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感言】真正的道路 -- 邝言

Take the place in the circle of life.――《Lion King》

前日同学聚会，席间话题都围绕生儿育女展开，众人讨论得津津有味。一时许多感慨。

曾几何时，大家聚在一起不过讨论谁和谁的轻度绯闻。若是谁和谁成了一对，必然引来众人的一番好奇，而如果谁和谁黯然分离，也会引发大家的一片叹息。就象那首老歌里面唱的，那时还在热烈地谈论着谁和谁的话题。

随着时间推移，话题逐渐从浪漫转向实际。先是讨论工作和考研，渐渐的，所有的人都各就其位，尘埃很快落定。接着就传来谁已经结婚的消息，谁在哪里买了房子，谁的婚宴摆了几桌，至于谁升迁谁跳槽那样的动向有时竟然沦落为在“闹洞房密技大全”之后的话题。再接下来，很顺理成章地，这次就有人带来了儿子的相集，在所有的人手中传递，而那个骄傲的父亲则毫无疑问是全场的核心。

那些话题是如此的琐碎和充满温情，从分娩的阵痛，到婴儿的护理，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事情，如今是这样一群人最深的关切所在。那不是曾经想象中的沉沦或者步入庸俗，那是浸透了人生感悟的真实。当我坐在人群中，玩笑如常，心底却泛起一点点的伤感。别误会，那不是花前月下的近乎透明的忧伤，而是象江河的湍急之下沉淀的一层又一层心境。终有一日，同样的一群人聚首，将会讨论子女的教育甚至子女的子女，那是大地上唯一真实的道路，所有现实的人都应该走的道路。就像在《与狼共舞》中，踢鸟得知男主人公想要一个孩子的打算时说的那句话：“只有一条路是真正的男子汉应该走的，而我觉得，你正走在这条路上。”

每次想起那句话，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男主人公独自回到草原上那座孤零零的哨所，点燃篝火，手握树枝开始跳印第安舞蹈的情景。

漫无边际的草原，熊熊的篝火，孤单的舞者与天地融为一处。

曾经我是一个在死亡恐惧中无法解脱的人，后来因为恋爱，那种恐惧忽然无可寻迹。后来经历了多次浮沉聚散，那份恐惧成为了生命中一道无法抹去的底色。特别是独处的时候，我仿佛能看到一种幽暗未明的光线，穿过低垂的窗帘渗透进来，我忽然意识到在死亡面前人是如此地孤单。在不知天命的那些岁月，我越是恐惧就越是想独自一个人，然而后来，我在大地上独自行走的时候却感到自己无处藏身。

我的一个朋友曾对我说起过他父亲刚去世那段时间的感觉，他说有人曾经告诉他说：父亲是我们与死亡之间隔着的一堵墙，而当父亲去世时，这座墙就倏然崩塌了――于是，我们与死亡之间不再有距离，我们将时时为之所驱迫，直到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们自觉地站成那一堵墙为止。那时，也许我们只是不得不背负起更为年轻的生命，而非远离了那种恐惧，但是，也有可能我们从自己的后代身上看到了生命的传承，看到了自然的轮回和宇宙的真谛。

我在离死亡最近的时刻里，常反复看这那个《与狼共舞》中的镜头，忘情的舞者，万物的精灵，慈悲和沧桑的终有一死者。

是什么，让他竟然不再孤独。

《狮子王》中的老狮子语重心长地对小辛巴说：“我们猎鹿为食，我们死后就变成草。”不必为此颇费踌躇，这是大地的法则。而对于高度文明的人类来说，那些喧嚣和浮华从来就不曾改变什么，那位印第安的智者就对来自文明世界却从未曾获得安宁的男主人公说――只有一条路是真正的男子汉应该走的，而我觉得，你正走在这条路上。

是的，我又想起了那句话，我想何时我能亲手捧起我的孩子，将它的小脸紧紧贴在自己胡子拉杂的脸颊上，看到它皱起小小的眉头，扭动着小手小脚开始啼哭，我想也许在那一刻我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道路。

• 【注意】第十四期电子期刊定稿 done!
• ※ 西西河电子期刊 第14期 2004年8月0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