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史上最强的潜艇艇长 -- 妖猫drake

写这篇文章是为了纪念一位战争史上空前绝后的传奇人物。他创造了恐怖的记录，无数后辈小子试图去超越他，但是最终只能仰望他，朝他膜拜。他是真正的水中龙王，但也许是人们更喜欢抬头去瞻仰那些空中的绅士，他和他的朋友的事迹，他们的贵族气质和骑士精神，很快的被汹涌的海浪淹没，再无人记起。

前言

U-Boot，德国最可怕的武器传奇，凭着这些水下的魔鬼，德国海军两次险些创造了奇迹。二战中德国潜艇部队在伟大的狼王邓尼茨的带领下几乎独力支撑了德国的海军作战，他们套在大英帝国颈上的绞索让这些水中的战士成为不朽的传奇。我们记住了一个个曾经成为无数英国人梦魇的名字：第三帝国海军第一个获得双剑银橡叶骑士十字的奥托.克雷齐默尔，斯卡帕雄牛京特.普里恩，U-100的艇长约阿希姆.舍普克，取得钻石双剑橡叶的沃尔夫冈.鲁斯和阿尔布雷西特.布兰迪......这些第三帝国的水下精英们是让人如此记忆深刻，我们对他们的战绩也像对超级大王牌飞行员们的击坠数一样如数家珍，我们都认为奥托.克雷齐默尔创造的47艘船只，27.4386万吨的击沉数已经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奇迹。

确实是绝后的伟大战绩，但是却不是空前的。健忘的我们只看见了二战中U艇的雄起，却忘记U艇真正的黄金时代，第一次世界大战。

挂着铁十字海军旗的第二帝国海军潜艇恐怖到什么程度？奥托.克雷齐默尔这位二战的潜艇王在一战只能排在击沉榜第五！U99的传奇在一战中也许根本就不能在群星中闪现！U35最终在多位艇长指挥下共击沉了总吨位达54万多吨的224艘舰船，U9在一个小时内消灭3艘各1.2万吨的克雷西级装甲巡洋舰使得所有使用U9编号的潜艇都得以佩戴铁十字勋章！那是一个伟大而恐怖的时代，二战德国潜艇从没敢企及的伟大----独力把英国海军赶出北海这个目标在一战的U艇部队面前几乎是唾手可得。

一面是可怕的战绩，一面是惊人的贵族气质和骑士精神。与二战中一开始就被骂作海盗的第三帝国潜艇部队相比，他们的前辈在一战一直恪守骑士准则，直到被英国海军借此多次偷袭后，第二帝国的水下骑士们才不得已在上级严令下放弃自己坚守的道德。这种道德的坚持使得潜艇艇长们在战后基本都没有被作为战争罪犯处理。战后这些曾经威震大洋的英雄们，因为协约国严令德国不得拥有潜艇部队而基本都解甲归田，虽然二十年之后他们大多被德国海军再次吹响的号角召唤，站在万字旗下去指挥更先进的水下狼群，但他们的传奇注定都只属于一战，优秀的战士也许并不是优秀的指挥官，就像邓尼茨这位二流艇长却成为最伟大的潜艇战统帅一样。

下面我们就来一起追忆这位史上最可怕的潜艇艇长，被称为“王牌中的王牌”“地中海奇迹”的伟大战士——Lothar von Arnauld de la Perière 洛塔尔.冯.阿尔诺.德.拉.佩勒。

战前岁月

1886年3月18日佩勒出生在东普鲁士的波森（Posen,现在归属波兰，改名波兹南，也算是历史名城了），1903年17岁的佩勒加入了德意志第二帝国海军，对他的童年和家族史小猫没有查到什么，没法解释是什么促使这位内陆来的青年加入海军。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当时第二帝国的海军正在走上德国历史上最辉煌的时代。1890年到1892年马汉出版了其海权三部曲的前两部，大洋彼岸美国军官的理论彻底的征服了威廉二世这位德国历史上最有海洋气质的国家领袖，威廉二世的自尊心和他梦想中的世界帝国终于找到了实现的指导思想和理论依据。在踢掉那位碍手碍脚刻板的老容克后，德国的海军开始在皇帝和臣民的狂热中疯狂的成长，1897年第二帝国海军的缔造者提尔匹兹少将成为海军部长，1898年德国海军联盟成立，第二年就有了25万会员，大量的会员是没有看过海的内陆人。而1898年和1900年的海军扩军法案正式开启了通向“大洋舰队（HoehseeFlotte/High Seas Fleet）”之路。

