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中国驻印军缅甸战记第六部分（代尾声） -- 风中的羌笛

路的尽头

抗战结束后，新1军和新6军只享受了短暂的和平时光，又立刻被投入了内战的旋涡，它们最后的归宿是辽阔的大东北。与远征缅甸的豪情相比，黑土地带给它们的却是无尽的悲怆，它们毕竟阻挡不了历史的车轮，最终一起消失在历史的大潮中。

1946年2月，眼见东北的国军在与中共东北民主联军的较量中暂时赢得了优势，为了扩大胜利，国民政府将新6军被调往增援。该军在秦皇岛登陆后，由锦州出关，紧接着新1军也开到，一起参加了随后发生的四平之战。

在这期间两军锋芒依旧，与民主联军的交锋多有小胜。2月16日，刚到东北的新6军新22师66 团即在沙岭遭到民主联军第四纵队的包围攻击，最后以600多人的伤亡代价造成民主联军2000余人减员而解围，于是民主联军中产生了那句著名的口号：“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6军”；4月8日，在向四平的进军中，新1军先头部队被民主联军多达12个团兵力阻击，却能撕开包围圈夺路而走，充分显示了其强大的战斗力。

4月18日，在新6军迂回战术的支持下，新1军顺利冲入四平，将民主联军逼出了该城，刚刚由欧洲参观盟军返回的孙立人亲自坐在第一辆装甲车上，一马当先地冲到市中心，与随后赶到的71军军长陈明仁中将兴高采烈地会师。这次胜利几乎将林彪赶得山穷水尽，林彪失去四平后，部队损失很大，10万主力部队减员已达20000余人，早先收编的各种游杂武装更是纷纷反水，更严重的是一路狂野追击的新1军和新6军多处超越了撤退的民主联军，造成了民主联军的全面混乱。如果不是林彪麾下的勇将陈光攻取了拉法、新站而改善了形势，那些溃散的部队如何集结就成了大问题。饶是如此，林彪所部还是一直退到了松花江北才立住足。

但在民主联军终于在东北扎下根，唤起了人民群众之后，新1军和新6军的厄运就开始了。1947年1月7日，新1军由于被东北保安司令部分割使用，其新38师113团远离主力，在其塔木被民主联军以围点打援的战术歼灭，团长王东篱战死，令孙立人又气又痛。该团2营营长孙蔚民被俘后，不服气地质问民主联军：我们孙军长说新1军不能打败仗，有本事我们拉开架势好好再打一回，这么偷偷摸摸地算什么……心高气傲的天下第一军哪里知道，内战战场已经与缅甸有根本的不同。接着，1月18日新1军50师150团在焦家岭又被民主联军第6纵队歼灭；2月23日新30师89团也被全歼， 50师则几乎在德惠全军覆灭；5月15日，新30师90团在怀德被歼灭，团长项殿元阵亡；同月，驻守老爷岭的新38师112团在撤退时遇伏击，遭到重创，团长张之杰被击毙。1947年的3月，新6军新22师也曾经在农安遭到民主联军包围，被打得丢弃全部重武器狼狈而逃，幸好新1军新30师师长唐守治在孙立人的指示下迂回，救出了命不该绝的新22师。经此一役，新22师尽管只损失了2000多人，毕竟丧失了本已稀薄的士气。

这些失败，是国民政府的军事方针造成的，像新1军这样的野战机动兵团，不应该兼占领任务，可是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面前，国军的战法显得十分呆板。民主联军可以大踏步进退，可是国军不行，一个个城市成了一个个包袱，累得以原远征军驻印军系统为核心的东北国军直不起腰来。其实看看全国战场，哪里不一样呢？

在民主联军的三下江南（松花江）作战中，新1军50师149团1营2连固守陶赖昭桥头堡的一个地堡工事，顶住了超过自己人数20余倍的民主联军达24天，被蒋介石授予“中正连”的称号，也让民主联军对新1军的战斗力肃然起敬。但这样的局部小胜根本无法扭转乾坤，孙立人后来在回忆里沉痛地说，被隔断的部队日夜在盼望主力，是杜聿明的麻木和畏缩造成了后来的被动。两人本来已经很深的矛盾公开化之后，一前一后都离开了东北。

1947年7月，杜聿明严重的肾结核病发作，蒋介石派来了军事才能匮乏的陈诚接手治理东北。接下来的那个冬天特别寒冷，国民党军继续不断在战场上失败，广大的乡村全部丧失，国民政府在黑土地上只剩下了最后几座城市。孙立人因为不甘被陈诚指责救援新5军不力，而于1948年元月被调出东北做了编练司令。等到这年的夏天陈诚灰溜溜离开东北时，战火已经烧到辽沈战役的门槛上，即使是虎将卫立煌前来收拾残局，也于事无补。

1948年10月19日，作为辽沈战役的一部分，长春的围困到了最后关头。没有了食物、没有了友军（唯一的友军60军已经在17日宣布起义）的新38师，在已升任新7军军长的老师长李鸿、现任师长史说、副师长陈鸣人率领下放下了武器，以自己的终结为代价结束了长春人民的苦难。紧跟着步新38师后尘的，是曾经的新1军第一任军长、现任第1兵团司令的郑洞国。

在同一个10月里，为援助被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野战军围攻的锦州，廖耀湘率领拟打通辽西走廊的第9兵团也走上了不归路。锦州失守后，在不该徘徊的地方徘徊太久的该兵团于大虎山、黑山地区受阻，陷入重围。25日到27日，仅仅3天时间，原驻印军新22师在新6军序列内，新30师和50师在新1军序列内，14师在新3军序列内，全部被解放军冲散并歼灭，除了潘裕昆、龙天武趁乱逃出之外，兵团司令廖耀湘、新6军军长李涛、第71军军长向凤武、第49军军长郑庭芨等威震缅甸的名将悉数被俘。

至此，曾经在缅甸丛林横扫日本侵略军的原驻印军系统两个军5个师，全部堙灭于内战的硝烟中。（全文完）

• 西河文萃第27期 2009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