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货币之锚》第五章：脱钩 （四） -- 本嘉明

(一)

先说说我的设想吧，比较忙的朋友，只看这一节，以下的解释和讨论就不一定要看了。

一，今后几十年里，人民币以“一篮子货币”为锚，是没有疑问的。即便国际化了，硬通货了，我看也至少“50年不变”。而且既然走出去了，币值的剧烈变动，几乎是必然要碰到几次的，只看变动所用的时间是否过于短促，所以预备救生圈是必要的。

二，第二货币（我们暂称“流通国库券”或“福利券”），以人民币为锚，按1：1兑换率，由ZF固定住。

三，“福利券”的纸币，只有2元，10元，50元，500元四种，没有任何辅币角票。纸币也防伪水印，大小颜色同人民币有明显区别（可以山寨美元嘛，大家揣兜里比较爽）。你到市场上买件马甲下西西河时穿，69块5毛，可以付一张50块的“福利券”，剩下的付人民币小票；或者付两张50元“福利券”，营业员找回你人民币零头。商场晚上结帐，把人民币和“福利券”分开清点，解入银行的分开帐户，而营业额可以加总入帐。

四，“福利券”原则上是功能不完整的货币，不可以进行金融投资，不可以兑换外币。存银行的话，银行主要起一个“代保管”和“电汇”服务功能，所以“福利券”只能存活期，年利率为1%。大多数情况下，“福利券”是由政府民政部门按月（或按学期）下发的，有资格领取的人为了生活，应该很快会花出去，没有理由攒下来不用。所以“福利券”被逼着流通加快，刺激国内消费的能力比人民币强。

五，人民币一国际化，出了小黑屋，外面风雨交加，永远不感冒发烧，是不可能的。在单一货币的情况下，这货币（比如英镑），既是国防军，也是警察，消防员。人家索罗斯要来搞你，一定派大量的“第五纵队”，到你后方煽风点火，谣言四起轧金子抢购民生物资，搞到你要分一半国防军回去救灾弹压，当然疲于奔命，打不过金融大鳄。有了“福利券”，人民币是解放军，“福利券”就是民兵，一打起来，解放军往前线开拔，后方就交给突然冒出来的民兵了。

所以，在物价飞涨，人心惶惶，人民币汇率剧烈波动的紧急时刻，国家可以宣布“福利券”同人民币脱钩，人民币仍以“一篮子外币”为锚，在国际游戏规则以内，去跟金融大鳄周旋。而“福利券”则以“一篮子中国物资”为锚。这“一篮子中国物资”，同小本在《货币之锚》第一章所说的“一篮子环球物资”，是不同的，是指完全是中国自产或附近地区可靠供应（如巴基斯坦的棉花，朝鲜的苹果）的物资，也就是回到，当年陈毅当上海市长时，面对奸商囤积居奇，从解放区调粮油布进城，平抑物价，把奸商一一打爆的做法。

就是说，平时“藏民兵于民”，大家混着用“福利券”和人民币，并没有太大的不方便。一旦事急，突然宣布人民币同“福利券”脱钩，同样一个面包，以人民币标价，面包店可以自行定价，一天几涨都可以，ZF不干涉，市场导向；但“福利券”标价，必须按ZF指导价。同时，ZF按户口簿上的人口数，每月每户可以有若干元人民币仍按1：1兑换为“福利券”，拿这些“福利券”可以在市场上买到物价稳定的配给物资，市民们至少吃得饱。至于想吃得好，请自掏人民币，去买计划外的高价蛋糕。

这时候，“福利券”就暂时等于粮票/布票外加钞票，ZF手里有多少可控物资要投放市场，就按比例发出多少“福利券”（这里头的比例关系，大致是有十元钱物资，可以发一元“福利券”，这个根据，下节会解释清楚）。至于物资怎么能“可控”过来，把涉嫌搞乱金融和社会秩序的企业和个人抄家充公就是了；另外国家储备也有那么“一点儿”；农村再抓紧生产，三管齐下。

面包店低价卖出面包，收进来“福利券”，然后用这些“福利券”从面粉厂进“低价面粉”，面粉厂再用“福利券”从国家统购粮油公司进粮食，计划经济一条龙，按最低生存需求分配的制度，一夜间就建立起来了。肚里有粮，大多数平头老百姓再看着云起云灭，人民币跟美元两条龙斗得昏天黑地，就当看戏吧，不然还能怎么着？

那么，从宣布的时刻起，“福利券”突然就金贵起来了，以前有“福利券”的就比较划算了，黑市兑换价上去了嘛（比如说，人民币价的面包4块一个，福利价1块，那黑市的兑换率就是4：1）。但你看看，平时谁的口袋里，“福利券”会多一点呢？穷人，穷学生。一般中产因为“福利券”不能投资或存款生息，流通时拿到手也急着用出去，哪里存得下来？所以即便千年铁树开次花，能轮到发“国难财”，弱势群体沾点光，大家没意见吧？

