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嘉木乱走--旧金山的普通一日 -- 南方有嘉木

看了三妞的帖子，也想把这些年走过的地方说一说，算是个记录。因为搬来阿壳这之前，嘉木在旧金山工作了一阵子，便先把当日的一篇日记翻出来说说旧金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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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响的时候，正是清晨六点三十，昨晚未将窗帘拉紧，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只见好一轮明月正悬窗棂，默默念叨了一遍李大狂侠的静夜思，起床去洗漱。晚上和阿壳电话说到这节，阿壳不屑，说你至少得想首我不知道的诗才好装脱俗。我无辜道，本来就没想要脱俗阿。

将近七点出得门来，公交车站旁边、金门公园门口已有晨练的人三三两两地跑步前行。水气氤氲，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于是戴上耳塞开始听广播。

这段时间NPR翻来覆去就选举和金融危机两个话题，无数的专家学者在广播里头发表各种意见，吵来吵去也很有趣。旧金山本地新闻最关注的却是一个八号议案，该议案寻求推翻加州高院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判决。Yes or No两派人马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喊No的阵营里头有身为同性恋的神父，看得我小小震惊了一下。有时候我想婚姻制度本身一定会趋向消亡，可是人类是一种死心眼的动物，即使是注定消亡的东西，如果在某一时刻代表了某种身份，某种认可，就会有很很多人努力去争取。不过哪有什么东西不是趋向消亡的？昨晚和阿壳说，有时候想到深山老林里隐居，一个人看看书写写字，过一辈子。阿壳在电话那头说，“你一个人隐居去了？那我呢？我怎么办？”，都能想象到他扁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于是赶紧说，把你也带上。阿壳说，“我才不信！”于是放下这个话题不表。

和洛杉矶的市区面积比，旧金山就是一个小城市了，听一会广播的功夫，公交已经到了City Hall附近。City Hall宏伟庄严，围绕着它的是剧院，公共图书馆以及亚洲艺术博物馆，都是有些年头的大建筑，方方正正的大理石严丝密缝地垒起来，远看肃穆，近看陈旧。 City Hall的大门口有个菜园子，园子里种着五谷蔬菜，用英汉双语标了名字，可见旧金山华洋杂处的特色来。人种的区别在旧金山似乎模糊到了极点。周末去住所附近的小中国城，白人黑人西人和我都一样挤在华人超市狭长的过道中选择各色小物件。旧金山的华人超市留有极浓厚的八十年代感。门面不大，走进去却又深又长，鸡毛掸子搪瓷缸，日本果子泰国米，印度咖喱韩国面，非你所需，也因了这多样的供给而产生了购物的冲动。

拐过City Hall，公交便驶入了市场街 （Market Street）。曾读辛格的小说《市场街的斯宾若莎》，未曾想旧金山竟真有条市场街，而且还是最繁华的主大道。我那天想，其实应该翻译为“集贸大街”才更有味道。今天市场街有早市，十数个白色的小帐篷支在街边，下头摆着新鲜蔬果花卉以及早饭。突然想到张中行在《负暄琐话》里头说到早年学校附近售卖古董的鬼市来，其时国家动乱，屡有皇室官宦人家的收藏流落民间，他在其中淘到甚多古书。我到学校时，鬼市早已不复存在，学校西门原大自然花卉市场再往西骑自行车十数分钟倒也有早市。那时似乎爱和好友骑车过去买拖鞋、水果或扯上几尺棉布做床单被套。早市很大，逛得饿了就买个煎饼果子或凉皮果腹，很是快乐。

