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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建安九年:河北群贤 -- 李靖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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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建安十六年:西凉锦马超

——————口舌的力量,有时更甚于刀剑。

魏朝的直臣们大多性格鲜明,刚正敢言。然而象杨阜这样一句话就戳的皇帝脸面险些挂不住的愣头青还绝无仅有。传统的道德观念认为容忍直臣是有道明君应尽的义务。因此皇帝即使十分不悦表面上还要温颜做出应有的姿态。实际上,不仅是囿于道德的皇帝,连身为魏朝宗室贵戚向来肆无忌惮的武将曹洪也惧杨阜三分。以至于杨阜在场的时候曹洪不敢轻易召集歌舞。这些重量级人物对杨阜的谨慎并非没有原因,此人脾气一旦爆发,是那种杀人一千宁可自毁八百的人物。若干年前,威震天下的西凉猛将马超就在他手下碰过钉子。马超的勇武天下闻名,但之前藉藉无名的杨阜却敢死咬住他,甚至亲自交锋。交锋的结果是杨阜竟然奇迹般的从战阵生还。此后此人名满天下,再没有什么人敢轻撄其锋。

马超的郁闷不在于他没有杀死杨阜。杨阜这个级别的人物存活或死对整个天下格局影响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然而马超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天下的公敌。不只是事实上的而且是舆论上的,真是岂有此理。建安十七年,马超军攻陷历城,抓到了死敌杨阜的姑母。姜老太太面对马超凛然不惧。用不了几句话就把马超脆弱的心灵伤的千疮百孔。“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这十个大字如十块大石一样沉甸甸的镇压着马超。姜老太太手无缚鸡之力,弹指之间就可以杀她。但正因她手无缚鸡之力。倘若天下百姓都和她一个看法。那么天地悠悠将无马超容身之所。

而这十个字还不是全部。因为当马超攻袭历城的时候,暴起反噬的杨阜和他表兄姜叙的联军也袭击了马超家属所在的冀城。马超几乎失去了他所有的亲人。若干年后,羁旅蜀国的马超孤单的度过一个春节。他的一名妻弟来向他庆岁。马超骤然想起当年满堂百口的热闹融洽和今天对坐两人的孤单冷清,愤懑捶胸至于吐血。

这一切噩梦般的变化,是从建安十六年开始的。

那年春天,曹操麾下的两大重臣钟繇和夏侯渊并受命讨伐汉中张鲁。夏侯渊是曹操亲族中屈指可数的猛将,善于迅速突击。有“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称号。他对汉中的讨伐被西凉诸将认为不怀好意。因为此举势必要经过西凉的领地。

西凉军此时的统领是马超和韩遂,而马超之父马腾则已在数年之前被朝廷征辟为卫尉,即九卿之一。一度,西凉和中央朝廷的关系是温和的。马腾就曾经与朝廷相配合,派出以马超庞德为首的大军帮助长安的钟繇扫荡叛乱郭援。勇猛的将军庞德在这次战役中亲手砍下郭援首级。郭援虽是国家叛逆,却是钟繇的外甥。钟繇看到首级后为之含悲。

然而就《三国志》本传及裴松之各家注之中,我们并没有发现马腾作为卫尉被提到的记录。一般来说,以这个级别的官员,倘若在历史上竟然没有一丝相应影响。其中必有诡异。从汉王朝末年到魏朝初建,卫尉一职颇有名臣,如辛毗等且在本传中有一席之地。相对而言马腾的默然则令人心生疑窦。这并非捕风捉影。当日后吴国初建时,史书上关于吴国首任丞相孙邵的记录便寥寥可数。以至于孙邵以开国首相的地位竟至于在吴书中无列传。是时外患未宁,内乱将生。孙邵得据此位,如非有过人之能,便必有过人之德。而两样任有其一便足以在吴书中列席。但当时负责史籍编写的张温等人与之关系不睦,所以故意在史籍中抹去他应有的政治地位。马腾的情况倘若不是属于这种,那么至少也是近似这种,

