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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罗马史故事(作者 小蚂蚁):罗马的诞生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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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二章 明争暗斗

一个国家在战争之后的所作所为,决定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下一次交锋的胜负。虽然这次的胜负已

成不可变更的事实,但是如何利用胜利或失败,是一个国家

能否继续取胜或回避同样失败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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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帝国年代记

罗马人称迦太基人为布匿人,所以他们之间的战争也叫做布匿战争。这个布匿却是一个贬义词,有“背信弃义”的意思。由于迦太基的文化几乎被罗马人消灭无存,所以没有人可以窥视他们的历史详情。现代的史学家悲观地认为,我们是不可能写得出一部迦太基的历史了。受到罗马人的影响,古代的史学家们,包括对罗马有一定批判精神的波里比阿都异口同声地说迦太基人是低劣民族、鲸食牛饮、放荡贪婪,这些恐怕大多是不实之词。另外一个著名古代历史家、强烈的罗马爱国主义者李维在描述迦太基的历史时,让几乎所有的迦太基政治家军事家只用四个名字,那就是:玛哥、哈密尔卡、汉诺、汉尼拔。李维的懒惰给后人带来无穷的混乱。历史并不公平,一个强大的国家往往有能力推行自己的观点,并将之保存下来,使我们后世的人受尽灌输和误导。尽管如此,迦太基人所创造的辉煌的文化却依然无法被完全磨灭,经过数千年之后,考古学家依然可以从无数的废墟中发现那闪光的文明,从那里,我们还是能够知道一些梗概的。

公元前814年,迦太基建城,这当然是个传说的日期,但迦太基的建城要比罗马建城早自是毫无疑问的。而且不但建城的时间,其文明程度也远远高于罗马人。迦太基城是腓尼基的推罗人所建,他们的语言与希伯来文相近,属闪米特人种(Semite),要是追究起祖先来,他们竟是挪亚的长子闪的后代,而那挪亚便是大名鼎鼎的旧约圣经里的人物,是他听从了上帝的旨意建造方舟,挽救了所有物种的。也许正是有这样一个缘由,所以一般来说闪米特人种是很注重信仰的,说他们是清教徒式的民族似乎也不过分,可见鲸食牛饮、放荡贪婪的说法的确不大靠得住。迦太基人有自己的宗教,属多神教。他们在企求神灵的时候毫不吝啬,对通常的神,供奉牛羊也就够了。对他们的主神巴尔?哈门,如果没有活婴儿,那牺牲是算不得数的。

由于迦太基拥有天然良港和处于西地中海的中心的地理位置,在腓尼基人所建设的众多殖民城中,迦太基很快就发展成为西地中海最大的城市。

公元前860年,腓尼基人的祖国――就是现在的黎巴嫩沿海一带――被亚叙利亚帝国侵占;公元前612年,新巴比仑帝国取代了亚叙利亚的统治;前539年,波斯人又将新巴比仑帝国赶走;前333年,亚历山大大王的铁蹄席卷了整个波斯帝国。在不断的战火中和你来我往的众帝国的蹂躏下,腓尼基渐渐衰弱。为了逃避战火,大量的腓尼基人携带家眷和财产移居到迦太基、非洲北岸和西班牙东南沿岸,迦太基也因此空前地繁荣了起来。

公元前九世纪,迦太基国王汉诺曾带领一支由六十艘船只组成的船队,约三万男女,由现在的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出发,沿非洲西岸南下探险。他们的行程约数千公里,直达现在的尼日利亚一带,显示了迦太基人的高超的航海水平。

前580年之后,在西西里岛上的迦太基人和希腊人的殖民城之间,为了争夺势力范围,开始了冲突。前540年迦太基人与罗马北部的强国伊托鲁里亚结盟,以图共同对抗希腊人的扩张。同期,为了解决不断扩大的战线和人口不足的矛盾,迦太基王玛哥决定放弃市民兵的体制,改为招募佣兵,从此迦太基市民不再需要服兵役。

前535年,迦太基―伊托鲁里亚联军在科西嘉岛大破希腊人,夺得科西嘉岛实际控制权。从此,迦太基确立了在西地中海的海上霸权。

前508年,与罗马签定第一个和平条约。当时的罗马是在伊托鲁里亚人的国王统治之下,这个条约是迦太基人与伊托鲁里亚人再次确认友好关系。条约规定罗马在拉丁姆地区的权益得到保证,禁止罗马人前往非洲和撒丁岛进行贸易活动。

前480年,迦太基在西西里岛的西米拉与叙拉古军大战,迦太基败北,东扩的势头被抑制。同期,迦太基在非洲北岸大举扩张势力,沿岸的腓尼基殖民城纷纷归顺迦太基。

没有人知道早年迦太基的国王是如何取得王位的,是否是世袭的。著名的希腊历史家希罗多德在描述前480年的战争时,提到当时迦太基国王是由选举产生的,任期不明,似乎并非是终身制。

前409年,迦太基军大破叙拉古军,攻克西米拉。

前396年左右,迦太基的贵族们建立了一个由104人组成的最高法庭。后来这个组织就渐渐担负起迦太基政府职能。在这个时期,迦太基内部发生长期的权力斗争,斗争的焦点大概是如何抑制国王的独裁。前368年,迦太基的国王被赶下宝座,但是反对王室一派的领袖却也没有能够说服迦太基人选举他作为新的国王。从此,迦太基的王制消亡,进入了贵族共和时代。

前348年,迦太基与罗马签定了第二个条约。条约对罗马作了进一步的限制,不许他们前往南西班牙和利比亚进行商业活动。

前310年,迦太基再次大破叙拉古军,叙拉古国王险些被俘,几乎攻克叙拉古城。迦太基人一举控制了西西里岛的西部三分之二。

前306年迦太基与罗马签定了第三个条约。这时正在与罗马作战皮鲁斯大王希望与罗马媾和,以便可以抽身前往西西里。迦太基为了不让皮鲁斯脱身,与罗马签定了这个条约,除了重复前面两个条约的内容之外,还第一次给了罗马一些有利的条款,既双方都要支援受到攻击的另一方,迦太基则还可以提供海上的舰队支援。