市场街的两边都是敦厚的老建筑，一色的古味。一路行去和6/5/4/3/2/1各街相交，交口并不垂直，每个交口的北边都斜斜地生出一条小街，小街的口上必有一三角形的老派建筑以一副地头老大的气势蹲踞。最繁华处当属Market&4th St.& Powell。三角口上是建于1904年并抗过1906年大地震的Flood Building，对比1906年大地震后City Hall的破败，便可理解为何Flooding Building如此牛气哄哄的模样。Building门口有一小小的广场，时有一老黑搬了锅碗瓢盆垃圾桶装满了水当编钟敲着扭来摆去。Powell上多有平民名牌的专卖店，像H&M,GAP，Payless Shoes之类，周末该街可谓摩肩接踵。我响当当的负资产一枚，店无Sale标记不进，有Sale标记不到50%折扣不试，即有50%折扣剪裁差强不买，独自在街上转了一遭，空手而返，回到住所附近小中国城去一家专卖日式餐具的小店，买了大中小一式花色的陶碗三个，青绿底色，碗底斜斜印着几枝白梅，说不出的古拙雅致，喜欢地不行，于是又折回去买了一个同样花色的茶杯。四件陶器花了近三十刀，折成RMB才觉得有点奢侈。所以这几日晚饭用大碗盛面，中碗盛汤，小碗装泡菜，杯子装豆浆，非得齐齐地把东西都用全了，不然觉亏得慌----小农啊小农，呵呵。

当在公车里可听得有轨电车当当的声响时，我便快到办公室了。这两周不用去硅谷办公室，所以免了及早赶火车的麻烦。我成天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埋头中国外商投资的法律，感觉像和阔别许久的老朋友重新见面，不过以前见得是中文或日文面，现在见英文而已。背后日影西斜，一天八个小时坐班，感觉如服劳役。有时中午和同事吃饭，几个人黑莓从不离手。火车上也是如此，还特设一电脑使用车厢，配了电源插口小桌子，每日清晨都被争分夺秒的商务人士占据地满满当当。我每看此景，便生出无数的荒谬，努力固然没错，只是这样子将生命卖给资本家究竟有何意义？

六点出得办公室，堪堪华灯初上。办公楼对面总有一人在吹萨克斯管，或有街头舞者在旁边炫技。极少有人停下倾听，大家都行色匆匆，赶着回家。我习惯坐公交的最后一排，半小时的时间听几首王菲或陈奕迅的老歌。王菲的《开到荼糜》是我近期的大爱，极喜欢该歌的编曲，“每只蚂蚁，有眼睛鼻子，它美不美丽，偏差有没有一毫厘；每一个人，伤心会哭泣，饿了都要吃，区别大不过天地”，听着像佛家的偈语。然后就是陈的《十年》，听着生一点酸意浓浓的小感慨也甚好，总不能过得太没心没肺了。公交车上不少人在看书，某日坐我对面一哥们在看一本叫《Free Will》的大部头，叫我好一阵忡怔。

下公交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走上尽是维多利亚风格建筑的2nd Ave.,想到马上可以吃晚饭，就恨不得一下子蹦到门口。这一带住家的建筑甚是有趣，房子一个个都紧紧挨着，一律的尖尖顶，高门廊，刷成不同的颜色，天气晴朗的时候，蓝天下看着就像一童话世界。我住的房子共有三层，分别出租，楼上住着一从苏格兰来的帅气小伙和三个女孩，听得阿壳艳羡不已。想想包括我和从菲律宾来的室友，这一房子里至少住着五国居民，所谓国际大都市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外来人的身份消失在外来人之间。该苏格兰年轻人某日来我们处抱怨，说他在伦敦的女友赴美签证被拒，听得我大乐，虽然不太厚道，呵呵。

一般吃晚饭的时候会看个片子，今天看的是近期炒得很热的《画皮》，看后觉得王生的爱情太廉价，太浅薄，对佩蓉失之于信，对小唯失之于诚，佩蓉和小唯为了王生这么个人爱得死去活来，两个白痴。本片的基本主题：大老婆端庄贤惠，小三娇俏可人，男人两个都想要，这时候怎么办？

我的主意，大老婆和小三Les好了，来旧金山结婚，要男人做什么？----（恩，有人要拍我么？）

基本上这就是嘉木在旧金山的典型一日，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就像王菲唱得，

一个一个一个人

谁比谁容易

又有什么了不起

每只蚂蚁

和谁擦身而过

都那么整齐

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