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鼠年回顾 -- 听松

双方的父母亲戚催促我们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城市。我们观望着，觉得生活还算正常。后来记不得是震后的第几天了，在外面听到很多人在打手机给亲朋好友说成都的水库给震坏了马上要停水，我赶快冲到附近的超市，却发现所有的瓶装水饮料的货架都空了，跑回家接水，那水越来越小，连一个桶都没打满就没有了。我上网一查，网上在疯传水库被污染，打开电视，主持人在辟谣。正无所适从间，有个本地朋友打来电话说她从多方面渠道都得到了要停水的消息，要我赶快储水。我一想，大人还好，孩子没水喝可不行，要老公赶快去远一点的大型超市买水，老公回来说简直是在抢。过了不久电视台开始反复播放政府的辟谣公告，水管里才开始有水了。我们在本地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也少，市面上的传言很多我们都不知道，这有好处，但我也常有无助的感觉，特别是在有突发情况时。过一两天同一个朋友晚上九点多打电话过来说她的朋友通知她不久后会有大地震，这些天小区里的人经常在预报某个时间有几级地震，我也没太当回事，但朋友要我马上打开电视看，结果成都的各个电视台都在播放政府的紧急通知，预报可能会有较高级别的地震发生，新闻镜头里成都通向外地的各大公路挤满了出去避震的车辆，看着让人心慌。我们这些天对6级以下的余震已习惯，一般也懒得跑，不过政府发出的通告是不一样的，而且楼下小区的居委会开始一户户地喊在家的人赶快出来，那情景让人有些害怕。我们震后第一次在外面露宿，没有帐篷，孩子被蚊子咬得睡不安，大人基本没睡。日子好像越来越不正常，我们开始正视离开这个选择。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时间，突然拔起，并不容易，但我们希望孩子们能少受点折腾，能到安全些的地方去。

决定下来后，开始忙乱地收拾东西。本来好买的票这时已经不好买了，听说出川的火车票在黑市上涨到十倍，我们定好的川航的座位被取消，因为川航的所有飞机被国家征用运救灾物资，后来换到其他航线。在震后十天，5月22日，我带着小女儿到双流机场，要和这个城市说再见了。心里的不舍是肯定的，在这住久了，很喜欢，一直和老公说等退休了要回到这里养老，谁知道这里会有这么一劫。我到过多次的双流机场，从来没有这次这么拥挤，不少人在候机大厅外打地铺睡觉，让我想起春运时的火车站。机场里小孩特别多，都是被家长送到外地去的。我走得突然，和几个本地的朋友都没机会见面道别，朋友们都自顾不暇。家一下子就分开了，我带着小女儿到南方我父母家，大女儿将被送到北方爷爷奶奶家，老公再呆一段时间结束手上的工作后离开。

回到南方父母家，没过多久，南方开始发大水，于是刚写email来慰问我地震的朋友们，又写email来慰问我水灾，笑说我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不过发大水对我来讲是小事，经历过很多次了，一般涨水会淹到江边二楼，很大的水会淹到三楼，我家住在城市的高点，而且是六楼，所以除了不方便出门，生活上没太大影响。小女儿在家里呆着，问了几个好的幼儿园都不接受插班。过了一个月，我发现一向讲话比同龄人流利的小女儿突然结巴起来，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过了一星期后讲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都很费劲了。我带她去了几个医院，儿科医生都说器官检查没问题，要我去找心理咨询。我想了很久，觉得她是从每天和小朋友在幼儿园玩的环境一下变成了在陌生的家里面对几个忙碌的大人的环境，开口少了，又不适应造成的。我想想还是要送她到幼儿园，让她和小朋友在一起。我于是去找了一个较好的私立幼儿园的园长（公立幼儿园好一点的根本进不去），讲了孩子的情况，希望能接受她。园长考虑了一下，说鉴于孩子从四川来，情况特别，如果我可以把这几个月的插班费和9月开始的一学期的费用都交清的话，就可以接收。我心里觉得一下子交大半年的费用不太合适，我们都不知道过几个月会去哪里，但为了孩子赶快恢复正常，我也只有交了，先让孩子安顿下来再说。所幸小女儿还喜欢这个幼儿园，去了两个星期后口吃的情况就大为好转，一个月后基本不口吃了，话虽然还是不如原来讲得那么流畅，我已经很高兴了。现在小女儿还在这个幼儿园，每天高高兴兴，大方活泼，讲话就像小大人一样。