也许就是在这样的海军大发展背景下，佩勒没有加入久负盛名的普鲁士陆军，而是选择了新兴的海军。巧合的是，1903年6月德国克虏伯海军船厂以法国潜艇为蓝本建成了第一艘军用潜艇。但是这种电力驱动航程不到五海里的奇怪武器似乎没什么威胁，德国海军竟然没有采购。佩勒加入德国海军时，没有任何人想到潜艇会有那么可怕的威力，当时海军实力是依靠前无畏舰体现的，佩勒的海军生涯也是在前无畏舰上开始的。

佩勒第一艘服役的战舰是勃兰登堡级的大选帝侯号 （SMS Kurfürst Friedrich Wilhelm）,正好也是威廉二世大洋舰队的开山之作，而这艘战舰在转卖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后改名海雷丁.巴巴罗萨号（不是德国那个倒霉蛋，这位是阿尔及尔海盗王，土耳其海军最辉煌时代的统帅，玩过大航海时代四的应该记住海雷丁这个名字，就是纪念他的），最后被英国潜艇击沉了。 佩勒服役的第二艘军舰是著名的德意志级石勒苏益格和赫尔斯泰因号（SMS Schlesien andSchleswig-Holstein）这艘幸运活过一战的前无畏舰又在1939年在波兰但泽港打响二战的第一炮。 应该说佩勒的履历很惊人，他第三艘也是一战中最后一艘服役的水面舰只又是一艘名舰——“东方的天鹅”一战德国海军表现最好的也最有骑士风度的袭击舰埃姆登号，1911年至1913年佩勒在这艘轻巡洋舰上担任鱼雷军官。

佩勒在海军的这段履历是很不错的，按这样发展佩勒也许会最终成为一名水面战舰指挥官在终战前也许能晋升去指挥一艘轻巡洋舰。但就在1914年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一个改变佩勒一生也改变了整个德国海军甚至是第二帝国命运的人进入了佩勒的生活，他就是海军上将雨果.冯.波尔（Hugo von Pohl）,佩勒在开战后成为他的副官。

大部分人对第二帝国海军的名将的印象就限于提尔匹兹，冯.斯佩，希佩尔，舍尔这几位水面舰队指挥官，但实际上对英国人威胁最大的两位德国海军将领我们却并不熟知，他们就是提出无限制潜艇战的雨果.冯.波尔和亨宁.冯.霍茨道夫，他们在德国大洋舰队被英国人封锁而水面舰队破交战失败后提出的大规模和无限制的潜艇战。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激怒美国，德国在1915至1916年进行有限制潜艇战，波尔的豪言“五个月内逼英国人乞和”也许真的会实现。

德国海军对波尔的评价是一个新派的，激进的海军将领，应该就是在他的影响下，佩勒的海军道路开始由正统的大舰巨炮变为进入新兴兵种。佩勒先进入了海军飞艇司（Marine-Luftschiff-Abteilung），不过也许这些齐别林的恐怖大玩具不够吸引不够刺激。1915年，佩勒主动要求进入潜艇部队。

当时的德国潜艇已经不是1903年那种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小东西了，1914年9月5日，从U-21首次击沉英国轻巡洋舰“开路者”后，英国人发现自己的真正海上噩梦来了，虽然整个1914年德国潜艇只击沉了8艘军舰和10艘商船，自身还损失5艘，但是U-21,U-9,U-26这些潜艇击沉巡洋舰却让英国海军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整个舰队陷入了“潜艇恐惧”。而1915年1月1日，击沉“敬畏”号前无畏舰的成功也让潜艇成为了第二帝国海军的新希望。二月，雨果.冯.波尔向首相提出“我们没有制海权，但是我们有U艇”，2月5日，德国开始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应该说佩勒在这个节骨眼上加入潜艇部队时机选的太好了。

