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曾照彩云归 (又名“双燕记”) (18) 孙小美 -- cobalt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唐柏，可今天的唐柏已不是我往日看见的那个猥琐不堪的半个老头了，他今天一身整洁，脸上似乎少了很多衰老的印迹，花白头发已经梳理过不再凌乱。乍一看上去，还真像个大学里边教书的先生。我心里哼了一声，我知道我对此人的看法是偏执甚至狭隘，我对他的了解多存在往日的道听途说之中，但我坚信自己眼睛判断，坚信那些传闻的真实，坚信一个人的本性如果邪恶那他就会永远地邪恶下去，不论他如何包装如何有着贵人相助。

唐柏是笑脸相迎，“是小夏，怎么到自己家门口不下车？小彤也在啊，刚刚还和小孙说起你们两个，这么快你们就一块回来了，呵呵...”

“今儿这个宴是给您办的？”

他的脸上堆着笑，“呵呵，不好意思，我的作品介绍会，唉，糊口嘛，只求卖个好价而已...小夏，你今天一定来捧场，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好，我一会就过来。师姐，你照顾一下她，我赶紧去洗白点。”我指指小彤，刚要走，孙小美叫住了我，“小夏，311收拾过了，屋里放的都是老唐的作品，小彤也不能睡车上啊，借你屋子让她歇一会。行吗？”

我看着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免嘀咕道，“男生宿舍，不合适吧。”

她歪歪头，“你忌讳？”

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是忌讳，是怕一帮小报记者。”

孙小美扑哧乐了，“怕这个？其实只是让她歇歇，看她很累。不至于你说的那样，你别多心。再说，你那室友不得１０点以后才回来，等他回来我们这也散了。”

我想了一下，点点头。

这场所谓的介绍活动看来经过了精心地准备和周密地布置，311几乎成为了一个小艺术馆，四壁和角落里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油画和雕塑。我有点惊叹孙小美改造这个屋子的本事，但归根我是不懂艺术的，尤其不懂唐的这种艺术到底要说明什么，但来的观众们似乎出了不少他的知音，惊叹或者赞扬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有点无聊，因为我觉得我和这屋里一切艺术有点不相容。于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握着一杯酒，捞了一盘吃的，慢慢地享受着。

在那些交头接耳的艺术男女们中，我找到了孙小美，她正和温迪聊着什么，聊得很开心的样子。她似乎知道有人在看她，于是转眼碰到我的目光。她宛然一笑，她指指我，挑了一个好的手势。

我眨眨眼睛算是回答，反身一看却发现自己原来和一个特殊的作品坐在一起。

那是一面特殊的镜子，镜面摆成特殊的角度，而且表面经过切割，所以，人照上去会出现很多效果，比如眼睛，嘴巴，还有其他部位，却唯独看不完整一个人的模样。我看了这件作品很久，我仔细地观察着每块镜面，仿佛镜子后边隐藏着什么。

我想孙小美应该站在这面镜子前，如果她在，我就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镜子镜子，我问你，这个女生美吗？”

一个声音在心里答着：她不美吗？

其实，我没答案，这很正常，看一个人不都是这样镜子反射的结果吗?

我心里一笑，唐柏这些作品我能懂得就是一面镜子而已。

这场艺术活动注定是要成功的，这点从唐柏的脸上表情的变化就可以看出，从他不断和来宾的碰杯次数就可以看出，当最后一个观众离开以后，唐的喜悦终于到了极点，他的脸上泛着红光，那是酒精刺激以后的颜色。他一把搂过孙小美，旁若无人地亲了她。其实，他是可以忽略我的，因为我还和那面镜子旁坐在一块，还在喝着酒杯剩下的最后一口。

但唐柏没忘了我，他回头招呼我说，

“小夏，怎么样？再来一杯？”

孙小美拉拉他的手臂，柔声说道，“你别喝了...”

他摆摆手，过来给我斟上一杯，自己也斟好。他喝了一口，看看我，忽然问道，

“小夏，你原来是不是在Ｘ大住过？”

我能猜出他的话题，于是淡淡一笑地答道，“我很小的时候在那儿住过。”

“啊，你是老师的子弟啊，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卢老师？”

我的内心被碰一下，我摇摇头。

“我有个老师，姓卢，她真是好人啊，不是她我就这辈子就完了。...后来听说她家里很不幸，儿子不孝，杀死了自己亲妹妹，她就精神失常了，离开了X大不知道去哪了...　唉，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我一直想找到她，师恩难忘啊...”