马腾在建安年初崛起于西凉。虽然据说他是东汉名将马援的后代,然而时已二百多年。正如孙坚从容称说其孙武子之后的出身一样,源流已难以查考。而且即或身份真实也往往难说明什么。对世家大族而言,倘若生性谨慎,不被查抄灭族,则数代之后后裔就将繁衍出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最著名就是刘备其祖中山靖王刘胜。刘胜在其位时表现出异常的对权力的漠然和对女色的热中。这未必不是韬晦之计,但附加的后果是他因此而拥有一百多个子嗣。这些子嗣繁衍到王朝的末年,总数当不下数万。从这一点来说,刘备选择这个祖先无疑经过慎密考虑,刘胜这一支的谱系庞大足以令本朝宗正为其叹服束手。证明其非的难度比证明其是的难度还要大。同样的例子常见于帝王。明太祖朱元璋的后代繁衍至明末时总数已逾四十万。这些人都是皇族,他们的生活理论上则需朝廷财政供给。以至于明朝虽无八旗子弟而照样被这群朱氏子孙吃的盘光碗净。而其中最令人叹服的则是成吉思汗。他的后裔随着诸子的东征西征而遍布整个地球。带有他血脉的人数今天已经超过一亿六千万。

但马腾的母系是羌族这一点则疑问不大,因为统共望上推两代就够了。而且羌族当时也罕有马援孙武这样有名的或刘胜这样腐化的人。这个实际身份比他的虚名更加重要。日后马腾马超两代父子深得羌人之心,绝大的一个关系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半个羌人。西凉土燥风烈,生长出的战士骁健而精锐,他们组建的军队一直是中原朝廷的忌惮之一。马腾和韩遂先后在西凉土地上脱颖而出,并且据说彼此相互攻击,直到建安年中才相与缓和。即便如此,马腾和韩遂的联军势力只要仍然存在。对朝廷而言就始终是一个潜伏的威胁。建安十三年曹操讨伐荆州时就曾担心过背后伺伏的马腾与韩遂。此后不久,马腾入朝为卫尉。

我们已知马腾的卫尉不过是优容之职。即使身居其位,作为长久的政敌,曹操也不会令其实居其职。魏朝人撰写的《典略》中记述这一段,说,“十三年,征为卫尉。腾自见年老,遂入宿卫。初,曹公为丞相,辟腾长子超”,看上去雍穆和平。日后一切兵凶祸结均起于马超的狼子野心。然而关于这件事另一人的记述则颇有不同。

张既是继钟繇以后戍守长安的名臣,素以娴于政事而扬名魏世。在他的传记中也有对此事的记述。

“太祖(曹操)将征荆州,而腾等分据关中。太祖复遣既喻腾等,令释部曲求还。腾己许之而更犹豫,既恐为变,乃移诸县促储偫,二千石郊迎。腾不得已,发东。太祖表腾为卫尉……”

这一段既已被堂而皇之的记载于《张既传》作为功绩,则与《魏略》稍相对照便可得出其中的不同。马腾对入朝为官的意见从“自”而变为“不得已”。则其最终成行也并非真实意志的反映而是在犹豫中被张既的政治逼迫推了一把。马腾的思想之犹豫我们也可稍推一二。当曹操征荆州时,大兵出动,西北空虚。是时马腾韩遂的势力在战略上居于优势。马腾即使从容入朝,迫于形势,曹操也绝不敢对其稍动。但倘若荆州战事结束,朝廷兵力回溯,则马腾孤身入朝就不但起不到原有的作用,反而有尴尬的人质之虞。此时形势已然改变,但前言既已许出。张既终于还是将他请上了这条不归路。“不得已”三字即是明证。

马腾的入朝与曹操的优容既已是政治博弈,则曹操对马超的垂青也就不见得是真实意志的反映。马超的实际地位由其手下雄兵决定,官职只是形式,而作为征辟的对象。前一个被曹操征辟后打的无处存身的袁谭血尚未冷。

建安十六年,夏侯渊的军阵终于要缓缓推进过来。面对这一可能的战争威胁。马超和韩遂势必作出相应反映。虽然名义上的敌手乃是汉中张鲁,然而五百里天狱的险峻地形日后也令善于突击的夏侯渊捉襟见肘。即使真正交锋,战事也决不可能迅速得出结果。那么曹操的后续军队便将有充足的借口源源不绝的开拔进西凉这个中原与汉中的缓冲区。一旦变起,西凉军将无措手之力。因此马超和韩遂都感受到了扑天而来的强大压力。他们必须作出抉择。

