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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跨年贴:柬埔寨纪行(一) -- 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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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柬埔寨纪行(四)上

柬埔寨纪行(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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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图有真相。怎么还没有哪位朋友告诉我,哪个图床可以在河里上图?

这是我到达柬埔寨的第四天了。这一天的天气出奇的清爽。早上出门之际,甚至让我感到了一丝丝凉意,空气的湿度也下降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最后的威力。但是早上的凉爽的确出乎我们的意料,没有心理准备的同行女士们都给凉得纷纷披上了围巾。

这一天的行程比较的丰富。早上要采访两个学校的配餐活动以及一个粮食分配中心。下午则是去吴哥窟的塔普隆寺游览,并在巴肯山上观看吴哥窟壮丽的日落。为了赶时间,我们在早上5点半就起床了。这一夜里,我的睡眠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已经连续三天睡眠时间少于五个小时了。这样的工作强度,实在也是出乎我所意料的。

我们在汽车上吃完了早饭——两个三明治以及几根薯条。一路驱车前往暹粒北部的村庄。这里的主要交通干道机动车不多,路上跑着的大部分车辆都是自行车或者摩托车,要不就是“托托”。这是一种改装摩托车。在普通的两轮摩托车后面加装了个拖曳式的车厢,可以乘坐四个人。这种交通方式在金边和暹粒都很常见。我们的汽车行驶在暹粒的平原上,周围的景色简直就像非洲大草原。一片片的荒原从眼前掠过。荒原上点缀着稀疏而高大的棕榈树,时有芭蕉树或者油桐树出现。草棚、黄牛、草地以及稻田纷纷展现在眼前。已经到了水稻要收获的时候了。但是很显然这一年的收获非常让人担心。许多稻田里有严重的倒伏,很多水稻没有抽穗就成片地倒在地里。而抽穗的水稻的穗粒并不饱满,数量也不多。水稻的品种应该不是很好,因为我看到水田里的水稻长得非常之高,就像疯长的野草。粗杆的水稻无法大量抽穗,这个是个常识。后来在采访一个学校的校长时,他告诉我在11月份此处刚刚发过大水。这自然给水稻生长带来了巨大的危机。但是后来从我看到的一些资料上说,洞里萨湖畔的稻种因为每年洪水季节性的泛滥,通常会长得很高,平均高度可达2-3米。这是在种甘蔗还是在种水稻?我对柬埔寨的水稻品种充满着好奇。

田里有些地方有水牛,也有黄牛。总之以黄牛为主。司机告诉我,当地人习惯喂养黄牛,这是因为它的饲养成本略低,而且是重要的肉类来源之一。奇怪的是,这些黄牛的颜色多半为白色,在国内甚是少见。柬埔寨所有动物,包括人类在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廋。乡村里放养的公鸡母鸡都是脖子长腿长,生性看上去凶猛好斗,但是却一副只有骨头没有筋肉的样子。黄牛则千篇一律地廋出了骨头。好在牛儿们精神状态一直很好,照样用于干活。另外就是这里的狗也不是一般地瘦,但是动作比较灵敏,比国内的胖狗狗们动作起来强了太多。最后一个特点是人瘦。我差不多没见过一个有着大肚腩的柬埔寨人。唯一一个算是确认有肚腩的柬埔寨人,是个食品生产商(怪不得!),同时也是叫做RACHA的NGO组织的地区负责人。

从平坦的公路折下来以后,我们开始领略到柬埔寨的另外一个方面。“陆地巡洋舰”在尘土飞扬的红土路上行驶。凹凸不平的路面将我们颠得不得不用手紧紧抓住车窗上的手柄。沿路看到的村落很多都是草棚。没有底座,用几根木头支撑着,距离地面一米多高。草棚下面有小鸡乱跑,偶尔有瘦骨嶙峋的猪和狗在乱拱乱跑。草棚里面黑暗凌乱,看不见有什么东西。最后还有一段路我们的车无法开进,便徒步行走,我得以就近看到草棚里的东西——除了破烂的蚊帐和一些碗盆,别的东西几乎没有。靠近草棚的门边放着一个粮食袋子,上面赫然印着世界粮食计划署的标志。