前278年,皮鲁斯大王登陆西西里,迦太基人连战连败,最后退守孤城利利俾。

前275年,皮鲁斯大王离开西西里前往意大利,迦太基人在西西里岛上全面反击,很快收回了大部分失土,重新控制西西里的约三分之二。

在第一次布匿战争爆发前,迦太基人的体制是贵族共和制,与与罗马相似点很多,都被称为混合体制,即同时拥有君主制、贵族制、和民主制的特点。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由两名大法官担当,与罗马执政官一样,由市民会议选举产生,任期一年。在大法官之下,是由数百名贵族组成的元老院。元老院中有一个30人组成的长老会,他们是元老院的核心,所有重要的决定都是在长老会的指导下做出的。只有当元老院和大法官都同意的情况下,才会将议题交给市民大会审议,所以迦太基市民的发言权远不及罗马的。也就是说,在迦太基的混合体制中,贵族制的成分要远远大于民主制的成分,而象征独君主制成分的大法官的权力比罗马执政官要小。另外,那104人组成的最高法庭,则监控着国家政策的运行,基本上起着中央政府的职能,这些可以操控政府的人都是些大商人或大庄园主。

由于迦太基的领导阶层可以不经过市民集会的批准就独自作出许多决定,所以挤身于领导阶层往往意味着可以以权谋私,而迦太基的市民的制约力并不强大,所以许多想进入政界的贵族都会在选举中舞弊,行贿受贿,买卖选票,这是迦太基政治的一个特点。

与罗马体制最大的不同点是军事制度,迦太基的两位大法官完全没有军权。迦太基人十分小心地避免将军政大权全部集中在大法官的手里,从而难以制约他们的滥权。这种体制对今天的民主国家来说并不稀奇,但是在两千余年前的古代世界就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了。由于这样的体制是绝难产生独裁者的,所以希腊的哲学家亚里斯多德对迦太基的体制赞不绝口。迦太基的军队指挥官一般是由市民会议选出,任期不限,如果没有因为失败而被撤职或处决的话。所以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可以长期任职,从而积累更多的经验,也容易进行长远的战略规划。不像罗马的执政官指挥系统那样,每年一换,刚熟悉了敌情和战况,就差不多届满,新上任的执政官又要从头开始熟悉情况。迦太基的军制的缺点是,军事指挥官不像罗马执政官那样有统筹全国的权力,所以自己的军事行动往往受到政局的干扰,甚至象哈密尔卡那样,在艰难的时刻得不到国家的全力支持,有时就会成为致命的因素。

在当时的古代世界,士兵的来源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花钱雇人当佣兵,另一个是国民或市民服役。对于东方式的大帝国来说,臣民众多,兵源自不必发愁。但对于地中海世界的城邦国家或城邦联盟来讲,如何确保兵源一直是个问题。对于人口短缺但是财源丰富的迦太基来说,他们采取的是佣兵制。希腊世界的斯巴达则没有那么多的钱雇人,他们放弃数量,而从小经过苛酷的训练,成为精强的市民兵,人数与雅典的市民兵一样,也就一两万人。这样的国家在大国的压迫下,可以想象其结局只有没落一途。罗马也是市民兵体系,为了解决兵源数量,罗马采用的是扩大市民数量和同盟兵的方式,既大量地将罗马市民权授予外族人,同时,吸纳而不是压榨被征服的国家,将他们纳入罗马的体制之内,使他们成为罗马士兵的来源而不是金钱的压榨对象。一般来说,市民兵有忠诚心、军纪良好、不易发生兵变,但体力稍差且参差不齐。而佣兵则精壮勇敢、训练精良,但军纪不易维持,易发生兵变。

迦太基的佣兵主要来自利比亚、高卢、北意大利,还有努米底亚的骑兵、西班牙的轻装步兵和投石兵。

前265年,迦太基与罗马之间爆发了第一次布匿战争。

前242年,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迦太基战败。

这时的迦太基在人力和财力的损失远远比罗马的要轻微。罗马人要求的赔款,不过区区3200塔兰特而已,这笔钱对于罗马人来讲可能是很大了,不过对于迦太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还不是一次付清呢。当时,迦太基岁收仅非洲农庄一项便高达一万二千塔兰特,加上巨额的贸易收入和向盟国征收的重税,迦太基人大概没有将那3200塔兰特当真看待,不过是仗打烦了,花点钱买个平安罢了。迦太基的所谓战败既不是因为人员伤亡太大,也不是财政无以为继,不过是缺乏作战的意志而已。

第二节 胜利者

罗马在饱经磨难后总算赢得了历时23年的恶战。在这23年里罗马的人员伤亡数以十万计,对于一个公民数量只有将近30万的城市来说,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数字。但是罗马承受了,不但承受了,还坚持到了最后。后人每当谈及这次战争的时候,总免不了总结几条为什么的经验,大家无非都是相互炒一下前人的冷饭。不过,这个为什么的问题却是回避不了的。手边上有几本中文书籍,都有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炒一下大概是这么不咸不淡的几条:

1)政治体制的不同。顺便攻击一下迦太基的贵族制;

2)市民兵制优越过雇佣兵制,罗马的军事制度优越;

3)罗马市人民的大力支持;

4)同盟国的支持;

5)元老院的正确领导;

这几条都不能说错,却都不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令人有隔靴瘙痒的感觉,抄书罗列的痕迹太明显。这里让我们专注一下罗马的弱点。

体制上,罗马与迦太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迦太基的体制有更加合理的部分,比如,军、政权力的分割,不但使将军可以专心军事,而且更重要的是避免了拥兵干涉国政的可能,罗马共和后期的混乱的原因之一就是源于军政权力不分。军人干政从来就是一个国家的大患。

市民兵虽然优于雇佣兵,其兵力则往往受到国家人口的限制。希腊社会的衰落原因之一就是无法以少量的市民兵对付王国的大量佣兵。至于罗马的军制之完备,当然是众口一词的,特别是罗马的同盟体制。但是,由于执政官的任期短,经验不丰富,易贪图急功近利,却也是罗马军的弱点。罗马军的几次致命挫败都可以归结到执政官的幼稚上。象勒古鲁斯那样不了解敌情冒然出战,面对敌强我弱依然愚蠢地堂堂正正地勇往直前;又如没有海上经验致使舰队一而再,再而三地覆灭,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在迦太基军的身上。