此事与同期刘备借攻打汉中为名暗袭刘璋的最重要区别在于,面对不怀好意的来者,刘璋的态度是松弛而不设防的。因此给刘备以喘息立足的机会,并且从容发起挑战,一点点的吃掉整个西川。因此刘备虽然在战事上占据优势,但在道义上却显然落于下风。面对这一点,即使是谋主诸葛亮也没有更好的措词可以掩饰。只能寄希望于攻克刘璋之后对其优容待遇以为补过。方当群雄并起的乱世,机遇可能稍纵即逝。千余年前周文王那种渐渐蚕食的方法显然不切实际。在争霸天下的过程中必要采用一些暴力和阴谋。资本主义中有所谓原罪的概念。而此即争霸天下的原罪。刘璋在道义上并无过错,然而却被灭国,而且甚至连诸葛亮所设想的优容也未得到。如此则道义上的优越实际于事无补。不但如此,他的犹豫和暗弱还因此成为天下的笑柄。他的部属和臣僚们大多数在没有实质抵抗的情况下就归附了刘备。没有任何势力拔刀相助应援刘璋。即使孙权曾有动作,客观上其趋利性也十分明显。他是为了荆州,不是为了刘璋。这是一个公义很难被执行的年代。倘若还固守道义上的信条就可能遭受实际中的灭顶之灾。

有先验性的感觉灵活敏锐的人或许会提前数步就对此作出反应,以提前封住敌手尚未落下的棋子。此即传说中的医于未病之时。作为起自草莽的军阀,韩遂马腾以及他们的部下均不具备这种政治素质。但西川刘璋的属下们则已纷纷进谏,请刘璋拒绝刘备所谓假道入蜀的提议。因为刘备心意未知。倘若刘璋接受其入川的请求,则在道义上理所应当为地主之谊,刘备可以因此狮子大开口向刘璋索求各种需求。一旦需求得不到满足刘备即能找到理由发难。即使谁都能看出所谓理由不过是借口。而倘若不顾宾主之谊抢先发难制住刘备,则在道义上又陷入强主欺宾的不利境地。无论哪一边对刘璋和西川的实际利益均甚不利。但刘璋力斥众议,仅出于对刘备贤名的仰慕和同为汉室宗亲的交谊而断然促其入川。日后,刘璋将为自己的轻率痛悔不已。刘备素以仁厚待人,这是他数十年来仗以取得天下贤名的法宝。但是贤名既不能助其取得天下,也就难怪刘备为巨大利益引诱而背叛道义。

因此建安十三年马腾的入朝即可被看成西凉祸乱的前兆。从此西凉的统帅马超和韩遂将面临两难境地。只有相信曹操会谨守道义与西凉始终保持友好互不侵犯才完全合乎道义。但已经相继在大地上消失的那些星辰——吕布、袁绍、袁术、刘表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这种信任事实上不能存在。然后,选择保护西凉即等同于舍弃马腾。因为马腾现在京师。即使马超有掀天之力也不可能在曹操的手中先将父亲救出。一旦发生争执,马腾就会是曹操用来制约西凉的人质。而选择保护马腾即等同于舍弃西凉,理由前已叙述多番。面对巨大的利益,刘备尚且反目,何况曹操向来并无刘备的仁厚之名?

建安十六年对西凉来说,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后世的典籍中对马超此时的痛苦抉择均缺乏记载。有一些来自魏国的传言说马超轻而易举的抛弃了他的父亲,象掸落袍袖上的烟尘一样。然而倘若马超果然能够如此薄情,他就不会在思念亲人的愤懑中捶胸吐血,他就不会以天下勇将的身躯而仅活到四十七岁。迄今为止没有充分的史料可侧面证明来自魏国的传言的虚假。但同样,也没有任何旁证可证其真实。马超既与曹操交锋,双方已成劲敌。敌国的传言虽然不见得尽属空穴来风。但对己方的渲染和对敌方的贬低则是最严谨的史学家也难免为之的。

最终。马超选择打。

做出这个决定的艰难和痛苦不言而喻。而且从事实上说这就是对他父亲的背叛。一旦西凉与朝廷交兵,马腾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作为儿子而将父亲陷入如此险恶境地,在道义上还有什么可说?

然而对西凉而言,这却是他们共同的心声。即使朝廷迅速抓住马超这一道义上的弱点广加宣传,其力度甚至使妇孺也知道天下又出了个不孝的枭雄叫做马超。但西凉的羌人和氐人却坚决的站在马超一边,鼎力支持他。矢志不移。当日后马超兵败而走,本地氐人势力遭到夏侯渊铁骑近乎绝灭的屠杀。然而马超在羌氐中的声望却并未因此而稍减,他还是他们的神威飞将军!

