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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我想告诉你,我不配做你的兄弟1 -- 桃李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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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我想告诉你,我不配做你的兄弟11

吃过了饺子,元旦晚会的保留节目开始了:各班挑出自认为好的节目在其他三个班巡演。

我们班把包子和崔新宇发出去说相声,大家留在班里接着闹。

四班的节目是阿远的吉他弹唱。阿远一进门先向我们鞠了一躬,我们马上哄着一名女生给

他献上一束塑料花,安涛大叫:“亲一下吧!”

女孩转过身瞪了安涛一眼,阿远的脸倒有点红了,冲着安涛说:“别瞎起哄,打你丫的。”

女孩转过脸来,含情脉脉的看了阿远一下,坐在旁边听。

阿远那天唱了一首《外面的世界》,歌声一起,把大家一下镇住了。阿远的嗓子非常好,吉

他弹的也很娴熟。大家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说话,阿远拨完最后一个和弦,很久我们才反应

过来,热烈鼓掌。

长雷大叫:“我操,阿远你还有这一手呢!真棒!”

我们不让阿远走,一定再唱一首。阿远也激动的满脸通红,声音都发颤了。他邀请我和长雷

、安涛一起唱了一首《一场游戏一场梦》。唱完了还不让走,于是全班一起傻傻的唱《青

苹果乐园》。

我们打开了窗,让歌声传出去,冷冷的晚风吹着我们火热的脸。

89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年轻的歌声在白雪皑皑的校园里不断回荡。

晚会散场是晚上9点多,我和长雷、阿远骑上车往“天星”赶――小伟的生日在那里过。“

天星”本来是南郊文化馆青年活动中心的舞厅,后来经个人承包,算是一间有餐厅功能的“

准”歌厅。因为以现在歌厅的标准来看,那里实在不够水准。

我们刚走进“天星”软皮包着的木质大门,就听见六子大声叫我:“小哲,你孙子怎么这么

晚才来,我们都喝了两箱了。”

今天“天星”里除了六子和小伟一班人没有别的顾客,天花板上紫外灯的光线打的非常优

雅,灯光下服务生的白衬衫反射出蓝紫色的光。大厅的光线非常幽暗,中间是一个圆形的舞

台,舞台上空的彩球灯不断旋转把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光斑投射到墙壁上和大厅里的每

个角落。音箱里流淌出轻柔的不知所云的英文歌。餐厅的四周是餐桌和客位,所有的座位

都是火车座位的样式,相邻两桌的客人背靠背,这在当时是非常创新的布置。

小伟他们一共两桌,在正对舞台的位置,我们径直走过去,六子让他的两个小兄弟到另一桌

去坐――他对阿远还是很不友好,没有给阿远留座位。小伟马上让六子的另一个小兄弟也

坐过去,给阿远腾了个座位。我们这才坐了下来。

小伟看我们来很高兴,分别跟长雷和阿远握了握手,说感谢他们今天能来。然后小伟给我介

绍他旁边坐的一个女孩:“小哲,这是萍萍,你叫萍姐就行了。”

女孩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

这女孩经常和小伟在一起,小伟第一次到学校找我,就是这个女孩骑摩托待他过去的。原来

我记得她长的挺妖冶的,今天看到似乎不是那么风骚。

萍萍穿了一件紫色的鸡心领绒衣,衣领开口很低,衬着她的脖子雪白修长,戴着一条紫色水

晶的项链。那绒衣好像是一种叫“马海毛”的长绒毛线织的,看起来毛茸茸的。

萍萍的眼睛很大很漂亮,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头发长长的系了一个马尾巴,嘴里不停的嚼着

口香糖,刚才一笑嘴边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我叫了一声:“萍姐。”她向我点了一下头。

我和长雷、阿远拿出礼物交给小伟:“小伟,祝你生日快乐。”

小伟接过来说谢谢,自己兄弟那么客气干什么。我看到阿远送小伟的是一个精致的黄铜酒

壶,本来阿远是应该送那条从我舅家“搜刮”来的鳄鱼牌皮带的。

我疑惑的看了阿远一眼,阿远没注意到我。

小伟问我:“我听六子说你有个女朋友,今天怎么没带来。”

“六子,你丫这嘴也太快了吧。”,我指着六子,然后说:“带她来干吗?她也想来,但是我

让她跟家待着。她哪见过咱们这个?不懂规矩又不会喝酒,把她带来还不现我的眼!”

“欧――”,旁边的六子哄了一下:“你丫有那么牛逼吗?吹呢吧!”