还有，如果面包店觉得每天做的1000个面包，全部卖人民币价，趁乱哄抬，能得暴利，故意少卖“福利券”价的份额呢？一，ZF派人暗访，老百姓也会举报。二，每月营业额中，“福利券”收款数达不到一定比例（这从每天解入银行的现金看得出来），就罚款抓人。三，面粉厂的“福利券”价，是ZF商业局按面包“福利券”价倒推下来的，面包店仍有合理的利润，即便全部都卖了“福利券”价，店老板也饿不死。

我们拿“黑背”狼狗做过比喻，一个经济体有了病，舌苔(货币)一定出问题。如果将来中国的经济发烧，那么，货币就应该动荡，硬捂是捂不住的。但大家知道，TG极其讨厌通货膨胀，极其恐惧恶性通货膨胀。如果有了第二货币，那么第二货币同第一货币(人民币)脱钩，而且第二货币的外形同人民币非常容易区分，那么第二货币其实暂时充当了“救济券”，凭券领维生物资，而当局完全无视这些物资的应有市场价格。这已不是货币，而是一种“路条”，逃生的路条。

这时候，按公民人头发放“福利券”的标准是：性别，年龄，体重，有无慢性病史或怀孕中，工作强度（工种津贴）。仅此而已，跟你是住在贡院六号还是工人新村，毫无关系。当然，如果大老板看不起这半口袋棒子面，要用金条换进口维生素，是另说。

现在我们面对几个问题了：

一，既然打算用作非货币的“救济券”，何必平时就发行呢？平时不必多此一举，印好放库里，需要时再拿出来，岂不更好？

从四川地震可以看出来，中国人民的人心，并没有堕落到“洪水猛兽，物欲横流”的地步。国家要把部分经济活动转化为硬性计划配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不容易下，不容易及时下。等下定决心了，全国组织人力铺开执行，又有一个时间过程。在这个时间差里，处于动荡中的弱势群体，饿了病了是等不起的。如果政策一公布，民间已经流散有一定数量的“福利券”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不信一个90后就自己攥着这救命的路条，眼睁睁看着过路人怀里的婴儿挨饿。我们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在ZF大规模发放福利券救灾之前，人民各凭天良，互相扶助，调剂余缺，那一点点极其有限的资源，大家做得，可能比民政局要高效得多，公平得多。

二，如果敌人计划在先，事先破坏呢？

这分两种，一，事先收购；二，伪造。

如果有人在网上发帖，电线杆上贴纸片，路边支个小筐，悄悄收购“福利券”，那咱们的网警，城管，小脚侦辑队，都不是吃素的，等于是告诉海里，山雨欲来，坏银们要动手鸟。

如果是伪造牟利，那么，你是那假币犯罪集团的头，你会伪造哪一张呢？

换了小本我，没二话，伪造“50元”票面的福利券。如果伪造500元的，风险太大；如果伪造2元，10元的，同“50元”一样的成本风险，又不大值。而且如果福利券是国库券到期可以流通的话，无疑50元面值的纸币最多，因为国库券是以100元为单位发售的。

那就简单了，等那一天，宣布福利券同人民币脱钩，可以买平价的粮油布药等约20大类商品，同时宣布，只收2元，10元两种票面。那拥有500元，50元票面的不就不公平了？不会不会，您去工商银行兑换成10元就成，但兑换要记名，查身份证，而且银行的验钞机功能强大。好在如今工商行的门店，多过米铺，方便得紧。当然，您要是不识相拿假币去，就属于顶风作案了，民警刚把你拉到街上，就被民众抢去“围观”至死，那不是木可能。

如果最不堪的情况出现，居然2元都有人伪造，而且天衣无缝，那小本袖子一卷，就明白了，损人不利己的CIA老运动员又出手了。（等危机发展到中段，福利券黑市价涨上去了，伪造2元是可能的，但一开始就有假币，就不大正常了）

以上呢，我们讲了利用“福利券”，隐性地建立起非常时期的民生配给制度，而且和平环境下对“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毫无破坏。一旦敌人蓄谋已久，猛烈攻击人民币时，人民币就好象一个人突然感染了恶性病毒，中了九阴神掌毒发，迅速向全身蔓延，此时，“福利券”就从人民币经济体中脱胎而出，同人民币绝缘隔离，独立运转，维持人民最起码的温饱和安定感，维持社会最起码的有序运转，地还要种，粮还要打。等人民币战胜了病毒，免疫了，黑市兑换率正常了，再联结回去。

如果要做到这一点，“福利券”平时就要有些规模，盘子太小了，急时不派用场。

这，就又回到我们以前在《梅老板进城》里说的事了：用“福利券”来转移GDP的增长额，韬光养晦。

GDP是以人民币计算的，ZF的一部分民政救济支出，以“福利券”方式下派，那么到底一年派了多少？TG一口咬定，不过15亿，我就忽略不计了，你美国怎么查？结果到了第二年，街面上到处是“福利券”在流通，人民币计的GDP增长率下调到4%，总理鞠躬道歉，人民群众心里明镜儿似的，还得集体装蒜：没啥没啥，美国才增长多少啊？咱比他还强点不是？明年再努力。当然跟印度就没法比了，向印度牌出头椽子致以最最崇高滴敬意！