我们要参观的学校就在这样一条破烂的土路旁边。附近一台日本制造的小型挖掘机正在修路。学校只有三间教室,和一间办公室。校长是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妇女,穿着朴素的筒裙,就像一个年轻版的昂山素季。她手下有两个教师。村落的人口大约有1600人,其中40%都是学龄或者学龄前儿童。这几百号人都依靠着这个公办的学校里三位老师教学。无论教学条件和效果都非常有限。这里的孩子毕业之后只有30%左右能够升入中学,可以到六公里之外的学校里继续学习,其余的就只能回家,帮做农活或者帮自己的父母照看弟妹。村长告诉我们,这个学校有一个很了不起之处,就是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来此处上学了,一个都没落下。但是这三位老师必须每天分为上下两班,给孩子们授课。更要命的是,孩子们完全没有教科书。只有老师有书。所有的内容得抄在黑板上。孩子们要写字的时候,就得走到黑板前,在那上面写。

柬埔寨冬天的清晨十分凉爽。这个学校就沐浴在一片清晨的阳光当中,教室前有几棵大树,简陋的旗杆上飘扬着柬埔寨国旗。角落里有一个水泵,可以抽取干净的饮用水。一切都显得很简洁很干净,和我在第一天在金边看到的垃圾场旁边的配餐中心差异很大。它们的相同之处在于学生都没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吃。世界粮食计划署给他们提供一份早饭,同时帮助他们修建了一个新的节能灶台以及一个手摇水泵。这个水泵可以让他们使用深层地下水,提高卫生标准。

我们到那儿的时候,厨房里正在做着当天的早饭,是米饭以及空心菜和罐装鱼熬出来的菜汤。学校校长介绍,每个孩子可以分到100克米饭和10克罐装鱼,在今年早些时候可以分到15克。这是因为粮食援助减少的原因。即使只有这么一点分量,这顿早饭还可能是一个孩子每天唯一的一顿正餐。

今天李宁穿着粮食计划署的T恤衫,显得很显眼。他先到学校里四处走了一圈,看了看原来那个老旧的水井,然后自己拿起桶,熟练地在井里打起了一桶水。“我过去就是干这个的。”他抬头看着周围的人,然后告诉我们打水的技巧,并且告诉我们,开放式水井的水位很高,水质也不好。我想起我的一个在农村的表弟就是因为长期饮用这样的水得了肝炎,费了很长时间去治疗。

早饭准备好之后,李宁开始给孩子们分发食品。这里的孩子不如我在垃圾场村落里见到的孩子那么活跃,稍带有一点腼腆和害羞。在排队领取食品的时候,每个人都显得有点紧张,脸上没有微笑。从李宁手中拿过食品的时候,眼神略带焦虑和期待。从他们的严肃的表情可以看到这顿早饭对他们的重要性。我找来一个学生问他的情况。这个小男孩也有些很紧张,双手背在身后,还好还算从容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他的背景其实很简单,就是父母知道学校有这个供餐项目之后就直接过来了。家里有两个弟弟妹妹。没上课的半天,就在家里照看弟妹,或者是照看一下家畜。问他长大以后想要干什么,他突然间放松下来了,昂着头大声说,要当警察!为什么要当警察呢?原来是要去抓坏蛋,还有抢劫犯!说毕转身就溜走了。不过另外一个孩子对另外一个记者同样的问题时,回答却不太一样:“我长大后也不知道要干啥。”

后来又问了当地的村长一些问题。这一位村长年纪比较大,穿着一件厚外套,老天,简直就像史泰龙在《第一滴血》里穿的美军M65风衣。见到我对这件衣服好奇,他告诉我说这里每个人都穿着军装。他的这件衣服是从市场上买来的。市场在哪儿?我问。市场在五六公里之外的主要大路上。这个距离对于没有汽车,只有村子里有钱人才能拥有摩托车的村庄来说,未免显得有点儿远了。就连自行车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村长回答了我和李宁问的一个问题。李宁想要知道的事实要更为深刻一些。他问村长关于这个村子的基本情况。有一些我已经在上面写出来了。这个村子大约30%的家庭属于无地农民,只能租用当地地主的土地。另外50%的家庭拥有土地,平均每个家庭拥有大约一公顷土地。其余的有地农民当中,最多的一家有大约5公顷土地。看来这里的人均农田面积并不小。如果按照当年我党的标准,“中农”和“富农”甚至“地主”之间的差距其实不大。柬埔寨政府对于土地拥有量没有实际限制,土地是可以自由流转的。