“别听他吹牛逼,我知道怎么回事”长雷喝了半杯酒,清了清嗓子说:“那不是昨天上体育

课吗,女生不是打排球吗,他媳妇儿把脚崴了。这孙子本来和我们打篮球,我跟他一拨,输了

的烤白薯。马上下课了,我们跟人家还差4分儿。这逼看见媳妇儿脚崴了,不玩儿了!我操

我传给丫球都不接,跑到媳妇儿那给人揉脚去了!你们说丫是不是一个重色轻友的贱人?

“给小哲一大哄啊,哄^^^^^^^”六子起头,大家哄我。

“你大爷长雷,后来买烤白薯不都是我出的钱?这还重色轻友?”

“你不请客也得行啊!咱们这边的都要把你吃了。”

大家笑的很开心,小伟业很高兴,笑着又开了一瓶酒。可是萍姐只是微微的笑,不时用眼睛

瞟一下小伟,小伟没有看她。

这时过来一个留着披肩发的瘦子,小伟介绍给我们说这是天星的经理,小伟的好朋友,玩摇

滚玩的特别好。

瘦子一一跟我们握手,嗓音很沙哑:“叫我盒子就行了。”

“什么?叫什么?”长雷没听清。

“盒子。”

大家大声开玩笑,继续喝酒。席间南城的不少老炮到天星来给找小伟,大多是祝贺一下,喝

杯酒,谈几句就走,一拨一拨来了不少人,小伟每个人都陪着喝一杯,很快就醉了。

大家推杯换盏,说着黄色笑话,酒喝的很快,又喝了两箱啤酒。所有人都快不行了,六子和长

雷已经到外面吐了一次。萍姐也喝了不少,不停的笑,脸颊酡红,十分迷人。

萍姐突然问我:“小哲,吃不吃口香糖。”

我一愣,然后说:“好啊,吃一块。”

“那你过来。”

我到萍姐旁边坐下。萍姐剥开一块口香糖,含住半个,露出一半,对我甜甜的笑着,说:“咱

俩一人一半,想吃就过来叼。”

我吓了一跳,看了一下小伟,小伟笑眯眯的不说话,挺感兴趣的看着。

我说:“那我不吃了。”。

小伟和大家一起笑起来。

萍姐把胳膊搭在我肩上,脸凑近我的脸:“你觉得我好吗?”

“好。”

“哪儿好?”

“好看。”

萍姐大声笑了起来,由于离我很近,我吃了一惊。小伟也在笑,对萍姐说:“行了,别教小孩

坏了。你再吓着他。”

萍姐又把嘴凑近了我一点:“你对你女朋友挺不错的。”

“嗯,还行吧,就那么回事。”我有点语无伦次。

“你跟她上过床吗?”萍姐的嘴离我很近,她呼出的热气吹的我的耳朵痒痒的。

我说话都结巴了:“没、没、没有,那、那我哪敢啊?”

“那你想跟我上床吗?”

我头上全是汗,偷偷看了一眼小伟,小伟的脸已经沉了下来。我连忙把萍姐的胳膊放下,说

:“萍姐,别闹了。”

我喝了一口酒,想赶快转移话题:“六子,长雷,你们丫快喝呀。对了,今儿痢疾怎么没来?

小伟和六子的脸色都有点不自然,小伟的脸色更难看了,跟我解释说:“痢疾说今天有事。

“今天还有事,今天不是过元旦吗?再说还是你生日。”我好不容易转移了话题,就赶忙说

下去。可是小伟没回答。

萍姐那边还没完没了,她又把手放在我肩上:“我问你呢,想不想跟我上床?我让你尝尝是

什么滋味。”

我赶紧开玩笑似的说:“萍姐,萍姐,你饶了我吧。等一下小伟该不高兴了,我还想多活两

年呢。”

萍姐还是满不在乎,把另一只手也围住我的脖子:“他凭什么不高兴?他是我什么人?我

是他什么人?我在他眼里就是个鸡。是吧小伟?”说完她把脸转向小伟。

小伟把酒杯重重一放说:“我去一趟厕所。”然后转身走了。

萍姐看他走了,放开了我,眼睛直盯着手里的酒杯,喃喃自语:“他凭什么不高兴,他算我什

么人….他凭什么不高兴,他算我什么人…..”说着说着眼里竟盈满了泪水。

我一下慌了,赶忙劝:“萍姐你别哭啊。”六子,长雷和阿远,还有同坐的小伟的几个朋友

也一起劝。

“都他妈少管我!”萍姐忽然急了,抓起大衣,推开桌子向外走。直到木头大门光的一声关

上了,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小伟的朋友告诉我,以前萍是痢疾的女朋友。后来萍喜欢上了小伟,就和痢疾断

