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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西域,不只是传说之一初开玉门第七章 虽远必诛(五) -- 阳光不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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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西域,不只是传说之一初开玉门第七章 虽远必诛(五)

虽远必诛之司隶校尉

甘延寿回到都护府暂且不表,单说陈汤亲自到京师献首。进入汉关以后,陈汤感觉很郁闷。既没有凯旋门,也没有看到欢迎的人群,更没有献花的红领巾、欢呼的美丽少女,一点都不风光。接的人倒是有,不接还好,一接更让陈汤郁闷。来的是直属司隶校尉的监察人员,要对陈汤带回的东西进行审查。

啥? 万里远征还出错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哪?

万里远征确实有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不归司隶校尉管。司隶校尉查的是陈汤的经济问题。陈汤同志犯纪律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有一条“一切缴获要归公”,陈汤都放到自己腰包里了。 这是陈汤的一个大毛病:贪,而且是相当贪。回军时带了许多缴获的财物、非法的物资。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贪就入了魔道 了。

司隶校尉是几级干部管的这么宽。司隶校尉是直属于皇帝的政府监察人员。还是巫盅案的时候,好多人被诬陷进了监狱。汉武帝就设置了这么一个临时职位处理相关事宜。事情办完了,职位却留下了,主要负责对京城附近地区官员的监察工作。

廉政工作是个大问题。刘邦建立了这么一个大帝国,不可避免的要依靠官僚系统来管理,但是怎么保证官僚系统的廉洁就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那时候交通不便利、通讯不发达,真是天高皇帝远。郡守作为封疆大吏,那就是土皇帝。不仅是廉洁的问题,地方保护主义、对抗中央、政令不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都让中央政府头痛不已。司隶校尉只是一个点,并不能对整个官僚体系进行监察。汉武帝还发明了一个针对各郡郡守的监察体制,叫刺史巡回制。

将全国分为十三个监察区,每年派刺史出去巡查,主要的监察对象就是各郡的首长。刺史直接归中央管,是个小官,也就相当于七品芝麻官。这就叫以小管大。

每年八月开始刺史到自己的辖区去巡查,两个月以后回京汇报情况。只管看、只管听、只管收集情况,一切回来由别人办。那么刺史会尽心吗?怎么保证刺史不与郡守狼狈为奸、监察不察,或者明哲保身?

人人都有求上进的心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升官发财谁不爱?所以,对刺史要有足以激发人心的奖励措施。在具体执行上,只要当满九年刺史,并且干得好的就可以直接成为郡守。这个奖励措施对刺史们有非常强的刺激作用,其他同级别的官员是不可能有这个升官速度的;对于表现特殊的,皇帝也会有特殊的现金奖励,这是物质方面的。也有精神方面的,那就是皇上的欣赏,往往大领导会亲自接见,照个相、握握手。作为基层官员想见到大领导是大不容易的。这就是机会,如果应对得当,那就会得到意外之喜。

那么刺史都监察什么哪?汉武帝亲自个定了六条:有没有豪强以强凌弱的;有没有郡守对抗中央的;有没有郡内冤狱成堆的;有没有郡守嫉贤妒能、举荐不当的;有没有郡守结党营私的;有没有官绅勾结危害一方的。检查范围严格控制在这六条, 超出范围也是违法。那底层官员归属监察,底层官员由郡守负责。

汉朝的监察制度还是比较有特色的,官员们也不太容易。上面有皇上管着,下面有各级监察人员看着。现在,陈汤就被司隶校尉盯上了。

虽远必诛之功也过也

对于司隶校尉的指控,陈汤是根本没当回事。直接上书汉元帝喊冤。说什么这是迫害功臣,替郅支单于报仇,是亲者恨,仇者快的事。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倒打一耙。打了碟说碟,打了碗说碗,一码是一码。索性汉元帝还是很开通,一声令下一律放行,而且命令沿途郡县车接车送,担食壶浆,出力劳军。这回尽情地爽吧。

贪污点钱财毕竟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朝廷对甘、陈二人的功过争论的比较激烈。

此次出军,兵行万里,斩将夺旗,功劳是明摆着的。可是也犯了大忌,那就是矫诏。所谓矫诏,就是假传圣旨。朝廷之中主要反对派就是中书令石显、丞相匡衡和御史大夫李延寿,可以说主要领导都反对。汉元帝虽然也认为甘、陈二人有功,考虑到矫诏也是左右为难。