人民的支持说,有点时代错误的感觉,还是用市民比较能接近当时的事实。罗马在多次危难时的确得到罗马市民的全力支持,任何战争没有自己的国民支持都是不可能取胜的。迦太基的市民对战争也是一样的支持,否则无法进行23年的长期作战。史学家波利比乌斯指出,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罗马于迦太基两国的市民的风气都是相当健康的。事实上,迦太基的市民虽然决少参战,但在与勒古鲁斯作战时的表现说明迦太基市民也不是不支持的。当然,这与罗马的富裕骑士阶层和贵族所表现出来的自我牺牲精神还是差了许多。

说到元老院的正确领导实际上有点不知所云了。在整个战役中,元老院一直强硬地把持着绝对的控制权。为了防止有功将领对元老院的挑战,23年中,共有48人当选执政官,其中有12人是再次当选,但只有两位执政官连任两届,没有一人当选三次以上。这无疑极大地妨碍了军事指挥官的成长。经过这样一场大战,罗马竟然没有产生一位名将,没有一位执政官的战功显赫到可以影响到元老院的权力。这个缺点将在以后的日子里给罗马人带来更多的痛苦。

除此之外,罗马在战役的过程中有几次可以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迦太基却因为内部的分歧而错过有利时机,给罗马以喘息之机。

作为一个国家来说,要想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必须考虑以下三个条件:一、要有明确的战略目标;二、要有合理的损失估算和限度;三、要有必胜的意志。

罗马在战争的初始,战略目标是确保麦散那的控制权。后来变为占领全西西里,那也是在确保麦散那的前提下发展而来的。迦太基的则战略目标相当暧昧,能占领全西西里最好,不行的话多占领几座港口也行,守不住的话就退往西面的要塞而不求进取,再不行就让军事指挥官随意处置。两相比较罗马胜。

对于合理的损失估算,这是一个知己知彼的条件,就是说要同时对敌我的损失承受力有合理的估算。实际上罗马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损失会有多大,但无论如何罗马人承受了别人不能承受的损失。而迦太基则比较计较自己的损失,显然两者之间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现在我们讲起战争来,往往要比较战斗员的多少、装备训练的优劣,然后认定战争的可行性。但是,我们往往忽视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对方承受损失的能力到底有多大。朝鲜战争时,麦克阿瑟将军对中国人的军力有准确的估计,却没有能够意识到那时中国的人员损失承受力有多大。他显然忽视了中国内战时期的巨大的人员伤亡记录,一着棋错,数万将士横尸遍地。现在要求打台湾的人大概还是以这个承受数字为准作估算,这就是不知己知彼了。从承受能力来说,罗马胜,从“合理”的估算来说,迦太基并没有大错,在当时的情况下,大概没有多少人可以想象罗马的承受损失的能力可以那样超出常识的极限。而且迦太基的基本战略就是长期战,期望用自己的雄厚财力将罗马拖垮,战争没有象罗马人期待的那样速战速决,而是拖了23年之久,迦太基在这一点上可以说基本上实现了自己的作战计划的。所以这一条双方扯平。

罗马竟然没有被迦太基拖垮,因为这必胜的意志绝对是罗马占了上风。实际上,在许多关键时刻,迦太基却少的就是这种意志,从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贻误战机。罗马的舰队再三遭到覆灭的灾难,但每次罗马人都以惊人的速度重建。而迦太基稍有损失,竟然就找不到足够的人手,雇不到足够的兵力,每每需要两三年才能恢复以前的兵力。作为一个佣兵制体系来说,似乎也慢得太难以令人置信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迦太基人没有认真对待每一次机会,没有必胜的意志。这一点,罗马胜,而且这一点弥补了罗马执政官经验不足和损失惨重的缺点,使罗马多次起死回生。三个条件,罗马两胜一平,有了取得胜利的前提。

市民兵制度的缺点是难以确保大量的人数,对此,罗马的同盟制度有效地弥补了这一缺陷。迦太基的势力范围比罗马大而且都是富饶的地区,但是,与东面的希腊世界一样,迦太基对待自己的属国盟国的态度十分刻薄,要求大量贡金的做法简直就是竭泽而渔。罗马则不向同盟国要求任何贡金,不干涉同盟的内政。对同盟的要求是有军事需要的时候出兵和盟国之间的纠纷必须经过罗马,不得独自做主。这样做的结果是,罗马的盟国没有被奴役的屈辱感,同时,通过取得罗马市民权,还可以得到与罗马平起平坐的地位。其结果是明显的,罗马的地位受到威胁时,就等于同盟的这种自由的地位受到威胁。他们中间大概没有人愿意罗马被迦太基征服,然后将自己的年税收的一半进贡给迦太基。所以每当发生战事,他们都往往毫不犹豫地站在罗马一边,向罗马提供大量的同盟军。据波利比乌斯记载,罗马人的人口只有约30万,但是,罗马和罗马的意大利同盟国能够服役的总人数是步兵70万骑兵7万,这些都是平时有过军事训练的,依罗马的请求,随时可以招集出征。这一点恐怕是财力雄厚的迦太基所无法想象的,他们的佣兵要花数月时间才能招的到,还要从地中海各地集中的一处,然后还要经过统筹训练方能出征。这才是罗马人为什么能多次起死回生的原因所在,也是罗马为什么能够忍受迦太基所不能忍受的损失,最后取得胜利的根本原因。

第三节 佣兵战争

公元前241年,迦太基城里到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佣兵,他们不时地在相互交谈着什么。这些来自地中海各地的佣兵各自使用自己的语言,大部分迦太基人是听不懂的,但从他们的神情动作上却可以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迦太基城内的气氛的确有些紧张,哈密尔卡虽然独力在西西里与罗马人周旋数年,可以说他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他也因此在巴卡一族中建立了威信,成为这一派的实际上的领袖,但是,他回到迦太基后不久就被掌握着迦太基元老院的汉诺一派解除了军权闲置了起来。当西西里战事十分紧张的时候,哈密尔卡曾对手下的佣兵许诺增加他们的佣金和奖金,但是现在哈密尔卡没有实权去实现自己的诺言,而迦太基元老院竟然表示不承认哈密尔卡在危机时作出的许诺。不仅如此,汉诺还将原来的佣金减少一半,理由是那是一年的佣金,现在战事提前结束,所以佣金也理所当然应该减半。

