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原来你什么都不敢要(1) -- 一条溺水的鱼

'Smells Like Teen Spirit'---Nirv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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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了句，听完你就知道了。然后开始继续讲他的初恋故事。

我们都成了大学的新鲜人，我每周都给Shirley写信，一封信写好几页，发出去就开始等回信。信里面除了说说自己的近况，主要还是倾诉相思。每次收到回信，我都喜不自胜，一封信至少要翻来覆去的看好几次，然后又开始写信。这样的鸿雁传书坚持了一个学期，寒假我们见面了，天天腻在一起，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又开始了新的学期。Shirley回信的频率开始降了下来，回信的篇幅也不如以前，我发觉了这一点，就更卖力的写信了，学校里发生的鸡毛蒜皮都写尽了，我就写小说给她看，写得最长的一封信有23页纸，刚刚投到邮筒，就奔回宿舍开始写下一封，是不是很疯狂？

可是即使这样，Shirley的信还是在渐渐减少，从每周一封到两周一封再到一个月一封，她在信里的解释是忙，她是学生会干部，又加入了不少社团，再加上她们学校的功课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也就信了。或者说，我甚至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做的事，我什么都盲目的相信，因为她是那样优秀的一个女孩，对我又是那么的深情。

我们还有同学在Shirley念书的那个城市，另一所学校。从这个同学的口里我知道，Shirley身边不乏追求者，甚至，规模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不过，这位同学对Shirley是赞不决口的，据他说Shirley对所有追求者都拒之门外，决不稍假辞色，很早就高调宣布自己已经是名花有主，断了大部分人的念想。但是总有个别特别顽强的，在大学的第一个暑假里，Shirley给我描述了几个顽固分子的种种姿态，有天天在教室里候着的，有时不时在宿舍楼下转悠的，有喝醉了酒狂喊几个钟头Shirley我爱你的，甚至还有信誓旦旦要来跟我PK的。末了，她用一句话来宽我的心，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反过来，她也会对我突然袭击，在跟我拥抱亲吻的时候冷不丁的拷问我的情况，我还记得她曾经凶恻恻的说，你要是敢背着我交新女朋友，我会穷尽一生之力来让你得不到幸福。

大学的第一年就是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第二年，我也坚持不了每周一封信了，渐渐的，我们都各自投入了自己的生活里，她成了学生会副主席，我进入了系篮球队，我们各自的生活圈子都在扩大，尤其是我，慢慢走出了封闭自己的状态。Shirley是一个特别有主意的人，她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看好了自己要走的路，而我，当时还是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根本还没开始为未来打算。Shirley谋划好了要出国，她把这个目标告诉我，要我也开始努力。

我以前对她是言听计从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偏偏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就是不愿意按照她的安排行事。我没有直接反对，只是用各种理由在敷衍在拖延。聪明如Shirley怎么会感觉不到我的对抗呢，毕竟是智商150的人啊。于是我们之间终于爆发了重重矛盾，信里吵过，电话吵过，见面吵过。在她面前我找不着站得住脚的理由，吵架总会演变成冷战演变成默默地对抗，甚至我们吵完后会一言不发恶狠狠的做爱，完了再继续吵。

这个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Shirley终于开始怀疑我另有新欢。她暗暗的拜托了诸方同学好友做了详尽的调查，她有这个魅力让很多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事，甚至包括我的至交好友。最终我的清白得到了证明，而参与调查的几位我的哥们——他们甚至在Shirley的遥控指挥下各有分工与配合——可能是出于良心的愧疚，或者只是单纯的说漏了嘴，露出了蛛丝马迹。

我当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厌世感，我最爱的女人，我最好的朋友，都不信任我，都在我背后耍手段。我没有挑明，而我和Shirley的关系更糟糕了，我对自己采取了一种放任的态度，逃课，抽烟，喝酒，深居简出，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一度到了几乎要退学的边缘。

说到这里，M转而看着我，你能明白我当时那种心态吗？

我耸耸肩，我想我能明白的，你不愿意被别人控制你的人生，可当时的你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感到莫名其妙的愤怒和烦躁不安。Shirley极其聪明极其优秀，也许太优秀了，她长期以来给了你太大的压力，这压力把你压垮了，使得你的内心不愿意按照她的安排去走，哪怕这安排是正确的是最有利的，你的不配合只是单纯的一种抗争，一种不愿意活在永远的阴影里的表达。到矛盾公开激化的时候，你用放浪形骸来打击她，因为你爱她，你也知道她爱你。伤害爱自己的人，最有效的方式莫过于毁灭她所爱的对象，你用沉沦自己的方式实现了向她的反击。你们实在都很爱对方，又实在都是很骄傲的人，谁也不肯俯下自己的头。我说的对吗？

M的眼里闪动着光芒，你说得很对，可惜我当时并不明白，我下意识的行为并没有经过细致的思考。等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事情早已不可挽回。Shirley不能接受我的堕落。我的好友们有的出于自发，有的受她所托，不断的试图拉我一把，而我一一把他们挡在了心房之外。

最后，终于走到了那一步，Shirley提出了分手，而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了，因为我完全知道这是她向我施加的最后砝码。我说出那就分手吧的那一刻，我从Shirley的眼神中看出了巨大的痛苦，她一定是后悔了，她嘴唇发抖，希望我能说出一句讨饶的话，她一定会立刻原谅我。我们面对面的站了几分钟，也许更久，我一开口说出的却是，忘了我吧，希望你以后平步青云。那一刻Shirley的表情太过吓人，我甚至都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上前一步，因为我害怕她会不支倒地。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她回复了常态，轻轻的说，希望你振作起来，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我不能再等待哪怕是一秒钟了，我怕自己投降，我怕我会一把揽她入怀，把我们说的这些狠话都丢到九霄云外，所以我立刻转身离去，始终不敢回头，我感觉得到她的眼光在我背后一直跟着我。

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出去不知道多远，我甚至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我心里才后知后觉的猛地一痛，我知道，我永远的失去了她。我躺倒在宿舍里整整两天，一遍遍回忆我们的一点一滴，之后我就所有的记忆都打包封在心底，开始了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用了几年时间来封闭疗伤，直到研究生毕业，我都没有再找过女朋友。从分手后，我有意的不去接触任何Shirley的消息。我猜得到她一定按照她所设想的道路出国了，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又再度会面。

M讲完了他的故事。我沉思了一会，说，她还在爱着你。不管这些年来她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伴侣，她没有忘记你，也没有忘记你们的感情。你们都太骄傲了，也许她经过这么多年后认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试图再次接近你。

M皱了皱眉，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我现在对她早已不再有感情了，要怎么才能让她明白和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