矫诏是一个政治罪名,处罚可大可小。当年周勃就是矫诏进入北军,诛灭吕氏,拥立汉文帝,不仅无罪,而且有功;之后汉武帝的时候,窦婴与田玢相斗,窦婴矫诏就落的满门抄斩。近年出土的张家山汉简也记载 “矫制,害者,弃市;不害,罚金四两”。那么,如何区分害与不害就很有弹性了,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分析就不好办了,就得辩论,弄不好就会离题万里。判定是非的标准由谁定就太有说道了,主观意识就增强了。

没有任何一个君主喜欢矫诏的。正如韩非子所说:“臣擅行令则主失制”。如果谁弄个理由就可以矫诏行事,那还要君主干什么。就拿陈汤这次远征,结果是胜利了,皆大欢喜。如果康居的决心再坚决一些,行动再迅速一些;如果郅支单于的应对手段再积极一些,那么结局很可能就倒过来。那样对国家的损失就难以形容了,汉朝在西域的管理体系就有崩盘的危险。胜利确实是很侥幸。

反过来要是什么事情都是一请示二汇报,听话倒是听话了,那就没啥主观能动性。那就没法办事了,胜利也就不存在了。而儒家经典又给了许多儒生以矫诏的勇气。当然陈汤不是儒生,他的动力是来自于建功封侯的人生理想,可是道理是一样的。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大丈夫奉君命出行,遇到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怎能不干呢?这又涉及到儒家的又一个理论,守经与通权达变的关系。守经就是按照规矩办事,按部就班;通权达变就是灵活机变的处理问题。如果按照甘延寿的主意,按部就班就不会有万里远征的胜利,而任谁都可以娇诏,灵活机变的处理事情,那也会乱了套。尤其是对处理政策性很强的问题时,更是如此。万事都有个度,而这个度是最难掌握的。

矫诏的本身就是对官僚管理系统的不信任,估计领导们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你怎么知道领导不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哪?你怎么知道领导不会同意哪?典型的目中无人。这里面就夹杂了义气。

双方是争论不休,汉元帝是左右为难,莫衷一是。这个时候,胜利的效果显现出来了。多年不登门的亲戚又有了消息。

虽远必诛之亦喜亦惧

虽远必诛的震慑效果是明显的。建昭四年(公元前35 年)春郅支单于被传首京师,示众十日。同年七月,呼韩邪单于就得到了消息。他是亦喜亦惧,还有隐隐约约的一点悲意。

喜的是,自己的单于位是坐稳了。没有人同自己争了,天老大,单于老二了。

惧的是,万里远征透露出的阵阵寒意。虽远必诛,跑到天边也把你抓回来,多么坚定的决心;攻城破寨,不到一天的功夫就犁庭扫穴,多么强大的实力;作为郅支单于盟友的康居居然没有做出有效的反应,多么娴熟的运作手段。单于虽然是只比天小一点了,但是天子也若不起呀,更难缠。

悲的是,毕竟是亲兄弟,兔死狐悲,没有一点点悲意是不可能的。想想当年的手足之情,想想当年的两军对阵,现在斯人已去,能不悲吗?

悲的是,自己虽然回到了大草原,还是菜板上的一块肉,别人想怎么砍就怎么砍,想什么时候砍就什么时候砍。

悲的是,作为草原上的雄鹰,匈奴竟落到了这步田地。问苍天路在何方?难道就只能做汉朝的番属吗?

自从返回大漠以后,数年过去了。汉朝对呼韩邪单于是不闻不问,双方是两不相扰,相安无事。呼韩邪单于以为就这么着了,闷声过安静的日子吧。没想到突然间汉朝来了这么一手,让呼韩邪单于措手不及。真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喜可以理解,悲也可以同情。惧什么哪?惧从何来呀?惧汉朝吗?双方不是有盟约世代不复相害吗?还有什么可惧的?!这么多年不去长安了,关系早就疏远了。按照盟约自己倒早就是汉朝的一部分了,但是即不是郡县,又没有质子在朝,等于没有任何联系。盟约本身根本不符合汉朝的管理原则。呼韩邪单于对汉朝的管理体制这么清楚?那当然了,要不怎么当领导呐。最起码呼韩邪单于知道最朴素的、通行的、草原上的做法,要想维持从属关系,质子是必不可少。最不可靠的就是盟约。