以汉诺为领袖的农业派对这些佣兵十分反感,认为他们就是浪费金钱。眼下还要对罗马支付战争赔款,虽然国库并非无钱可用,可是以农业起家的贵族们对金钱的感觉远不象以经商爆发的商人那么慷慨,做起事来十分吝啬而又缺乏远见。他们不但决定减少佣兵的工资,还对自己的属国加税,试图弥补战争赔款的亏空。

在城外营地里一直等待发放工资的下岗佣兵们得知迦太基人打算要永久性地拖欠工资了,人心顿时浮动了起来。他们在利比亚佣兵头目玛托的鼓动下发动了兵变,将前来安抚的迦太基代表拘留了。佣兵反乱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北非各地。早已深受迦太基重税压榨的非洲各地、撒丁岛都纷纷响应,一同加入了反抗迦太基的行列。在利比亚,妇女们将自己的首饰捐献出来,支持玛托。在各地的人力物力的支援下,玛托很快就招集了七万余士兵。他将全军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封锁迦太基的南下要道,另外两队分别围攻还没有加入反乱的乌提卡和俾泽塔。

罗马的一些商人也闻风而动,纷纷将粮食武器买给玛托军。迦太基的舰队在海上往来渡截,一时抓获了数百人,他们向罗马提出了强烈抗议,指责罗马严重违反停战条约。罗马元老院则反应迅速,当即下令禁止意大利的商人将谷物和武器出售给反乱军,还将西西里的粮食出售给受到乱军围困的迦太基城。为了解除迦太基的困境,罗马元老院还决定允许迦太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地在意大利招募镇压兵变的佣兵。后人颇有感叹罗马的绅士作风,大赞罗马人的宽容精神的。不过从以往和后来的事实上看,罗马的行动似乎与宽容没有关系。的确,罗马人对被自己征服了的国家和民族都表现出极大的宽容精神,这种精神就是罗马之所以能够强大的主要原因。不过,罗马人对待强大的邻国从来都不宽容不放心,于是她一个又一个地征服了强邻,从撒姆尼特到卢卡尼亚,从南意大利到西西里,从来都是远交近攻,用友好条约来联系远方的民族一同消灭自己的强邻,然后不惜撕毁友好条约去消灭新的邻国。这时罗马对迦太基的友好态度可以说完全是源于在迦太基掌权的农业派对罗马的友善态度的。罗马并不希望迦太基的农业派因为对佣兵反乱处理不当而失势,从而让自己的对头贸易派掌重新抬头,掌握迦太基。所以当乌提卡和撒丁岛准备加入反叛并请求罗马援助时,罗马都一口回绝了。

但是,刚愎自用的汉诺就象马尾提不起来的豆腐,不但无法迅速解决叛乱问题,反而态度强硬不断激怒佣兵,却又没有能力在战场上击破乱军,使乱军的声势浩大,不过数月,迦太基的势力范围内几乎全部反叛,只剩处在乱军的围困下迦太基一座孤城,情势十分危急。第二年,束手无策的汉诺不得已只好又请回哈密尔卡收拾残局。

玛托的乱军封锁了迦太基城南的所有要道,城西与乌提卡之间是巴格拉达河,水深不可涉,河上只有一座桥梁,扼守着通往乌提卡的大路,玛托在桥西布有重兵防守,从而切断了迦太基与内陆的所有联系。哈密尔卡手头只有一万人,在迦太基的元老院中掌握实权的汉诺派对他并不放心,所以没有将全部迦太基兵力叫给他指挥,另一部分军队还掌握在汉诺手里。

对哈密尔卡来说,南部叛军扼守山陵地带的要塞,以少数兵力攻打只会自我消耗。西线有大河阻挡,要想突破只有攻打叛军镇守的桥梁,以他的兵力似乎也不可行。他每日在军营里只是组织训练,毫无出击的迹象,暗地里却派出侦探了解河流的情况,不久他就发现了合适的渡河地点和时间。一日傍晚西北风大作,哈密尔卡大喜,立时下令全军饱食一餐,天黑后披挂出征。全军来到巴格拉达河流入地中海的河口处,一马当先涉水渡河,全军一万将士和70头战象全都顺利涉水而渡。原来入海口附近河水流速减慢,河面宽水深浅,加上西北风将河水吹开,使河水又稍微浅了一些,刚好可以涉水渡河。渡河后哈密尔卡率军沿河南下,拂晓前抵达了叛军在桥头堡处营地的背后。

天刚亮,叛军惊讶的发现迦太基军队好象神兵天降一般,竟然在自己的后面陈兵列阵了,顿时军心动摇。玛托比较冷静,他很快就发现迦太基军不过万把人,自己的守军有两万五千,立刻放下心来,遂命部下也出营列阵,准备撕杀。

哈密尔卡的军队人数少,所以阵形正面比叛军的要短,如果按常规交战,自己的两翼定会被优势敌军包围。他于是让各个方阵之间留出相当大的间隔,将所有的战象列在前排,轻装步兵其后,轻装步兵的两侧是骑兵,后面是两排重装步兵主力,并给所有的将领交代了如此这般的进退展开方式。玛托见到此阵大不已为然,不禁冷笑道,哼,名将哈密尔卡不过如此而已,他虽然加大了方阵的间隔,阵宽依然比自己窄很多,而且方阵的间隔乃是最大的弱点,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于是下令全军出击,一举围歼敌军。