但是就是这样比中国要大许多的人均土地占有量面前,这个地方的粮食供应状况仍旧让人忧虑。主要是土地单产比较低,也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粮食作物。一路过来我们看到的地里只种着水稻,或者是芋头、玉米以及甘蔗,就别无他物。我不太清楚这里的土地是否肥沃。但是从一路走过的红土地来看,这里的土壤算不上很好。如果需要提高土地单产,需要投入大量的肥料,并提高种子的质量。这一点至少在目前来说做得很不够。粮食计划署的当地员工告诉我,每年的七八九三个月等同于我们的“青黄不接”。由于此时进入雨季,洪水泛滥,我们参观的地方几乎成了泽国。剩余口粮不多,可能会引发饥荒。那么到时候村民们怎么办?村长说,有三个选择:到泰国去打工,或者到城市里当建筑工人或者干点别的活。剩下来在村子里的人要么就有足够的粮食,要么就只能硬挺。

加入把我们刚才走到的这个学校称为A学校的话,那么另外一个要去的学校可以称为B学校。这里比A学校更加偏远,路程更加颠簸,但是因为更深入农村腹地,因而环境显得更加漂亮。它由一排崭新漂亮的蓝白黄相间的校舍以及许多滑梯和跷跷板构成,居然还有两个整洁干净的厕所,里面放着坐式马桶。校舍前是一大片茵茵绿草,还有一个长满水葫芦的小池塘。我们到那儿之前,校长为了等我们,一直没有向学生供餐。李宁知道之后,心疼得不行,反复说:“等我们有什么意思呢?应该吃的时候就该吃。”

孩子们显然也饿坏了,排队之后的眼神更加忧郁和期待。B学校虽然有各种体育设施,但是我却没有看到水泵或者水井。孩子们吃完饭之后,就到池塘里把碗涮一下。怪不得这里长起了那么多的水葫芦。

这里的校长是个穿着雪白衬衣的小伙子,村长与A学校的一样,穿着一件带有肩袢的褪色绿军装。这个村子的规模比刚才见到要小很多,只有几百个人。不过彼此的情况大同小异。赤贫者居多,交通不便利,距离市场太远。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采取的应对措施和上一个村庄一样。学校周围的田地里长着高大的水稻,收成很差。村长告诉我,这里每公顷的土地收成大约在500公斤左右,最多能收上1000公斤。这个产量比起我们南方的水稻田来说,实在是相差太远了。他们最好的土地的产量才相当于我们“吨粮田”的1/15。

一路上李宁不断地给周围的孩子分发棒棒糖。这个举动让粮食计划署的Brett感到有点不安。他认为孩子们缺少的是水果和新鲜蔬菜,而且棒棒糖会影响到孩子们牙齿的发育,与粮食计划署的配餐项目的营养规划有所不符。这个说法虽然有自己的合理性,但是这里的孩子们难道也不缺少糖分吗?比起牙齿来说,能够保证身体健康成长的糖分难道不更重要吗?后来跟李宁说起Brett的这个建议,李宁说:“这里的孩子什么都缺,能给他们多少帮助就多少帮助吧!”于是棒棒糖照样分发。在这个小小的观念冲突上,很可以看到东西方在思维方式上的不同。

的确,这里什么都缺。我问村长村民们平时都吃什么。他告诉我,由于距离市场太远,大部分人都只能吃米饭,基本没有什么副食。主要的肉类是干鱼,蔬菜品种很少。但是至于有什么蔬菜,我没记下来,还得倒腾录音笔才知道。至于水果,这差不多就是奢侈品了。我觉得很奇怪,以位于热带地区的柬埔寨来说,水果供应种类应该非常丰富才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只有菠萝、西瓜和火龙果(以上为索菲特酒店自助餐上所见水果)。

在离开学校之后,李宁和一家村民席地而谈。这家人有七个孩子。两个在地里工作(我路过的时候看见有人在用镰刀收割水稻)。坐在我们面前的夫妇,男人38岁,女人43岁,让我觉得有点怪异。但是他们面前坐着清一色的五个女孩,最小的一个还在吃奶。一家人就住在一个草棚里面,养着几只我上面说到的凶巴巴的鸡。貌似还是公鸡(因为这里的母鸡都瘦得像公鸡了!不看鸡冠,简直雌雄难辨),一家人也没法靠鸡蛋生活。这两夫妇的收入每天大约在10000瑞尔左右,大约合2.4美元。五个女孩当中有两个在B学校里上课,但是是下午才能去学校,剩下的三个看来还小。由此我对A学校“每个孩子都不落下”的说法感到深深的怀疑。

对于这种贫穷的原因,粮食计划署的当地雇员认为主要是交通不便。在这里的道路狭窄颠簸,有粮食都运不进。我们可以看到粮食计划署援助修建的好几条土路。但是到了雨季,大水漫过乡村,这些道路有几个月时间里基本上荒废掉了,没法行车。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水利设施太差。本地并不缺少降水和地下水,但是旱季时期无法通过水利设施调水。故而影响到了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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