因为他们坚定的认为这块土地归他们所属。即使是朝廷也不可以凭借虚无的借口轻易抢夺!

而曹操的真实用意,也就在于这里。

建安十六年从三月到七月之间,曹操按兵不动。作为一个成熟的军事家和政治家,他已经知道夏侯渊的军队必然会带来何种后果。这两年来边境无事,兵力渐雄。从纯粹军事因素上说,曹操完全有料敌机先抢先平叛的能力。但是他不动,他在慢慢的等西凉诸部兵马齐集,势力逐渐养成。为此不惜先让长安附近部属受点损失。因为他在等机会。一个彻底将西凉平定的机会。而这不是仅仅消灭马超和韩遂就能了事的。倘若他以巨大兵力一开始就将韩马击溃,则当地少数民族必将因为缺少领袖而四散。但此地还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大军对分散势力的征剿既有难度消耗且高。与其留下后患,不如在一役之间将主要的不安定因素尽数扫平。

因此曹操与马超的战争,其本质是汉民族中原王朝对少数民族的征伐与兼并。至于因此而精心准备的对马超的不孝和不义的宣传,不过是将这场征伐局限在君臣不和与道义纷争中的借口而已。因此不得不越将马超抹黑,以使其征伐越具有正义性和合理性。

是时汉室虽已衰微,但王朝毕竟仍然保有相当实力。只是这些实力平时彼此内耗因而难得显现。但偶尔稍露峥嵘,还是可以震慑住四野群氓。曹操和他的以勇猛闻名的儿子曹彰就曾多次主持过对少数民族的征讨。相反被征讨的少数民族则极少向王朝提出领土要求,而仅是作为祸乱的肇始或耀武的对象而加以攻杀。当时谁也不会想到的是,仅仅数十年后,中原大地就将相继被各少数民族的复仇铁骑吞没,因而产生的乱世相承近四百年。史称“五胡乱华”,那是一个直到今天还充满争议和疑问的混乱年代。

马超所聊以自慰的是,他的军队渐已齐集。这些聚集了西凉诸部战士的部队战斗骁勇,善于使用标枪和长矛。他们的身量跟中原人比多半稍高。虽然西北天风凛冽,他们的皮肤却不但不因此粗黑反而泛出一种白色。据充满想像力的传言说,这支军队的先祖并非生于这片土地。

大约数百年前,当时西方的大国罗马执政官们经常率领部队发动远征,从异域夺取奴隶和金宝。在其中的一次远征中,曾做过罗马执政官的司令官克拉苏不慎战败,他率领的部队也在败军中纷乱。数十年后的典籍中记载了一批不明来历的奇怪人种的出现。他们特殊的相貌,肤色,头发以及对长矛标枪鱼鳞阵等的应用令日后的历史学家们眼前一亮。这批人在汉朝的边陲筑城而居,并且世代繁衍。因此马超的军队中很可能也存在着这批罗马战士的后裔,甚至他们的作战也是罗马式的。

该传言在最近数年得到历史学家的批驳。熟习经典的人并且仔细计算过克拉苏失散军队的数目以及汉朝进攻西域的大将陈汤所掠夺的俘虏的数目,从中得出结论所谓罗马马超军恐怕多半是一种浪漫的想像。即便如此,正统史学界对此事的认识和反映也足以证明其传播之广影响之深远。

之前,曹操的两个反应使他的臣下愕然不已。一是群臣建议西凉军善用长矛,应以弓弩对付。曹操答道西凉军虽有长矛但不见得能刺到我军。二是在战局已形成相持的时候西戎各部援军仍然相继前来,每一部援军都会使曹操倍感欢悦。

既然曹操与马超之间的冲突其根源是中原政权与西戎的冲突。那么随之而来的战争就并不只是战争本身。西谚有云: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中原政权无论人力物力地力在西戎的冲突中均占上风。西戎虽然作战勇猛,但单凭几次作战决不可能就此压服甚至威胁中原政权。虽然发动战争,但对西戎而言最奢侈的目标不过是自保。倘若这一点能达到,则试探性作战之后双方将恢复和平。即使军队的领袖马超本人因此背负不孝罪名也是一样。但倘若连一点也不能达到,那么无疑西戎势力将团结在主战派身边,将战争继续下去。

