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杨迪笔下的邓华上将（之八）轻车回广州 -- 史文恭

1950年6月1日，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给四野总部和中南军区发电报，说海南军政委员会工作已经建立就绪，冯白驹同志已经完全可以担当全部工作了，所以准备辞去他担任的委员会主任职务，由冯白驹做正主任。

因此，邓华司令准备将十五兵团的前线指挥所和他一起，迁回广州。为了不惊动冯白驹和海南其他同志，不让他们为欢送邓司令而搞劳民伤财的活动，邓华特地要杨迪对他具体回去的时间保密。并准备由邓华和杨迪加一个警卫员乘一辆吉普车先走，整个前线指挥所随后再搬迁。（这样就更保密了。）

6月3日晚，杨迪召集前线指挥所其他军官，告知邓华司令将于明天返回广州，要大家保密，并准备随后也收拾东西回兵团总部。同日，杨迪安排了轮船。

6月第四日凌晨5点，邓华就带上杨迪和一个警卫员，乘吉普车离开海口市，到达秀英码头。正登船离岸时，见远处烟尘滚滚，几辆吉普车飞驰而来，原来是冯白驹同志来也。-----（史注：话说凌晨5点，都有人给冯白驹报信了。-----他居然也赶得上。真是有意思的小细节啊。）--而且赶来的还有43军的李作鹏军长，张池明政委和龙书金副军长。----（史又注：部队的作风真的雷厉风行，这样的大清早，这么多人就这么快的赶到了，真厉害啊。）

冯白驹略为抱怨邓华的不辞而别，邓华说明是不愿打扰同志。两人英雄惜英雄，紧紧拥抱。同时也和43军的同志握手告别。

当日，邓华和杨迪渡过琼州海峡，到达湛江。5日，到达广东茂名，6日，从茂名出发去广州。车到阳江县城，已是中午。肚子饿了。---但是，带的伙食费不够四个人去饭馆吃一顿午饭的。于是，杨迪建议去公路边的小店里凑合一顿吧。----牧童遥指，恰好在阳江县城外有一小村子边，看到一个小店。店老板热情招呼，邓华和杨迪于是停下吃饭。

这老板说，大军同志去门外鸡笼随便挑一只鸡，时钟走四个字，（20分钟）他就能做出两菜一汤，还保证好吃。时间超出，不要饭钱。---杨迪和邓华都很好奇，挑了一头中等大小的鸡，老板从杀鸡，烫毛，煺毛，下锅，眼看20分钟要到了，老板的菜果然端了上来：一盘白斩鸡，一盘炒鸡杂碎，一碗鸡骨架加鸡血汤，----一秒也不差。

杨迪叹服不已，老板得意地说，俺们广东佬就喜欢吃新鲜的。还要快，俺也是苦练出来这个本事的。----------四个人四碗米饭，就这一头鸡，就算一顿午饭了。杨迪也不敢加菜，因为知道囊中羞涩，怕交不出饭钱。（史注：此处可见广东人的服务水平和服务意识在建国初就很高了。）

午饭虽然只吃了半饱，但还要赶路，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也不好，而且桥梁也不通吉普车，渡河都需要摆渡，所以到了广州市郊时，已近黄昏。

这个时候，中午才吃了四分之一只鸡和一碗米饭的邓华在经过一路颠簸之后，终于饥肠辘辘，问杨迪：“太饿了，伙食费还有剩吗？是不是够买点吃的？”杨迪一翻口袋，发现就剩下三万块。（此乃旧币，合今日3块也。）-----的确难以想象，十五兵团司令邓华出差，居然最后落得四个人才3块钱的地步，----但杨迪在他的书里特别解释，---当时的军队风气就是如此，他们离开海口时，管理员（相当于后勤出纳？）就是给了他们4个人3天的伙食费。一点也没有多给，（也不管这是司令员出门），而杨迪也压根没想到多要。------这就是当时军队供给制下的清廉风气的一个最好的例子。

----但现在且不忙着感叹，现看如何解决邓司令的肚子问题。----杨迪说

“这三万块大概够我们四个每人一碗面吧。”

“那就找个茶楼，吃一碗广州的阳春面吧。”邓司令说。

----此时恰是黄昏，茶楼生意正好，突然来了四个风尘仆仆的军人，（按杨迪的说法是“土里土气”），进了茶楼，就要了四碗（还是小碗的）阳春面，连一碟小菜都没要。----其他大吃大喝的群众，肯定用比较奇怪的眼光看他们吧。----谁能知道，这就是共军的十五兵团司令官，海南岛的征服者，邓华上将和他的作战科长呢？

当然，作为主要随行者，看到邓司令如此饿肚子，杨迪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起身准备找电话给兵团总部打招呼，让管理科科长给他们准备一顿好饭，吃个饱。---但邓华制止了他，说：

“已经是晚上了，晚饭早就开过了。不要去打电话了，你让他们准备晚饭，这不就惊动了大家。我们悄悄地离开海口，悄悄地返回广州，既不要同志们欢送，也不要同志们迎接，饿肚子不是常有的事吗，到兵团后，你来我家，我们再吃饱饭。”

对此，杨迪非常的受感动，事实上，后来邓华还带着他们开车看了广州的夜市才回到东山的兵团总部，到达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

在杨迪的回忆录里，他这样写道：“邓华司令员的这种平凡的精神和作风，真的很值得提倡，应该大力宣传。这就是我党，我军优良传统作风最生动的体现，是极宝贵的精神财富，需要一代人接一代人地传下去，传给一代又一代的年轻干部，特别是年轻的高级干部。”

俺相信，杨迪将军的这番话是出自内心的。而且他所讲述的故事同样也感动了俺。----但历史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东西，他几乎从来就和人们善良的心灵与美好的愿望调皮地开玩笑。-----上面的故事是引自杨迪将军于2000年完成的《创造渡海作战的奇迹》，而在1998年，他完成了《在志愿军司令部的岁月里》，在这一本之前完成的书里，他讲了邓华将军吃狗肉的故事，和这个四个人3块钱的故事比对起来，就让我们感叹，优良的传统作风是如何随着时代变化的。

• 杨迪笔下的邓华上将（之十一）邓司令要厨师
• ※ 西河文萃 第22期 2009年5月9日 ※下
• 【西河文萃3月16日至4月15 青史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