哈密尔卡的军队见敌人开始前进,也全军向前推进,不过还没有走多远,先头的战象队先掉头而退,同时似乎冲动了第二排的骑兵和轻装步兵,他们都一同后退。玛托见状大笑,果不出我之所料,还未交兵,敌人就怕了俺的优势兵力,自己先退了,于是下达了追杀令,全军立刻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向迦太基军。古代这种方阵战法最讲究的不是个人英勇,而是阵型整齐没有漏洞,大家同进退时相互用盾牌护卫着自己的左胸和自己左边的战友的右胸。这样的情况下交战的损失很有限,往往对阵撕杀整日,不过只有数百人伤亡而已。一旦队形乱了,将自己的侧面和背面暴露出来,那就不是打仗了,而是整齐的一方对混乱的一方的追杀,那动不动就是要付出数千士兵的性命。所以玛托一见迦太基军在掉头逃跑,就立刻下达了追杀命令。

哈密尔卡见玛托的叛军士兵纷纷脱离了自己的阵型,呼啸着追击而来,手一举,重装步兵队就停止了前进,让战象、骑兵和轻装步兵从方阵间隔中通过,然后后排的重装步兵侧移向前将方阵的间隔封死,立刻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方阵长龙。退到重装步兵之后的队伍同时分兵向两侧快速移动,轻装兵列队在重装兵两侧,骑兵在轻装兵两侧,战象则一直奔跑的全军的两翼列阵,转眼间哈密尔卡不但自己的阵型的间隔全部填补,而且还将阵宽加倍。

叛军士兵们追着追着,突然发现敌军的“败兵”消失在人影晃动之中,眼前出现的是一丝不乱的重装兵方阵,两翼的叛军正要对迦太基军实行包围时,大队的骑兵战象和步兵如同无中生有般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哈密尔卡一声令下,全军将士齐向前,万剑挥处,叛乱佣兵纷丧命。玛托看到尘烟散处不见迦太基溃退的士兵所在,反而是整齐的方阵对自己散兵的屠杀,这才知道哈密尔卡的厉害,慌忙下令退兵,丢下数千尸体,逃往突尼斯去了。所幸哈密尔卡兵力不够,不敢勇追穷寇,方使得大部分叛兵得以逃脱。

哈密尔卡恩威并用,释放了承诺不再支持乱军的俘虏,并说服了努米底亚脱离叛军。情势一发对叛军不利。玛托对此十分恐慌,因为如果兵败,来自高卢、西班牙和希腊的佣兵都可以逃回家乡,而自己和利比亚则定会受到迦太基的无情报复。为了使部下不萌生退意,他下令将拘留着的迦太基谈判代表们都虐杀了,这一举动使双方都陷于亢奋之中。

前238年,内战进入了第三个年头,哈密尔卡向迦太基的长老会力陈分兵的害处,要求将迦太基的兵力合并,一举镇压叛乱军。汉诺虽然承认合流的必要,却力争全军指挥权。双方争执不下,迦太基长老会只好决定由士兵们选举自己的指挥官。结果哈密尔卡得到全军的拥戴,成为迦太基军的统帅。

哈密尔卡的兵力依然不如叛军人数多,所以不想与之正面交锋,而是不断地向玛托挑战,等到对方出来迎战了,哈密尔卡又装做怯阵而逃脱。玛托退兵,哈密尔卡就跟在后面骚扰,杀一些零星的殿后士兵。等到玛托回师反击,哈密尔卡又逃开了。玛托是吃过哈密尔卡大亏的,所以也不敢追击。就这样,双方磨摩擦擦地过了好几个星期。气的玛托和手下的佣兵们兴起,一发追打了过去。哈密尔卡只顾逃,满山遍岭的转,玛托快追,哈密尔卡快逃,满追满逃,只气得玛托七窍生烟,却也不见哈密尔卡有什么计策,一发放了心地穷追了起来。哈密尔卡见时机成熟,便将玛托军渐渐地诱入一个葫芦形的峡谷里去了。

这峡谷两头出口十分狭小,四周是峭壁,哈密尔卡早就派人在这里布置停当,当玛托军全部进入峡谷之后,埋伏在入口处的士兵冲出来,将乱石巨木推入山谷,据高而守,掐断了敌军的退路。同时,哈密尔卡的“逃兵”一起在出口的狭窄处筑起木栅栏的要塞,竟将四万余叛军全部封在了谷里。顿时,投枪硬弩投石器齐发,投石兵也抡出漫天的石块,将叛军打得无处躲藏。最后,哈密尔卡不顾叛军求饶的呼叫,认定这些是心腹之患,决不可多留一日,竟放出战象,将所有叛兵虐杀在谷里。

经过三年的奋战,迦太基终于平定了非洲的兵变,哈密尔卡?巴卡也再次证明了自己的领导才能,巴卡一族在长老会和元老院里的势力渐渐地增大起来。对此不高兴的除了汉诺,还有罗马人。

第四节 罗马的战后

公元前241年,长年战争的尘埃还未完全落定,罗马人就着手对自己的体制进行了一次大改变。首先,为了表彰萨宾族的魁里那部落和匹塞浓族的维里那部落在这23年的战争中所表现的忠诚和奉献,罗马人给了他们独立的行政区,从而使罗马的行政区达到了35个,这个数字一直到罗马帝国灭亡为止都没有再变过。

在奖励忠诚的同盟的同时,罗马人也没有忘记惩罚离心者。在漫长的战争期间,罗马的同盟国基本上都与罗马同甘共苦,只有一个城邦费利伊(Falerii)由于不堪战争的重负,在公元前243年与罗马的同盟条约到期时,表示不再延长条约,以逃避承担战争义务。公元前241年,击败了迦太基后的罗马全军全部集中到了费利伊城外,对这个唯一的离心者发起了猛攻。建立在陡峭的山地之上的费利伊城在罗马军的攻击下仅六天便陷落。全部市民被解除武装,并被罗马军命令放弃城池和家园,到山下的平地去另外建城,使他们不再指望可以据险而守对抗罗马军,同时罗马还没收了他们的一半土地作为惩罚。对罗马人来说,以恩抱怨的混帐逻辑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因为只有恩威的公正才能建立信用,以恩抱怨只能使亲者长怀离心,叛者总存侥幸。

