洲大陆上非常普通的，是非常能够代表独立后的非洲状况的作品。阿契贝被誉为非洲最著名的作家之一，甚至被一些媒体称为非洲最伟大的小说家。非常神奇的是，这本小说创作的期间，尼日利亚政坛虽然热热闹闹，但是还没有发生过政变。这本小说出版不到一周，一场政变就席卷了尼日利亚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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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公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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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契贝

尼日利亚1960年十月一日独立的时候，形成的是联邦制的国家。国家基本上分成了三个部分。北方的面积最大，人口也占了全国人口一半以上，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势力，在1959年的联邦大选中，来自北方的以信奉伊斯兰教的豪萨富拉尼族为主的政党北方人民大会NPC赢得了全国三百一十二个席位中的一百三十四个，接近一半，成为最大党。这一百三十四个席位，都是来自北方。不过毕竟还没有超过半数，所以NPC就需要找其他的政党合作。NPC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来自东部的以信奉基督教的伊博人为主的尼日利亚国民民族会议NCNC和其政党联盟，这个联盟赢得了八十九个席位，是第二大党，席位分布基本在东部。另外一个选择是排在第三位的，来自西部的以基督教的约鲁巴人为主的行动团体AG，拥有了七十三个席位，以西部为主，但是在三个部分都有分布。东部和西部加在一起被称为南方。尼日利亚的南北差异非常大，北方基本上以信奉伊斯兰教的人口为主，南方基督教的势力最大，还有很多原始宗教。南北两方的社会发展程度也很不相同，我们前面讲过，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样的政权里面，出现单纯的南方主导或者北方主导，应该说都只能加强这种分裂，对国家统一不利。现在来自北方的第一大党主动与东部的政党联合，避免了南北方的差异，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安排。主要来自西部的AG本身在东部和北部也有一些影响力，也比较适合当这个反对党的角色。当然在地方政府方面，这三大党都主导了各自地区的政治。尼日利亚的第一届联邦政府，元首仍然是英国女王，总督是东部的NCNC的领导人阿齐克韦Azikiwe，总理是北方NPC的巴勒瓦Balewa。1963年，尼日利亚改成了联邦共和国，阿齐克韦就成了首任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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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日利亚的语言分布。1979

独立之后，如何分配国家资源就成了三大政党的主要工作。执政党总是可以更方便地分配国家资源，于是，AG就吃亏了。这就导致了AG的分裂。AG的第二把手，西部政府的总理阿金托拉Akintola，就认为AG也应该加入到联邦政府里面。目前这个状态，伊博人在南方占了很多便宜，约鲁巴人很是吃亏。这个提议得到了联邦总理巴勒瓦的支持。不过AG的一把手阿瓦洛瓦Awolowo并不同意，认为AG游离在目前的联邦政府之外，有利于赢得下一次大选，以便自己执政。到1962年，两方正式摊牌，阿瓦洛瓦一派占了上风，AG高层通过决议要求免去阿金托拉的西部政府总理职务。这个建议需要经过议会的批准，而在议会里面，阿金托拉的支持者们就不干了，在议会里面大打出手，对方自然也毫不示弱，双方桌子椅子乱扔，场面不可收拾。尼日利亚的政治争论一直比较激烈，容易转化成口角甚至暴力冲突，这也算不上新鲜事。这一次闹得大了一些，警察出面动用了催泪弹才把场面控制下来。议会休会几个小时之后重新开始，结果两边又打了起来，警察再一次动用催泪弹。西部议会陷入混乱，基本上无法运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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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人口第二的城市拉格斯位于尼日利亚西部

北方人为主的联邦政府一直就在等着这个机会。巴勒瓦在联邦议会提议西部地区进入紧急状态，暂停西部地区的宪法，暂时由联邦政府指定人员来维持西部政府的运行。这样，联邦政府就控制了西部地区的政权。联邦政府自然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打击反对党AG，AG的政党高层都被加上了很严格的行动限制，政党的企业也开始被审查。当然，尼日利亚人已经习以为常的十分之一提成这个时候就成了打击对手的借口。于是，AG高层的腐败逐渐被揭露出来，阿瓦洛瓦和他的主要支持者都获罪并被判刑。巴勒瓦支持的阿金托拉成了西部新政府的总理，AG在自己的家门口也成了反对党。不久，联邦政府又把西部也分成了两部分，阿金托拉控制西部，新分离出来的中西部地区成了伊博人控制的地方，AG的势力被进一步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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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各斯岛

不过联邦政府内部也不团结。东部的NCNC加入联盟，目的自然是为了得到最大利益。东部自然也得到了不少好处。NCNC的领袖成了国家总统，政党的重要物进入了联邦政府，分到了几个部长、大使的位置。联邦政府控制的企业、组织，东部人也有机会分享一些利益。由于东部的伊博人受教育的程度最高，东部人为尼日利亚提供了大量的军官和公务员。但是东部人对于北方人提出的以北方为发展中心的六年规划不满，而整个联邦政府、军队中，北方人提升的速度很快，一些东部人也看不惯。此外，巴勒瓦政府对于联邦事务控制很严，在关键事情上，东部人基本上插不上手，也另东部人不满。此外，北方人仍然不信任南方人，担心南方的东西部会联合起来，自己就不能再占主导地位。为了保护自己，以北方总理贝洛Ahmadu Bello为首的地方政府，就千方百计不让拥有知识和技术的南方人进入北方地方政府，并想尽方法限制南方人在北方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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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日利亚