了,经常来找小伟,对小伟特别好。小伟上次受伤住院,萍为了给他送饭,晚上骑摩托不小心

撞了车,腿上缝了20多针。小伟的父亲去世早,家里只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母亲,萍每天下

班以后就到小伟家帮小伟的母亲干活,小伟的母亲也很喜欢萍。

萍曾经向小伟表白过,小伟也明白她的心意,可是他认为朋友妻,不可戏,虽然心里喜欢萍,

却总也不肯接受她。痢疾在分手以后应该还是很在乎萍的,当萍和小伟在一起的时候,他总

是避开。这事弄的两个好朋友有点别扭,却谁也不肯挑明。

我们都听的很认真,这下我才弄明白为什么痢疾今天不来,以及每次我见到小伟的时候为什

么从来没有同时看见痢疾和萍。

大家都喝了很多,经过这么一闹,更没什么话说。呆呆的坐着灯小伟回来。

小伟过了好一会才回来,看见萍姐不在了也没提这茬,端起杯来说:“哥几个不好意思,没

想到闹成这样,咱别和女的一般见识,来,走一个。”说完一饮而尽。别人都端起杯来喝了,

只有阿远没喝。

只见阿远把杯子重重的向桌上一墩,站起来大声说:“小伟,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满桌人都惊讶的看着阿远,小伟也抬起头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阿远接着说:“萍姐对你挺痴情的,你也不是不喜欢她。再说她和痢疾已经过去了,你为什

么还放不开呢?在不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嫌弃她?我觉得

你应该把她找回来。”

小伟喝了很多酒,心情也不好,不像平时那么斯文了,他朝阿远摆了摆手说:“你懂什么?

小屁孩儿!毛还没长齐呢,还跟我这说喜欢不喜欢?边儿待着去。”然后低下头和旁边的

人说话。

我想不通阿远为什么这么激动,我怀疑丫是不是疯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和小伟也不熟

阿远更激动了,他感觉受到了侮辱,声音更大了:“你自己觉得挺仗义呢吧?其实你他妈最

自私!你替萍姐想过吗?她有什么错?被你们推来让去。你们觉得她是个东西呀,想给谁

就给谁?”说到这阿远顿了一顿,声音小了一点:“萍姐说的还不算对,她在你眼里连鸡都

不如。”

小伟真的发火了。我第一次看见小伟发火。

只见小伟“腾”的站起来,头上的青筋直跳,扯着脖子向阿远喊:“我和痢疾活了20多岁,

每个人身上刀伤都有十几处。你们这些小崽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们兄弟的事轮不到你

说三道四,你他妈差远了,给我滚,信不信我废了你!!!”

我连忙站起来抱住阿远。我真的认为他疯了,阿远仍然挣扎着冲小伟狂叫:“你少拿打架

跟我说事儿,你活这么大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你还他妈给人家当大哥呢,你就是一个大傻逼

!”

“呼”的一阵风声掠过,我看见六子正举着一个空啤酒瓶朝阿远的头上砸过来。六子喝多

了,准头有点差,瓶子向我和阿远之间砸下来。

我本能的用胳膊一挡,瓶子正打在我右臂的肘上,瓶子碎了,溅起的碎玻璃把我的脸括破了

一道。由于“天星”暖气开的很足,我们都穿着很薄的衬衫,碎瓶子扎破了我的胳膊,整个

小臂鲜血淋漓。

与此同时,长雷也在桌子角上敲碎了一个啤酒瓶底,手握半截瓶子,用锋利的断茬抵住了六

子的咽喉!

六子的兄弟们哗的一下都站了起来。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过了大概20秒,六子突然破口大骂:“西郊来的都他妈滚!李小哲、许志远,我早看你们不

顺眼了,早晚剁了你们!”

小伟坐着不说话。长雷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走,我点点头。

长雷把酒瓶摔在地上,砸的粉碎,跟小伟说了一声对不起,抓起衣服向外走。我拖着醉醺醺

的阿远向外走,刚拉开“天星”的大门,小伟在后面叫我,我回头看。小伟说:“小哲,今天

的事是我自己的事,跟什么西郊、南郊没关系。”

我点点头,搀着阿远走出了天星。

阿远刚出大门就吐的一塌糊涂。我想,我这次和六子他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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