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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营救余心清 -- 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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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营救余心清

前言:

此文是由外婆口述,父亲录制的录音资料整理而成的地下战线的故事。清明节快到了,以此文作为纪念。

1948年末,人民解放军节节胜利之时,蒋介石宣布下野,李宗仁上台担任代总统。

其时我的公开身份是中苏文协妇女委员会的秘书。“小民革”上海的负责人于振瀛同志通知我,要乘此时机把余心清、梁蔼然等4人营救出来,因为担心蒋介石日后回来会把他们枪杀。

余心清是冯玉祥的部下,也在韩复榘部队里担任过政治部主任。1947年,余心清在北平参加了对西北军孙连仲部的策反,被蒋介石知道后,把他抓了起来,并打算枪决。余心清的妻子刘兰华,毕业于燕京大学,为司徒雷登的学生,而那时候司徒雷登已经是美国驻中国大使。于是,他的夫人求助于司徒雷登。司徒雷登找到蒋介石说:“这个人杀不得。如果把余心清这样一个人杀了,他又不是共产党,你杀了他,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意。”蒋介石终于没有下令杀余心清,只是秘密地把他从北平押解到南京,关在南京进香河老虎桥监狱。

在狱中,余心清说:“别人都可以活,只有我是活不了的。 蒋介石不要我活,我和他斗了几十年了。所以,我一天出不了监狱,我就一天不剃胡子。”他在监狱里关了两年多,被打得厉害,胡子也长到了胸口。而这缕漂亮的长须,为他在出狱后离开蒋统区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因为有胡须后的他,和以前大家熟悉的相貌大不一样了。余心清将被营救出狱之前,他的女儿余心华去探过一次监,但那时进香河老虎桥监狱依然守备森严。

1949年初,蒋介石避居溪口,李宗仁上台之际,我们找到了梅法官(名字不详)。梅法官不是共产党员,也不相信共产主义,但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他答应把余心清、梁蔼然4人保释出来。于是组织上通过一些关系,找到一家盐号老板,与其约定,由他出面担保这几个人,随后组织送他去解放区,而将来解放军入南京后,保证不没收他的盐号,会保护他的财产。由此,我们拿到了盐号老板盖章的4个人的保释文件。

余心清在南京没有亲人,而别人又不便或不敢出面,只有由我到法院去办保释手续,把他接出来。接出来之后的安置是比较麻烦的事情。当时不敢安排住旅馆,因为没有身份证明,怕国民党把他再抓去。也不敢放在别人的地方,谁敢招惹一个这样身份的人呢?

我和中苏文协的同事潘德枫商量,是不是可以放到我们单位来。他说可以,中苏文协的楼上有个放杂物的房间,可以住人。而当时曹靖华他们均已离开,文协的人已经比较少。那时文协的门口有特务,修钢笔,修皮鞋,修伞的都是特务,主要是收集文协出入人员状况的。不过这些特务比较懒,白天过来,晚上就很少出来了。当时文协还有一个男公差,于是我们商量决定,到时候潘德枫把那个公差带开,而我把余心清带回来。我们把楼上的房间打扫干净,准备好被褥,房里还有一个窗户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

那天,我拿着批准好的文件,去监狱里把余心清接了出来。本想迅速赶回文协,以免横生枝节,但是余心清不愿意直接回去,他坚持要去洗澡,理发。按当时惯例,犯人出狱时,都要洗个澡,意为把秽气去掉。而坐牢的衣服就丢在澡堂里,叫丢秽气。我说:“不可以的,让人看到了怎么办?”但余兴清脾气非常倔强,是那种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性格。两人坚持不下,只好由他。而我恰好事先买了一套中山装给他带去。我说:“洗澡可以,但不能把胡子剃掉。”余心清回答道:“我不会剃的,一天不离开南京,我就不会把胡子剃掉。”洗澡,理发后,我叫了两辆黄包车,把他带到了汉中门的中苏文协的楼上。当时我和潘德枫都在文协的小食堂吃饭。一般由我来给余心清送饭,我不在时,则由潘德枫给他送饭。结果这个事情让邓颖超同志领导的妇女联谊会的几个同志知道了,要来看余心清。她们来了之后,余心清提出想打麻将。我说:“那不可以,在这楼上噼里啪啦地搓麻,让人听到了怎么办?”余心清说:“好啊,我从那个监狱出来又搬到你这个监狱里来了。”

其实我把余心清接出来之后,就马上给上海写了信。上海那边已经和他妹夫取得了联系。余心清的妹夫是抗战中有名的空军英雄,在武汉轰炸战中打下过飞机,在国民党军中有一定威望。上海那边让他妹夫准备能让余心清离开的机票。

上海那边准备好之后,我就开始准备把余心清送到上海。为了不让人发现,需要改装。该如何改装呢?我想了想,给他买了一套黑色的神父穿的衣服,而余心清本也当过牧师,气质吻合。由于当时都是单线联系,我没告诉余心清实际情况,所以他并不知道我要带他到何处去,而我也不知道余心清妹夫住在哪里。我只能先把他带到我的表弟陈世刚家里,然后联系于振瀛同志,把他送到于振瀛同志那里后,由他们和余心清的妹夫联系。

于是上路,余心清是一身黑色的神父服,一条白色的十字架项链。我那时候是比较典型的中产阶级打扮,波浪头,一身旗袍,外罩皮大衣,提个小皮箱,夹个皮包。只是一起坐在硬皮车厢里,看起来并不相识的样子。

从南京到上海的火车有上下午两趟,我们坐的上午那趟。当火车开到离上海不远的南翔,突然停了下来,原来火车司机罢工了。那个时候,虽然国共还在谈判,一些富商已经开始逃跑了。一般路径是从南京到上海,然后从上海去广州。所以火车已经没有分一等,二等,三等,能挤上去就行,火车里面连货架上都是人了。结果原本下午到的火车,我们直等到晚上8,9点才到达表弟陈世刚家里。那时,小表弟张载扬也住在他家。

表弟看我带了个神父来了,虽然吃惊,不过也见怪不怪了。表弟的房子比较大,因为工作需要我那时候经常换装带人出没于他的住处,但没有和他明说过什么。略作休息,我到外面叫了辆车,就把余心清送到了于振瀛同志家中,时间已是晚上11点多。于振瀛同志马上给余心清的妹妹打了个电话,他妹妹家便来人把他接走了。几天后,余心清坐飞机去了香港。

在香港,很多新闻记者知道余心清来了,就找他采访。余心清应记者之约开始写《我在蒋牢中》一文,连载在香港的报纸上。结果他在其中写道,“我的学生蒋岱燕把我营救出来……”,他忘记了我还在蒋统区。等报纸寄到上海之后,大家就让我不要再回南京了,怕李宗仁找麻烦。同时被保释出来的其余3人,也都顺利地离开了上海。

后记:

营救余心清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不过外婆是如何认识余心清,做过他的学生。解放后又如何重逢等花絮,就留待以后了。这里先附一张后来重逢时拍的照片

点看全图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1959年外婆和余心清(左二),周而复(左一)在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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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为保持史料的真实性,本文按照外婆的录音讲述顺序,仅作了时期和人名细节的核实,未添加资料。

2.因为手中资料有限,如有误处,还请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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