随着行政区的增加,公元前241年,罗马对选举方式和军制进行了一次相当大的改革。

罗马的军制与财产是相关连的,这是当年塞尔维所制定的国体。这个体制最大的特点是财产与义务挂钩,财产越多,需要负担的兵役也越重。同时,义务与权力相结合,所要负担的兵役越重,在投票表决时所占有的票数就越高。听上去似乎还算合理,但是,当我们仔细看一下兵役的分配和投票占有数,就会清楚地发现,富有的第一等级占有的票数已经超过了50%,这就使拥有土地的富裕贵族们在民主的大前提下有了绝对的决定权,从而使民主失去了任何制约的效力,显然,仅仅有投票的形式是不能够算得上是民主的。

由于这个体制的缺陷,直到罗马共和后,贵族与平民之间依然不断地发生摩擦抗争,有时甚至相当激烈,因为平民的意见绝难通过合理的投票程序得以表达。经过三百余年之后,罗马由一个小城邦王国发展成为一个统一了意大利的大同盟国,农业的比重减轻,富裕的骑士阶层明显增加,土地贵族的势力明显减弱。而平民的不断抗争和努力也使他们的权力日益增大,他们明显地对以百人队为投票单位的市民集会表示不信任,在他们的要求和抗争之下,到许多选举改为在一人一票的平民会议上进行。到了第一次布匿战争前夕,平民会议甚至拥有了立法权,这分明是与市民集会分庭抗礼,如果放任这种趋势,相对民主地平民会议定会渐渐地强大,从而使罗马进入希腊式地民主社会。看来,三百年多前塞尔维所划分的等级制度已经不能体现现在的罗马了,如何维持罗马的体制便成为罗马元老院和不断失势的贵族的头等大事,于是罗马元老院着手对塞尔维的等级制度进行了大规模地改革,以适应当时罗马的实际情况,阻止市民的离心倾向。

重新划分的等级

塞尔维体制 前241的改革

阶级 财产 (万阿司) 兵役 (百人队) 票数 兵役 (百人队) 票数

第一 10以上 骑兵18 步兵80 98 骑兵18 步兵70 88

第二 7?5以上 步兵20 20 步兵70 70

第三 5以上 步兵20 20 步兵70 70

第四 2?5以上 步兵20 20 步兵70 70

第五 1?25以上 步兵30 30 步兵70 70

无产 1?25以下 步兵5 5 步兵5 5

合计 骑兵18 步兵175 193 骑兵18 步兵355 373

从这个改革里我们不难看到,经过三百余年的经营,罗马社会不是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而是明显地中产阶级化了。首先,最富有的第一等级所能够提供的军队比以前少了十个百人队,这在罗马当然不是意味着兵役的减轻,而是意味着在市民集会上的投票权的减少,因为罗马的票是以百人队为单位来投的。与此同时,第二等级到第五等级的票数却显著提高,使得富裕的第一等级对票数的占有率从51%降低到24%,即使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人连手,也无法使票数过半。这就使富有阶层操纵投票结果的难度大大加强,不像从前那样,第一等级可以完全决定投票的结果。另外,在无产等级中,真正的无产者只有一票,另外的还有技工百人队两票和号兵百人队的两票,他们的负担没有任何变化。古往今来,一个健全社会的标志往往是体现在是否有一个稳定的中产阶级上,而民主体制是否能够名副其实地建立也往往基于一个社会是否有一个稳定的中产阶级上。对于罗马共和国来说,可以说罗马共和国的发展壮大正是与罗马社会的中产阶级的发展壮大同步的。

关于罗马市民集会的投票方式,资料并不多,后人只能知道个大概。在投票的时候,每个等级分35个行政区,每区各出两个百人队,其中一个是资深(senior)百人队,由年龄为45岁以上的人组成;另一个是青年(Junior)百人队,由45岁以下的青壮年人组成,这样全部五个等级便组成5X35X2=350个百人队的投票组。另外第一等级的18队骑兵和无产者的5票不再另外划分区域,于是组成373个投票组。投票时,由第一等级的骑兵百人队投票组开始,以后按等级顺次投票,直到结果达到半数后终止。

意大利的统一和长期的海外战争从各个方面给罗马人带来了许多的变化。首先是罗马的统治方式受到了希腊和迦太基文化的影响,比如苛求执政官的战场表现,惩罚失误的将领,对被征服国征收年税。西西里岛作为战利品割让给罗马后如何管理的问题对罗马元老院来说是首先要解决的。依照罗马的惯例,战争初期投靠罗马的麦散那、叙拉古以及一些少数城市都享受了与罗马同盟国一样的待遇。其余约占西西里一半的地区则没有能够得到这种传统的同盟关系,他们是罗马用武力征服的地区,战后,罗马按照希腊人和迦太基人的习惯向这些地区征收税金,从而使罗马这个一个共和同盟国体制开始带有了一丝帝国的色彩。当然,罗马所规定的税率是年收的十分之一,这个税率与叙拉古和迦太基在西西里所征收的税率相同。不过,与迦太基不同的是,罗马要求的不是金钱,而是实物,每年西西里各城邦将小麦产量的十分之一运往罗马。由于西西里的小麦产量极高,市场价格并不高,所以当这一部分小麦运走之后,西西里的小麦价格有所提高,反而弥补了农场主的损失。

长期的战争还给罗马带来了大量的奴隶,使罗马的奴隶社会从此进入了繁荣的时期,加上从物产丰富的西西里涌入的大量廉价农产品,使传统的罗马小农耕作方式开始受到威胁,这个社会开始酝酿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点罗马元老院在开战前似乎就已经隐约有预感,但其冲击还要等几十年后方能真正显出威力。罗马的奴隶不仅仅是廉价的劳动力,同时还是传播文化的媒体。特别是来自南意大利大希腊城邦的和来自西西里的有教养的奴隶往往会被罗马的上层当成不可多得的家庭教师,这些人将希腊的文化带入了罗马。感服与优秀的希腊文化,罗马的上层兴起了学习希腊语的风气,比如后来罗马的名将西庇阿以及极力叫嚣要铲平迦太基的监察官卡图都是十分精通希腊语言和文化的人物。