唐柏有些醉了，他说得很动容，很有感情。可他的话几乎要让我愤怒地蹦起来，狠狠地给他迎面一拳。虽然我的拳头已经握得紧紧地，但我最终没有这么做。

我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红脸，

“噢，是吗？我没听说过，我又不是那儿的学生。不过啊，我当时在X大的时候，听说过另一个故事：一个男助教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但那男的不安分，试图强奸一老师的女儿的时候被女友撞破了，那女的性子烈，就从X大的最高的楼上跳了下去摔死了，据说那男的差一点就被毙了。不知道唐老师您听说过没有？那男的还跟您同姓，后来X大那儿盛传的‘唐伯虎’就是他！您知道这男的现在在哪呢？是不是还牢里蹲着呢？”

唐柏的脸部肌肉显得有点僵硬，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面，不抬头更不做声，一个人似乎定在了那里一样。

孙小美说，“瞧你们两个人说的，好象小说情节一样，一个不孝子，一个强奸犯，X大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同学里就有X大来的，我怎么没听她们说起过。小夏你又开始杜撰八卦了吧？”说着，就伸手侉着唐柏的臂弯里。

我目无表情地看着她的那有点深情的举动，心里怎么都有点不自在，不由得冷笑道，“嘿嘿，我哪会八卦，唐老师说陈年旧事，我帮忙回忆一下而已。再说在国外嘛，家长里短的成为闲谈的话题多了去了，有时夫妻床头话都能传好几年，这点历史也算大事？”

我的话好似一盆冷水泼她一个正着，孙小美抬眼盯了我一下，秀丽的脸庞上眉毛开始竖起，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悦。我就装作没有看见，正要张口继续的时候，突然听见312楼里传出一声女孩的惊呼。

我们几人对看一眼，赶紧跑到312的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人，是碳管。他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要进还是要出。

我赶紧问怎么了。碳管支支吾吾地说，“哥，你这是整啥玩艺啊，屋里咋住个女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奇怪，“告你干吗？那是小彤，今天311搞活动，她累了就暂时歇咱们那儿了。你，你说你对人家干哈了？”

“干哈？我，我啥也没干啊．．．唉，我就是进去问你改锥你放哪儿呢，瞅床上躺一人，蒙着被子，我哪知道那小彤啊，我进去问了好几声看你不吭气吧，我，我一急．．．就把被子揪了．．．”

众人晕倒，然后就是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碳管也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一胳膊上去夹着他脖子问，“哈哈哈，说吧，瞅见啥了？说！不说可拉你去见官啊！”

碳管的脸红了，他使劲挣着，“师兄，别闹了，我．．．我啥也没瞅见，你那屋灯关着的．．．”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孙小美说她上楼去看看，不一会就把小彤带了出来，那小女孩脸红红的，怀抱着她那个大号玩具熊，低着头不敢看大家。

碳管正要上去解释什么，被我一把拦住，我嬉笑道，“小彤，下个月他媳妇就来了，你亲自对你嫂子说这件事，让她为你做主。你嫂子那东北豪杰啊，让她削他．．．”小彤看看我，忍不住也捂着嘴乐了。

碳管急了，“师兄啊，你够黑的，我啥事也没干啊．．．对不起，小彤，你别听你夏师兄，他就会瞎咧咧。”

孙小美也加进来，“说师弟，你可得最近这段对我们好点，不然小彤是原告，我们就是证人啦！小心证人也可以成原告的喽。”

“师姐，你也起哄．．．”

“哈哈！”

大家说笑了一阵就散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屋。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脑海里过着刚才的一幕幕，有碳管，有小彤，还有孙小美，不知怎地最后停在唐柏那张脸上，还有就是耳边响起那番对话。我不禁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唐柏，哼，你还真是唐伯虎啊，到处都能点秋香。想着想着就进了梦乡。

凌晨的时候我起来上趟厕所，却发现楼下的大门是虚掩的。一边心里暗暗说着又是碳管这个粗心的家伙忘了关好，一边下楼把门关上。当我回自己房间门口，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我轻轻地走过走廊，蹑手蹑脚地上了天台。

果然，有一个人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