接下来的奥运会期间，父母家在装修，我在灰尘中看完整个盛会，订下了赴美的行程。离开父母家，到了北京，我看到了分别几个月的大女儿。大女儿这几个月一直呆在家里，不过家里有人和她玩，她每天也高兴。我去了鸟巢和水立方，只在外部照了像，里面那时还没开放。第二天，我们出发去北京机场，和家人告别后，飞向北美和老公团聚。

老公已经帮大女儿在附近小学的kindergarten报名，我们到的前一天学校已经开学。女儿基本上是一句英文不会，在国内幼儿园学的一点英文早忘光了。我领着女儿去学校与老师见面，老师听说我们刚从中国来，女儿听不懂也不会讲英文，说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学生，她只有试一试。女儿的班上有21个小朋友，就只有这一个老师，在中国的幼儿园一般是3个老师管30个小朋友，不过在国内孩子要在幼儿园呆一天，吃三餐，这里kindergarten只有半天，也不在学校吃中饭，比较起来师资力量差得不多。不过我知道一个老师面对20个刚上kindergarten的小孩子，是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管我女儿的。而女儿比较内向，我怕她在全新的环境里害怕，于是和老师申请最开始一个星期陪女儿上课，给她翻译，陪她适应，老师同意了。于是我那几天都和小朋友坐在地毯上听老师讲故事，一句句地翻译给女儿，后来老师示意我让女儿自己体会，我就在一边帮老师做点折纸粘贴的小事情。几天下来女儿对school不算太排斥，大概是上课内容轻松，除了讲故事，就是画画作手工，都是她喜欢的。一周后老师希望我不跟班了，我还是担心女儿什么都听不懂，小朋友也不和她玩，她会很孤单。不过我还是尊重老师的意见。过了几天，老师对我说女儿在学校哭，让我问她怎么回事。其实我不问也知道，果然女儿说课间休息时没孩子和她玩也都不理她。我心里难受，但也没办法，这是女儿自己要度过的艰难时期。老师知道后，说要让小朋友拥抱女儿，也要我课间时到学校看看她。我连着几天到学校，原还担心女儿只和我粘在一起，结果发现女儿自己去找班上的小女孩，也不管别人理不理她，就跟着小女孩们满操场跑。我看着女儿很努力地和小朋友们交往着，有时抱一下小朋友，有时对小朋友讲话作手势，不管别人怎样不理她，就是跟着她们。我心里很感动，没想到一向胆小内向的女儿这么懂事这么努力适应新环境。过了一个多星期，老师说女儿和几个小女孩常常在一起交头接耳，我想不出女儿和她们讲什么，那几个小女孩也来问我女儿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讲英语。不管怎么说，女儿做的超出了我的预期。我觉得老师的态度比较关键，如果老师对女儿关照一点，女儿在班上就容易适应一些，可惜这里不能像国内那样给老师送礼。我只有多参加老师的活动，比如买书，fund raising等等，希望给老师留个好印象。老师希望每天有家长在班上帮忙，我报名，每周去一次，帮老师做点杂事，帮管管小朋友，目的就是和老师与小朋友们混个脸熟，希望他们可以对女儿友好一些。慢慢地老师对我的态度由冷淡的客气变成熟悉的亲切，我想她也会对女儿耐心一点。要说这老师的工作强度还是不小的，一个上午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的孩子又学习又游戏，总有几个孩子顽皮捣乱，告状声此起彼伏，挺不容易，如果不是家长在旁边帮点忙，她一个人就应付不过来。女儿对英语好像接受较慢，一个学期过去了还是只能听懂一半左右，仍不会讲，我看网上好多家长都说他们的孩子半年过后就会听会说了，可能是个体有差异吧。不过我也不急，女儿能每天愿意上学，喜欢学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