受到希腊文化的影响,罗马开始产生自己的戏剧文学作家,他们往往是从翻译希腊的作品入手,将希腊的文化介绍给罗马人,逐渐转向创作罗马自己的拉丁文学作品。比如安德罗尼库,原来是南意大利他林敦人,在与罗马的战争中被俘为奴,后来被解放,留在罗马当家庭教师。他将荷马史诗《奥德塞》翻译成拉丁文介绍给罗马,在罗马轰动一时,被成为罗马的第一部文学教材。经过一代人熏陶,罗马文化渐渐成熟,便从单纯翻译希腊作品发展到出现自己的作家。普罗塔斯就是一个贫苦的意大利人,他在做苦工之余开始创作喜剧,终于成为深受罗马市民喜爱的喜剧大师,一生作品到达130余部。在这个时期,罗马的拉丁文学从喜剧的创作开始进入了空前的繁荣期。

希腊文化的影响不只是存在于上层阶级,大量的罗马士兵出征西西里,他们在那里见识到了灿烂的希腊和迦太基的文化艺术,他们将希腊的流行语言生活习惯带回罗马,可以想象当时一些罗马人以能拽几句希腊词来显示自己的见识,就好象有些现在的中国人或日本人在言谈话语中夹杂几句英文那样。当然他们不仅是刺激了罗马的文化艺术的发展,同时也将希腊的奢侈之风带入了罗马。

如何既吸取希腊文化的优点又避免其缺点是未来罗马人所要面对的重要课题,也是罗马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所必须面对的。类似的问题至今依然令许多发展中国家伤脑筋,既如何解决传统文化的与先进思想文明的矛盾、现代的生活方式与传统道德的冲突。罗马人在这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在两千年之后的今天依旧值得人们反思。

一个战胜国可以肆无忌惮地推行自己的价值观,无视和摧毁弱者的传统、文化,这在近代史中十分常见,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规律。罗马人对战败民族文化的态度之宽容使几乎所有的民族国家都难以望其项背。他们没有象当年的传教士那样在国王的支持下无情地销毁他民族的宝贵历史遗产,也没有象日本皇军那样到处强制别人学习日文崇拜天皇。罗马人一样会摧毁他人的城池、贩卖战败者为奴,但是,他们却从不将学习吸收他人的文化的门关上,也不会有类似“中学为体洋学为用”这样的框框,一切都为我所用是罗马人的精神,也是罗马为什么能不断强盛的原因之一。事实上,古今中外的强国无一不是建立在文化的杂交之上,就看看中国的王朝,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哪一个不是在吸收了异文化后异军突起的?其中也不乏因闭关自守而衰弱甚至亡国的。对于有数千年的文化传统的中国人来说,沉重的文化负担使我们较难放下架子去理解接受甚至吸收他人的宗教、文化、思想、政治制度。在我们菲薄人家的宗教、文化,排斥人家的思想、政治制度之前,也许应该参考一下罗马人的态度。

第五节 新天地

前239年,在哈密尔卡的指挥下,迦太基对佣兵的战争渐渐有点起色的时候,迦太基元老院又一次犯了两面作战的错误。他们盲目自信地认为时机已到,便派出一部分军队前往撒丁岛,试图重新树立迦太基对该岛的控制。

撒丁岛早在第一次布匿战争的初期便与迦太基失去了联系,那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了。那里的佣兵虽然名义上还是迦太基雇佣的,但是由于迦太基一直没有派出海军接应,所以他们也没有在战争中起到什么作用。而罗马人则自顾不暇,却也无力顾及,实际上等于是个三不管地带。当迦太基的佣兵战争爆发之初,撒丁岛的佣兵也遥相呼应,并向罗马求援示好,不过那时罗马比较喜欢亲罗马的汉诺派,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撒丁岛佣兵的请求。

抵达撒丁岛的迦太基士兵不但没有开始对反叛佣兵作战,反而勾结叛军里应外合将迦太基将领刺杀,山高皇帝远地一同反了。可是到了第二年,撒丁岛的原住民受不了佣兵的欺压,纠集大批人马对他们发起了猛攻。这些叛军见势孤难当,便再次向罗马求援。

对哈密尔卡势力的抬头早就心怀不安的罗马立刻就答应了撒丁岛叛军的要求,迅速派兵前往,占领了撒丁岛。这不论是从怎样的角度来看都属于趁火打劫的行为,可罗马人留给我们的粉饰还是很多的。有说迦太基已经实际上失去撒丁岛两年之久,所以罗马的出兵不是违反与迦太基的停战协定。这种狡辩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就连常常接受罗马贵族意见的波里比乌斯都不相信这种辩解,迫使罗马人后来不得不寻找另外的借口,说是,撒丁岛也是位于西西里和意大利之间的,所以依停战条约,理所当然应该归属罗马。

迦太基当然无法接受这种狡辩,对罗马申明自己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放弃撒丁岛,并开始准备战船海军,以便收回撒丁岛。罗马人立刻宣称,迦太基对撒丁岛的所有行为都会被认为是针对罗马的,于是对正在备战的迦太基宣战。迦太基元老院派出使者向罗马要求通过谈判解决双方的分歧,罗马根本不屑一顾,当即拒绝了迦太基的建议。迦太基与罗马的大战刚结束不过三年,内部的佣兵叛乱还没有完全平定,而撒丁岛的确已经有二十余年不在迦太基人的控制之下,所有的不利因素都使迦太基无意与罗马全面开战,于是迦太基在罗马高压下低头退让,不但要宣布放弃撒丁岛的所有权,同时还要赔偿罗马的战争准备费用1200塔兰特。罗马占领了撒丁岛之后,位于撒丁岛和意大利之间的科西嘉岛也就顺理成章地归了罗马,这两个岛后来成为罗马的第二个行省,当然罗马还要经过漫长的征服战争才能平定当地住民的反抗,最终控制这两个岛。

罗马的无理行为在迦太基人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使汉诺的农业派势力大为减弱,而哈密尔卡一派则更加受到市民的理解与支持,这个结果与罗马所期待的完全相反,恐怕是罗马所始料未及的吧,可见世上的事往往不那么单纯明了。