在波拉（Pola）经过潜艇军官培训后，11月18日，佩勒成为U-35的第二任艇长，在这之前，U-35进行过两次战斗巡逻，击沉了59409吨舰船。这是一艘U-31级潜艇，是基尔造船厂的作品，整体和之前的U-19,U-23,U-27级结构差不多，武备也相同，4具500毫米鱼雷发射管，艇首艇尾各两具，使用160千克装药的G6鱼雷，不过6发的携带量注定了鱼雷不是主要攻击武器。最重要的作战武器是88毫米甲板炮（兵器曾经有介绍说1916年换装了150毫米甲板炮，不过猫翻到的资料却都显示更换的是105毫米KL/45，U-31级的几艘潜艇的甲板炮装备很混乱，U-32/36/37是据说换装的双联装88毫米炮，但是没有找到相关图片）。U-31级的性能一直因为基尔造船厂自制的发动机而遭到诟病，与之前使用MAN柴油机的型号相比，U-31的发动机功率低而且故障确实比较多。

U-35在佩勒的指挥下成为了世界战争史上击沉最多舰船的潜艇，194艘舰船453716吨这样的战绩比二战总成绩最好的潜艇U-48的51艘舰船，310007吨还要强很多。这当然主要归功于英国发展缓慢的反潜战术和U-35甲板炮手恐怖的准确度。

这里插一段，其实一战潜艇部队为二战德国贡献了两位优秀的海军高级军官，一位是指挥UB-68的邓尼茨海军元帅，另一位就更多的活在阴影中，他就是指挥过同是U-31级的U-38和U-34的威廉.卡纳里斯海军上将，他在纳粹德国时代以阿伯威尔的领导者闻名，很长一段是德国对外谍报工作的指挥者。

在佩勒进入指挥岗位时，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已经因为5月的“卢西塔尼亚”号事件和8月击沉“阿拉伯”号引发外交灾难而终止了，9月德国海军就明令停止英国领海内潜艇战，不过这个命令实际的执行效果很让人怀疑，佩勒在英吉利海峡处女航中就击沉过英国船只。

但总的来说，对当时的潜艇部队来讲，北海是不好呆了，好在U-21在5月就及时开辟了潜艇战的“第二战场”——地中海，这里也成为佩勒和第二帝国潜艇神话的产地。自5月25日U-21击沉地中海舰队旗舰“凯旋”号后，到十一月包括U-35的地中海U艇支队组建完成，其主力基本都是U-31级潜艇。也许是因为经验不足，在1916年4月前佩勒和U-35的表现都乏善可陈，但是地中海已经被U艇搅得天翻地覆，这些当时穿着奥匈帝国海军服的水下魔鬼几乎掐断了地中海的运输线，意大利人就因为1915年10月瓦尔特.福茨曼的5次击沉挨了一个冬天的冻。

但就像空战王牌都是来自于天赋一样，经验积累够后的U-35和佩勒开始大开杀戒迅速成为地中海U艇部队最耀眼的明星，1916年4月至5月，23艘近7万吨商船被佩勒送入海底，而1916年7月至8月，U-35的第14次战斗巡逻更只消耗了4发鱼雷（还打丢了一发）大约300发105毫米甲板炮炮弹换来了击沉了9万多吨54艘商船。这个传说甚至被后人神化为佩勒在指挥U-35征战地中海过程中只发射过4发鱼雷。

佩勒的U-35也并不是只攻击商船，不过他的战果里确实没有太显赫的军舰，这可能和他过分钟爱使用甲板炮的作战习惯有关。其击沉记录中的军舰都是像1916年2月击沉英国海军“报春花”号炮舰和1916年10月击沉法国海军“参宿七”号炮舰这样的小货色，不过如果不使用鱼雷，潜艇对大型水面舰只的威胁是可以忽略的，比如著名的韦迪根艇长就是在U-29浮航中被“无畏”号撞沉的。

1916年10月11日，佩勒终于获得第二帝国最高军事勋章“蓝色马克斯”，佩勒最终获得了二级/一级铁十字，霍亨索伦普鲁士家族配剑荣誉勋章（House Order of Hohenzollern，我很怀疑佩勒本来不是贵族，而是出身平民，因为我印象中这款勋章只颁给平民出身的人，而在获颁此勋章后就成为骑士贵族，类似巴伐利亚的马克斯-约瑟夫勋章和英国的嘉德勋位）和“蓝色马克斯”，不过没有得到橡叶饰。在指挥U-35的作战过程中，佩勒共击沉总吨位达194艘舰船453716吨，成为地中海乃至整个德国U艇部队最耀眼的明星。不过这时，德国潜艇的黄金时代已经结束了，因为1916年晚秋U-38击沉意大利商船造成40名美国人遇难，地中海支队也只得开始有限制潜艇战。之后1917年2月，德国虽然再次开始无限制潜艇战，但是英国人也终于在4月开始使用护航体制，潜艇战的失败不可避免了。