没有有效的维系手段,盟约就是说说而已。是约束君子不约束小人的,是一种姿态,签约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解约。当力量对比过于悬殊的时候,谁还把盟约当真哪?汉军万里远征显示出的强大力量使呼韩邪单于认为现在双方的力量就过于悬殊了,不安全感陡然增加。

故此,孝元帝建昭五年(公元前34年)呼韩邪单于再次请求参加朝正月大会,要到长安觐见汉朝皇帝陛下。呼韩邪单于此行的首要目的就是和亲。虽然年龄一大把了,拉下脸来,请求作汉朝的女婿。为江山爱美人,也没啥丢人地。距离上一次汉匈和亲,数十年已经过去了。其间虽然多名匈奴单于有重新和亲的意愿,都没有这么直接、这么急迫。

虽远必诛之昭君出塞

对于呼韩邪的请求,汉朝很痛快就答应了。汉元帝将宫女王昭君赐予呼韩邪单于。对,不是和亲,而是赐婚。待嫁的也不再是公主,而是宫女王昭君。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时代不同了,再提和亲就赶不上潮流了。

为了庆祝呼韩邪来归,双方再结姻亲,汉朝改元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取边境安宁之意,从此天下太平了。

对于这个结果呼韩邪单于还是有思想准备的,毕竟形势使然。当然结果比什么都重要,虽然赐婚的是宫女,呼韩邪单于还是把她当公主来待,封王昭君为宁胡阏氏。宁胡者,安定匈奴也。可见呼韩邪单于对这个婚姻的重视。这也是有记载的汉朝和亲公主得到的第一个封号。按照汉宫的说法就是,和亲公主不再是一般的宫娥才女,而是进入了娘娘的行列了。

呼韩邪单于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就是要把这桩政治婚姻做大、做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汉、匈又和亲了。两国关系好得很。呼韩邪单于的算盘打得很清楚,和亲也好、赐婚也好,媳妇是娶到家了。只要有这位宁胡阏氏在,汉朝就不能把匈奴怎么样。这就是自己请来的最好的保护伞。

那么为什么选择了王昭君哪?我倒宁愿相信是王昭君主动请缨。有道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何况是后宫。现在的后宫可不像汉景帝的时候了,宫女十几名;现在是玉女入云、玉腿如林,是佳丽三千,就像现在电视剧里一样连扫地的都是美女,入宫十几年没见到皇上也是很正常的了。远嫁匈奴虽然前途未卜,也比困守深宫强;塞外的空气虽然寒冷,也是新鲜的。

至于关于这对夫妻的许多美好传说,人家姑妄说之,我们姑妄听之吧, 但愿都是真的。此时的呼韩邪单于已是风烛残年,两年以后,也就是建始二年(公元前31年)呼韩邪单于辞世而去。在请求归汉不得的情况下,王昭君也不得不再嫁给呼韩邪的儿子雕陶莫皋。

这桩婚姻在政治上确实是结出了硕果,为北部边境赢来了几十年的安宁。说促进了民族友好,文化的交流那是一点也不为过。王昭君在匈奴生有一男两女,她的后代在匈奴也是非常尊贵。当然这是后话了。草原青冢今犹在,不见当年出塞人。一曲琵琶风吹絮,辛酸冷暖谁人知?

写到这里一个疑问不小心溜了出来,为什么总是我们嫁姑娘,不是娶媳妇?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看了奥运会知道了,自古就是阴胜阳衰;等学会了国际象棋以后更明白了,原来皇后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也只有娘家有势力才敢这么嫁姑娘,否则非受气不可。

实际上这个亲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拒绝匈奴结亲的请求无异于正式绝交,太不给面子了。这是汉朝君臣不愿意,也没有理由尝试的。况且,此时的汉朝并没有想象的强大,最起码朝廷里没有兴兵远征的战斗意志。否则就不是陈汤矫诏出兵,而是令从上出。

紧接着呼韩邪单于又提出第二个请求。对此,汉朝君臣是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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