前238年,迦太基的佣兵叛乱被敉平之后,哈密尔卡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远大计划,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不过他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重新征服西班牙,以弥补丢失西西里的损失。为了使自己的计划得以批准通过并可以被任命为远征军的总指挥,哈密尔卡投入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游说长老会,同时动用了巴卡家族雄厚的财力收买投票人、贿赂各级官员。好在以海外贸易致富的巴卡家族有的是钱,而行贿收买的行为在迦太基政界也是家常便饭一样的普通,所以哈密尔卡的行为不会受到迦太基人的侧目。

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虽然表现出众,但由于迦太基的内部纷争无法得到应有的支援,哈密尔卡深有满怀胸才大略不得施展的苦楚。面对这样的政局,优秀的政治家往往有能力协调对立的双方,找到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从而统一认识和行动。这当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以至于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大多都会青史留名。由于这事的难度极大而有能力的天才太少,综观历史,竟然以试图全面压制甚至试图消灭对手的蠢人居多。到也不用举那遥远的例子,作为现代的中国人对这样的做法恐怕早已司空见惯了。哈密尔卡的政治才能显然不及他的军事才能,他没有利用他的声望来试图调和与汉诺集团的矛盾,当然他也绝不会愚蠢到想要完全压制和消灭对方,而是另辟蹊径,试图避开对手的干扰,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西班牙。

西班牙,也称为伊伯利亚半岛,现代分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国家,面积58万平方公里,北部以比利牛斯山脉为界与欧洲大陆相连。五条可供航行的大河为这个半岛提供了大片肥沃的河谷地带,加上沿海平原,总体上来说气候适宜,雨水丰富,农业发达。虽然中部的高地气候不好,土地贫瘠,冬季过于寒冷,那里的山地却蕴藏着丰富的矿藏,特别是储量雄厚的金银矿铁矿,是当时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如果能够拥有这个半岛,以其农产品和矿藏完全可以为哈密尔卡提供取之不尽的的粮草军费和武器,这样哈密尔卡就可以无须再受到迦太基,特别是反对派汉诺一族的制肘,以西班牙为基地,放开手脚与罗马抗衡。

征服西班牙的计划象以往一样遭到了汉诺一派的强烈反对,但是在迦太基市民的支持和哈密尔卡的重金收买下,哈密尔卡得到了出征的许可。没有资料显示迦太基政府给哈密尔卡提供了远征军队,哈密尔卡得到的似乎只是许可。但是有不少迦太基人自愿参加西班牙远征军,人数大约只有一个军团左右。军队的人数固然重要,但是由谁来点数更加重要,对哈密尔卡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三十出头的哈密尔卡,从自己与罗马人的长期作战和交涉中,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与罗马的和平就是意味着接受罗马的压制、牺牲自己的尊严和发展空间。敌人的霸道与同胞的制肘,使他对罗马的仇恨日益加深,以至于他已经将消灭罗马当成自己的神圣使命和终身的事业,而这正是他秘而不宣的、巧妙地掩盖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的真正目的。他不屈的意志、旺盛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无疑已经开始对他那刚满九岁的长子汉尼拔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当哈密尔卡准备远征的时候,汉尼拔乞求父亲带他一同前往西班牙。

哈密尔卡没有说什么,默默带着儿子前往迦太基主神巴尔?哈门的神殿,在那里,哈密尔卡让汉尼拔对着神像起誓:今生今世以罗马为敌,誓死不变。汉尼拔遵从父亲的意愿郑重地发了誓,然后哈密尔卡对汉尼拔表示可以让他随军出征。

与罗马的战争结束后,为了不刺激罗马人的神经,迦太基人不敢大张旗鼓地重建海军,所以哈密尔卡无法乘船从海上前往西班牙。不过这点困难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他在系统地调查了地理环境和计划的可行性后,带领着自己的军队沿非洲北岸西进,同时征召了少量的船只,与步兵同步沿非洲北岸向西航行,经过约1500公里的长途行军后到达直不罗陀海峡的南岸,现在的摩洛哥北角。

公元前237年,哈密尔卡的军队依靠少量的船只渡过直不罗陀海峡,抵达了仍在迦太基掌握之中的西班牙南部重镇加的斯城。这时腓尼基人在西班牙的势力除了加的斯城以外,只不过还有南岸的三、四个小城而已,早年拥有的大片领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地丢失了。哈密尔卡便以加的斯为基地,依靠这几个腓尼基人的殖民城开始了他的征服西班牙的事业。

哈密尔卡在西班牙征战共九年,巧妙的兵法、有远见的外交手腕使他不仅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经济建设方面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他对被征服的民族恩威并用,不仅使他们认识到哈密尔卡军队的强大,同时也使他们被他的不居功蛮横的态度所感化,成为哈密尔卡的重要的佣兵来源。哈密尔卡还利用迦太基的先进技术对西班牙的金银矿铁矿进行勘测开发,创造了惊人的利润。就这样,哈密尔卡确保了他的兵源、财政独立和军械原料来源。经过九年的征战,他有效地控制了瓜地亚纳河中下游到那奥海角一线以南的地区,在西班牙站稳了脚跟。在西班牙所获得的财富被哈密尔卡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用来支付佣兵和军队的开支,一部分上缴迦太基国库,还有一部分打赏他在迦太基的同党,使他们有足够的金钱继续影响迦太基的政局。

对哈密尔卡的迅速扩张,罗马渐渐开始有些警觉,但是还摸不清哈密尔卡的真正目的何在。对于迦太基人的扩张真正感到危机的是希腊人建设的殖民城马塞(现法国马塞),他们感到迦太基人的北扩会危害到自己的贸易路线,实际上,马塞的势力范围远达帕洛斯海角一带,那里已经在哈密尔卡的掌控之下了。这时的马塞已经是罗马的盟友,所以他们请求罗马过问此事。公元前231年,罗马派出使者前往西班牙,向哈密尔卡询问西班牙战争的目的。哈密尔卡对罗马的使者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巧妙地回答道,这不都是为了开发财源来偿还罗马的战争赔款嘛,不在西班牙搜刮一点,迦太基那里还得清啊。罗马人对西班牙没有什么兴趣,既然人家是为了战争赔款,也就不再过问了。于是哈密尔卡可以放手在西班牙建立自己的事业。

公元前229年,哈密尔卡在一次渡河行军时丧身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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