曹操深悉其中的奥秘,所以主动退避三舍,给西戎集团留下考虑和自相分裂的时间。倘若仓促交战而不胜,自然并无好处。但曹操已命徐晃朱灵部渡过蒲坂津占据了关右要冲,巩固了后防。因为韩遂的犹豫,马超的半渡之击未能实现。此刻在军事上已无过多优势。如果能将曹操逼到战略决战,那么凭借精锐兵员素质或许还能取得胜利,但是曹操显然并没有那么单纯莽撞。

这样一样,西戎军的精锐战力被轻描淡写的卸掉。双方进入战略相持阶段。而相持拼的是资源和耐性。这两方面,西戎显然都不擅长。西戎各部来自西凉的各个角落,而今却要靠一隅之地供给十万大军的兵甲粮秣,所以在几次交锋没能扩大战果之后,西戎果然如曹操所料的提出求和。

此中曾发生过一个插曲。当曹操单骑驰出阵前的时候,马超曾经计划突然冲上去将他捉住。这样做的目的当然并不是炫耀其勇武。而是要以曹操挽回本来对西戎太不公平的舆论。即使拿曹操换回马腾,则“背父之逆子”的罪名便可以悄然化为乌有。据说,为了这场突袭,马超之前曾经反复刻苦练习,足可见其并非一时之冲突。只是因为有担任曹操护卫之职的许褚的干扰才临时取消。许褚是曹操帐下号称虎卫营的精兵的首领,向有勇名。他所领导的虎卫之中后来出了数十位将军。在这样的猛士保卫下,马超生擒曹操的机会几乎是零。即使代而将许褚杀死对整个局势也不会有大的改变。但倘若自己略有疏失,则西戎局势岌岌可危。这个险马超不能冒也不敢冒。虽然并没有灵魂附体。但那一刻。马超的确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然而即使是求和也是陷阱!在曹操的诸谋士当中,贾诩以损人而不利己知名。这个领域比他更甚的只有刘晔。若干年前,仅仅是出于个人的求生欲望,贾诩就使整个王朝几乎被董卓的余部掀翻,天下为之搅乱。这次他提出的建议是:离!

离,也即离间。

曹操假装同意求和的态度蒙蔽了西凉群雄,使他们的离间计划有充分时间开始。西戎大多性格直爽,不谙阴谋诡计。曹操的贾诩的离间应验如神。不久以后,西凉群雄就开始了分裂。而且是两个领袖马超与韩遂之间。马超攻击了韩遂,并且在曹操趁势发起的掩击面前不敌而走。倘若战争是政治的延续。那么这次战争失败推本溯源不过是西戎政治失败的延续而已。

建安十六年也即公元211年。这一年年末,马超战败,曹操取得胜利。从此年算起,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实已经持续十六年。但十六年来从没有任何一场战事能象建安十六年西凉联军失败一样明显而深刻的昭示出这一政策的优越性。曹操是可以如此巧妙的通过朝廷诏令一步步将他的敌手逼到进退不能的窘境。稍一举动便会被他找到道义上的借口。这是因为,四百年来王朝习惯将皇帝置于至高无上的至尊地位。则他的诏命当然也被视为绝对真理。在政治博弈当中永远是掌握绝对真理的人掌握话语权。马超在毫无招架之力的情况下被在曹操掌控下的朝廷从容画为“背父之逆子”,不久又将加上“杀君之桀贼”的称号。理由是马超攻击了凉州刺史韦康。但对马超而言,无论是形式还是本质上韦康什么时候成为他的君主了?然而朝廷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他被一点点抹黑。在语言和行动上斥责他的老妪和主妇都被朝廷隆重表彰并且加上绚烂的道德光环,而等待马超的唯有黯然而已。一直到今天,一千八百年过去了,因为话语权的关系我们在正史里所看到的仍然是一个顽固的仿佛天生不孝不义的被描黑的马超。昔日有人说孝子曾参杀人,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曾参之母并不相信。三次之后,曾母逾墙而逃。舆论的力量有时就是这样可怕。在完好运用下竟能补兵势之不足。马超,倘若我打不死你,那就骂死你吧。

好在曹操的好时光也已不多。两年……确切的说一年半之后,曹操将成为魏公。而此举将使他苦心维护的忠臣形象第一次遭受沉重打击。挟天子以令诸侯逐渐变成一句世人皆知的口号。舆论开始在即将发生的重大时代转折前彷徨、默然……

通宝推:随意溜达,史文恭,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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