随着地中海U艇支队被全部召回，佩勒也面临上级为了保护王牌而让他上岸的压力。1918年3月，佩勒交出了一直伴随他创造了不朽战绩的U-35(U-35在1918年3月17日转由恩斯特.冯.福格特Ernst von Voigt指挥，不过没了灵魂人物的U-35再也没那么走运了，福格特和之后的海诺.冯.海姆伯格Heino von Heimburg，也是蓝色马克斯获得者，的指挥下没有太多的战绩，1918年10月14日回到基尔港，1920年被在英国布莱恩最终被凿沉。 )，交出爱艇后的佩勒成为巡洋U艇支队的指挥官，其指挥的都是拥有超级航程的远程U艇，目的是把无限制潜艇战打到美国海岸去。佩勒自己成为U-139（基尔船厂远程U艇的首艇，近2000吨排水量，6具533鱼雷管，4门甲板炮，航程1.7万海里，水面航速15.8节，赶上炮艇了），拿到新艇后的佩勒一直开到美国海岸又击沉了7006吨的5艘商船，他在新部队并没有成为最大的明星，巡洋U艇支队的最好战绩是U-155的19艘和U-151的23艘，到战争结束整个支队报销了174艘，36万多吨的船只，除了U-154外其他潜艇毫发无损，不过支队长，吟诵哥伦布“我必须回到海上，到那孤寂的海天之间”似乎有战死海上觉悟的佩勒却险些真的在最后一次作战中殉国。

两次大战间的无奈漂泊，二次世界大战的神秘和陨落

已经击沉了194艘共453716吨的佩勒带着U-139回到基尔港，扑面而来的是革命的狂潮和遍地的红旗。但是佩勒既没有投入革命中也没有像U-135那样成为反革命的工具。他继续呆在已经被责令不准拥有潜艇的魏玛共和国海军中，20年代先后担任了汉诺威号（原SMSHannover ）和阿尔萨斯号(原SMSElsa）的航海长。1928年至1930年，他成为埃姆登号轻巡洋舰（不是一战的东方天鹅，而是战后新造的）的第二任舰长。1931年佩勒被晋升为海军上校，但是也被要求退役，无奈的佩勒只得跑到土耳其海军学院混口饭吃。也许是因为名气太大，扩军后的德国海军并没有召回这位王牌艇长，佩勒在土耳其一直执教到1938年。

二次大战爆发后，佩勒终于奉召回国。他先被派往东普鲁士的格但斯克担任潜艇支队司令，1940年3月又被排到低地国家指挥海军支队。后被任命为驻布列塔尼的法国西海岸海军部队司令并晋升为海军少将。1941年2月1日，佩勒成为海军中将，并被任命为地中海U艇分遣舰队司令。

关于佩勒最后的任务和他的飞机失事有个传说，据说佩勒也像其当年的潜艇部队战友威廉.卡纳里斯一样担任了秘密任务，佩勒被派往法国是为了与维西政府进行谈判，而他的主要工作对象就是著名的海军上将达尔郎。1941年1月，美国总统罗斯福任命了其亲信，美国海军中拥有崇高地位的威廉.莱西海军上将（William D.Leahy）担任驻维西法国的大使，他奉命利用职业关系密切与达尔郎海军上将的关系，所谓“对那些公开敌视英国的海军高级将领产生最大影响”。面对美国的积极外交动作，也为了取得法国舰队的控制权，德国也派出了富有盛名的海军高级军官佩勒去同维西法国进行秘密谈判。可惜，佩勒的运气似乎很差，1941年2月24日，佩勒的座机在前往巴黎途中在巴黎近郊的布尔歇机场失事。这次事故也有说法是由英国情报部门操纵的，但是这只是外国网站上的小道消息，可以理解但是却没必要采信。

作为王牌，佩勒死于空难确实是个不错的归宿，而且他也在去世前爬到了一战其他潜艇王牌都没有达到的海军顶层，比佩勒更早指挥U艇支队的二号王牌，38万多吨击沉的瓦尔特.福茨曼二战结束才只是个海军少校。因此虽然二战中佩勒再也没有指挥击沉一艘敌船但是他还是继续书写了自己的传奇，并最终为这段传奇留下了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结局。

• 【整理】西河文萃第29期 2010年0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