（二）

上文提到的发行“福利券”比例，为什么是10：1？

这是敬爱的周总理告诉小本的-------当然不是亲口告诉小本，是他老人家亲口告诉彭老总的。

话说当年，庐山会议刚开了个头，毛主席雷霆震怒，大有炸平庐山之势。彭老总因为那封“万言书”，刚刚挨批，愤愤不平：自己说的都是真话，都为了党好。收拾收拾，明天再战！

周总理连夜找上门来，推心置腹，就为了说明三点：

1）彭老总说的都对，从国务院这边说，也是问题一大堆，都是老毛的冒进闹的。

2）但总理在前几年的南宁会议上被老毛因为“反冒进”整得半死，差点打倒，这次怕了，所以特来说明不可能表态支持彭德怀。

3）既然总理不会支持彭总，彭总必输无疑。一，你是军人干政，捞过界了。二，老彭得罪人多，从党内讲，即便不是毛山头的，也不愿意为他出头喊冤的人不少。三，毛的嫡系多，既然总理都中立了，毛在会上能主导局面。

所以总理的意思，赶紧认栽，估计这次也就轻描淡写，检讨过关算了（一开始周确实没想到后果会如此）。顺毛者昌，不如党和人民，先放一放？

彭老总听罢，沉默良久，说：“你们这些人哪，人情世故太深，老奸巨猾！”

总理在TG革命事业中的资历之高，毛主席是比不了的。八一南昌起义，是周恩来为首，叶挺贺龙为副，创建的红军。军队里的山头再多，这是总土地爷，而且总理一贯和气，人缘好。文G中“林江共治”的一段时间，总理比较偏向林派，因为一，军队派的“四大金刚”都是军人，军队讲究资历辈份，林本人也是军人，能够约束叶群，所以这一边比较尊重总理；而江的“文G派”文人们完全无法无天，不把总理放在眼里。二，军队派相对讲，胡闹得比“WG派”要好一点。

现在放回彭老总身上，他同样不可能不尊重总理。这句话本身，首先是自己人才如此不避讳，因为总理说的困难，能引起老彭的共鸣，正常情况下这句“老奸巨猾”也可以看作“笑骂”，不过当时实在没有笑的心情；其次，是老彭的心头，实在是沉重至极，自己孤掌难鸣，国事已不可为。但他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国家民族：这样下去，怎么好？（附带说一句，庐山批彭最力的，是刘。这十分耐人寻味，这位造了毛神的大儒，后来开7千人大会，屁股坐到了当年被自己整的老彭一边，莫非是良心突然发现？无非是形势对他有利了而已）

就是在这次尽在无言中的“交心”中，总理说，发行人民币，跟实际拥有物资的比例，以他的工作经验，是1：9.6最好（即有了9.6元的物资，才可以发行1元纸币），如果这一比例降到8.8，则国民经济会相当紧张，甚至于危险。

为什么比例会下降？我想无非几种可能：

1）货币过量发行。（当时完全没有金融理财文物拍卖，人们也理不起财，货币无法沉淀，一过量立竿见影）

2）自然灾害，收成减少。

3）虽然收成没有减少，但临时有支援其他国家的国际义务。物资外赠，等于田里没有收成，而货币已经预先发行了，刹不住车。

在今天，如果中国在国内经济危机中，使用福利券照顾民生，那么13亿人，每月需要多少基本物资？应配合发行多少福利券？先在正常时期散下去多少“先头部队”？这都需要事先仔细计算，试点检验。

（三）

河里最近比较讲究屁股问题，腿子问题。小本是这么看的。

我们这些人，算聪明不聪明？不用朦自己，现实生活残酷地摆在那里，就说我小本，不过是中下之资。所以我根本不去考虑什么自己比“肉食者”要进化得高级，毛主席那种“洒家不出，奈苍生何”的气概，今天就使不得。即便忙总大骂“逆向淘汰”选拔官员，我仍然认为，绝大多数高级干部，比我们民科要强，所以那边出招，这边应招，两边的中央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就算是吧，无所谓。

我们在这里玩的，是你既然下了一子，我们观棋的臭棋篓子，在隔壁房间七嘴八舌，说如果这子不落在红中，而是落到东西南北，又大概是什么变化？这个，你要说一腔热血，也成，但老实讲，就是喜欢摆龙门阵而已，四不一没有嘛。

所以忙总不论算什么腿子，您能继续来发言，就好，大家切磋着玩嘛。跑题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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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嘉明:【原创】<煮酒论雄>(二十 )：梅老板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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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西河文萃第31期 2010年0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