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初恋回忆 -- 山有木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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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几位朋友们的初恋故事，那些青涩懵懂中的甜蜜，是那么地打动我心。思绪随着走，往事掠过，原来自己竟也有过那样的一段心情！

我的故事太平常 -- 这是一场‘成了’的初恋。可能是发生太晚的缘故吧。看前面三篇，悟出初恋的定义大致是：第一场明确的两情相悦的心情故事。所以我只好写这个了。羡慕诸位初恋早，想必是帅哥美女！

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我 23 ，他 22 ），我的这场初恋直接导致了一场婚姻。婚后，创业艰难百战多。五年后生活开始好些，我俩有了一个儿子。

今天，一个中年人独自在异乡回首往事，当初什么强烈的情感都化作淡淡的了解的微笑了。这样的意识很好很温暖，待我任由它们流吧。

‘等里（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宗（中）

蝉声沉诺（落），蛙森森（声升）起

一池的红年（莲）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年（莲）都像里（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 雨’

。。。

梅雨季节的上海，黄昏，雨后。空气难得的清新。六教室旁边，是一小池子的睡莲，有紫的和白的几朵，在开。

我俩偷偷地在实验室约好出去一道吃饭。他先走的，在路上等我。我装模作样地在反应釜边磨蹭会儿，魂不守舍地跟同事聊天。。。

赶过去的时候，他就是那样在睡莲花塘边等着我，告诉我说雨刚刚才停。然后轻轻地吟那首诗，他的地方口音让那诗更加柔和了。深蓝的夹克衫衬得白衣很白，白衣衬得他的脸很英俊。也并没有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多年以后，回想那个吟诗的青年，那个不懂文学和不愿费心去理解复杂情感的青年，那个高考语文都没有及格的家伙！他的心中，当时，一定真的有一池的红焰吧！我嘴角在微笑，眼睛在湿润，看不清电脑屏幕了。

闭起眼睛看见当时的自己，在情不自禁地去拉他的手，他闪开了，说：‘别弄得跟学生似的，好不？所儿里的人看见会笑。’

在十七舍的 5 楼水房，我在为他洗衣服（！）。那么个男研究生楼真是脏乱差，走廊里的霉味儿今天还记得起来。我们物理系的谁谁（依稀记得模样，名字咋也想不起）进来了。我装模作样地对他讲：‘衣服不可以泡很长时间的，理论上说，泡 14 分钟的时候是最好洗的， V 字型曲线，记住没？’那个家伙嬉皮笑脸地走过来站我俩对面，说： W 老师，我的也泡了 14 分钟了，要不你也帮我洗了？

俺的脸红到耳根。

--- ‘欸，我刚进所里的时候，大伙儿一起玩儿，知道你比我小，让你叫姐就是不叫，为啥？’

--- ‘就是不叫！呵呵，跟你说，你来后那天晚上第一次在会上发言，我好惊讶这女孩儿的声音那么好听！就急着想看你长啥样。混蛋 H.S. 坐我前面挡住我的视线！’

--- ‘哈哈哈！谁让你长得那么矮！哈哈～～’

--- ‘你觉得身高很重要吗？’

。。。

初冬时节，烧结反应炉旁很暖。一人一把躺椅，一杯茶，我俩一聊 16 小时 （一个反应流程）。就这样闲扯。

他在皖南山区的童年。茶树，山路，蛇，竹林，火筒，那个矮壮矮壮的小小子，那个把蛇扯断的小小子，那个在山间的湖里咬着毛巾潜水下去把硬币捞起来得意洋洋的小小子，那个上课敢跟校长捣乱的小小子（校长是他爸），在我的想象中，简直就是一个哪吒！

大学四年他逃了三年的课。高数考 95 分不知老师是男是女（？！）物化的整本书是考试前一晚上喝浓茶突击看出来的。。。从小做乖乖好学生好孩子的我，采访英雄似的抬头问：‘那你逃课都干啥呢？

--- ‘啥也没干，在寝室睡觉，抽烟，骑自行车出去到处逛，趟在草地上看飞机起飞过，翻围墙出去偷蚕豆过。。。’

多年以后，我看着儿子暗自想：唉，本以为跟他爹结婚能生个小哪吒，结果如意算盘落空，这儿子生来像俺自己个儿！基因工程要不咋是一门高深学问呢，没学过不好这么就做实验的呀！

怀孕的时候，又从六教旁边走过。又是下雨的夜。他打着雨伞，小心又执拗地将伞倾斜在我的一边。他半边淋湿，我在哭。。。

他：你还要怎样？！

我：你就不能跟我靠近点儿吗？这么大的伞都不够大？还有，家里的床，也不够宽是不？夏天你闲挤闲热，当年刚结婚那会儿住筒子楼，就一单人床都没闲挤闲热。咱俩这是咋地了？

他不愿也不想说什么，于是把伞塞给我，自己在雨中急急走掉。走回家。

我一个人，傻在那里，很难过。很想不回家，也好让他着急，但是我无处可去，只好很不争气地也往家走

。。。

今天的我，微笑着看当年那对争吵的小夫妻。那个男孩儿，真的是小心翼翼地怕她淋雨着凉。真的。那个女孩儿，只是希望他能揽着她的肩，那样的话，那把伞足够大了， technically speaking.

当年的那个小小的睡莲池，有几朵紫色的和白色的小花开着。朦胧的雨雾里，并没有一池的红莲如红焰。红莲开在年轻的心中，那红焰，也曾经燃过。

又及：

1. 又想起来一点儿，怪好玩的，记下来这里吧。好象那时我常常挺‘作’的，发发小脾气。他从无措到不耐烦有一段时间。最好的时候，是这样。他轻声细语地哄我，说：“小猫不生气，不生气～”一边同时在俺的脑门儿上划“王”字

有那么一阵子，他叫我‘娃娃’。我很是嗲过的，看来。

2. 终于，能够回忆得心平气和，无怨无悔无恨。只有温馨美好了，这淡淡的记忆。当年为了收拾伤心独自疗伤而出走的那年冬夜，从Blackrock 回Belfield 的路上泪水恣意的流，从衣襟到马路上都是！如今真正是过来了。能有心情写下来几笔，算是对自己一个交待吧。

祭奠青春时节的一池红莲，红焰燃过的灰，且埋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