虽然各怀异心，不过南北方毕竟还没有彻底闹僵，都还在规则内行事。要变化，就指望新的人口普查了。按照尼日利亚宪法的规定，人口的分布会决定各个地区在联邦议院中的席位，也决定各个地区可以分到的国家资源的多少，所以至关重要。人口普查，几乎可以决定尼日利亚的发展前景。南方要想在联邦政府中占据主导地位，就需要在人口上超过北方，分得更多的席位。不过1961年，又发生了不利于南方的事情。尼日利亚境内包括一部分英国人控制的喀麦隆殖民地，与法国人控制的喀麦隆殖民地紧挨着。这个英属喀麦隆还分成了两个部分，分别是南喀麦隆和北喀麦隆。1960年一月一日，法属喀麦隆独立，英属喀麦隆的归属就成了问题。联合国在这里安排了自由选择，结果北喀麦隆决定留在尼日利亚，南喀麦隆决定加入新独立的喀麦隆共和国。南喀麦隆位于东部，于是，南方的人口又少了一块，北方的优势进一步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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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麦隆。黄色的部分就是1961年并入喀麦隆的南喀麦隆

这样，1962年的尼日利亚人口普查就成了很重要的事情，直接会影响尼日利亚政治权利的分配。还没有正式公布结果的时候，统计数字泄漏了出来，北方的人口从1952年的1680万人增加到了2250万，十年时间人口增长达到了百分之三十。这个数字现在看起来挺高，其实放在二战结束后全世界人口大爆炸时期，也算是比较正常的。东部的数字就有些离谱了，结果显示人口竟然增长了百分之七十一，一些地区的人口增长了百分之两百！西部的数字也没好多少，十年人口增长也超过了百分之七十！这些数字，就有些令人难以相信了。按照这个新的统计数字，北方的总人口就少于一半，意味着北方不能继续保持优势，北方人当然不愿意。于是，北方人控制的联邦政府决定重新开始统计，结果呢，北方政府不知道从哪里又找出来八百五十万人口，使得北方人口增长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四，北方总人口继续超过半数。最终，这个更新的结果公布，北方取得了重大胜利。但是南北矛盾就正式被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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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日利亚人口密度。1979

1964年大选，尼日利亚的政局就出现了变化，现在，原来的三国演义，成了南北战争了。大选的一方，是北方人的政党联盟，主要是北方的NPC加上依托北方生存的西部的阿金托拉；另一方，是东部人的NCNC和西部人的AG联手。双方都热衷于在大选中作弊。在北方，反对派的候选人连参加选举的资格都没有，从根本上保证了NPC的候选人获胜；作为报复，东部索性取消了在东部地区的选举。大选结果，北方又取得了胜利，但是当巴勒瓦要求来自东部的总统阿齐克韦按照程序任命自己为联邦政府总理的时候，阿齐克韦竟然拒绝了，导致了宪法危机。混乱中，东部和北方都曾经寻求军方支持，不过还没等到军方决定介入，北方和东部达成了协议。东部权衡利弊之后，认为作为辅助角色加入联邦政府怎么也要比当反对党好，于是就抛弃了西部的AG，又一次加入了联合政府。至此南方人再一次遭到失败。这次政治冲突虽然终于解决，但是却把军方引入到了政治斗争当中，军方内部要求参与政治的呼声，逐渐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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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日利亚

1965年，又到了西部选举的时候，阿金托拉组织的尼日利亚民族民主党NNDP为了确保胜利，使用了一大堆作弊手段，贿选、伪造选票、阻止对方候选人登记等等，甚至恐吓、谋杀对方候选人等等招数都拿了出来。这样阿金托拉就获得了选举的胜利，但是阿金托拉宣誓就职西部总理的时候，西部地区就爆发了暴乱，数百人死亡，随后，暴乱扩散到偏远地区，对政治人物的暗杀也开始了，整个西部这一次真地陷入了混乱。西部原来没有什么危机的时候，巴勒瓦的联邦政府主动干涉，扶植了阿金托拉政府。现在，西部真乱了起来，联邦政府反而不介入了。这样，阿金托拉和巴勒瓦都成了被指责的对象，特别是刚刚唤醒了政治参与意识的军方，对这两个人非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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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日利亚

1966年一月十五日，一场组织严密的军事政变遍布尼日利亚全国。在拉格斯Lagos，联邦总理巴勒瓦被军人们带到城外的路边枪毙，尸体丢在路边。在卡杜那Kaduna，经过短暂的交火，北方总理被击毙。在伊巴丹Ibadan，西部总理阿金托拉被杀。此外，还有一些联邦政府高级官员和军方高层被杀，政变进行得非常顺利。组织如此严密，这场政变就不会是一时冲动。一月十五日，政变的组织者之一的恩泽奥古少校Chukwama Nzeogwu通过电台宣布了最高革命委员会的革命目标，是推翻这个腐败、支持分裂、充满部族主义的政府，建立新的秩序。恩泽奥古自己亲自参与了在北方的政变，宣布在北方实行军事管制，宣布对于挪用公款，受贿，腐败，强奸，同性恋以及反革命行为都可以判处死刑。不过这个革命并没有坚持多久，尼日利亚军队的大部分对这个革命并不感兴趣。很快，尼日利亚的军队最高领导人，驻守在拉格斯的伊龙西准将John Aguiyi-Ironsi就取得了大部分军队的支持，牢牢控制住了军队，窃取了革命果实，成为尼日利亚第一届军政府领导人。尼日利亚的第一共和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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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龙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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