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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西游记》之南海潮音—观音菩萨 6.1 生如夏花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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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六卷 南海潮音—观世音 6.8 流沙水寒

老猪当上门女婿的高老庄,属于乌斯藏国管辖,此地是取经路上第一个确信属于西牛贺洲的地方。《西游记》中的地理概念,来自佛经的四大部洲,分别是东胜神州(Purvavideha)、西牛贺洲(Aparagodaniya)、南瞻部洲(Jambudvipa)、北俱芦洲(Uttarakuru)。猴哥出生于东胜神洲傲来国,东土大唐属于南瞻部洲,西天灵山雷音寺位于西牛贺洲。所以取经团是从南往西走,即向西北的10点半钟方向前进。第54回,唐僧向西梁女国女王介绍猪八戒时,说老猪是【西牛贺洲乌斯庄人氏】,大致可以认为高老庄与观音禅院之间的某处,是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的交界。

比较顺利的制伏了与老高家冷战半年多的老猪之后,取经团又多了一个新成员,为革命力量注入了新鲜血液。唐僧离开长安时,行李由2个随从携带,他本人骑乘白马。行至双叉岭,虎熊牛三人帮吃了2个随从,唐僧只能让白马驮着行李,他本人步行。在第14回,唐僧于两界山/五行山收服猴哥做大徒弟,猴哥出狱时一丝不挂,却也很自觉的主动替唐僧背行李,【背着行李,赤条条,拐步而行】,后改为挑担子,空出来的白马由唐僧骑乘。第2回说猴哥【身不满四尺】,按明朝的尺寸,大概还不到1.2米高,猴哥的肩膀距离地面也就1米左右,因此他挑担子会导致行李距离地面很近,磕碰地面是难免的,估计猴哥为此摔了不少跟头。想过去猴哥在花果山当美猴王称王称霸,看今朝挑行李拐步而行,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英雄落寞。老猪入伙之后,猴哥就解放了,行李由【八戒担着】,甚至在沙僧入伙之后,担行李的累活苦活依然是老猪的工作。

行至浮屠山,取经团遇到了装神弄鬼的禺狨王乌巢禅师,猴哥与禺狨王一言不合发生了冲突。更玄妙的事情还在后面,取经团在黄风岭附近,遇到一个笃信佛教的时年61岁的老王头,他与唐僧有一段惊心动魄的对话,笔者详录如下:

唐僧:【施主,问讯了。】

老王头:【长老,失迎。你自那方来的?到我寒门何故?】

唐僧:【贫僧是东土大唐和尚,奉圣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

老王头摆手摇头道:【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

唐僧口中不语,意下沉吟:【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说往东行?东边那得有经?】腼腆难言,半晌不答。

为了便于叙述,我将这番话取名为【王翁问对】,如果评选《西游记》的最神秘的对话,我会选这段。不过对这番【王翁问对】,将在后文中做更详细解读,此处按下不表,先给列位看官留个念想。

次日取经团西行30里到了黄风岭,遇到了黄风岭CEO黄风怪帐下的虎先锋。《西游记》中有2位虎先锋,分别隶属于黄风岭黄风怪、麒麟山金毛犼。黄风岭虎先锋的武力远不如猴哥、老猪,却是个【吾宁斗智,不能斗力】(《史记 项羽本纪》)的主,使出金蝉脱壳之计,扔下虎皮吸引猴哥老猪的注意力,自己捉走唐僧去见CEO黄风怪,打算与领导一同尝尝唐僧肉。

黄风怪本是西天灵山脚下的一条金毛貂鼠—黄鼠狼,因偷吃雷音寺【琉璃盏内的清油】而成了西天通缉的要犯,辗转流窜到黄风岭做了妖精。同出西天灵山的妖精有3个:黄风怪、琵琶精母蝎子、金鼻白毛老鼠精,即使他们不熟,至少互相也认识。尤其是蝎子精一定与黄风怪有过交流,他们俩的武器都是三股钢叉。黄风怪还是个大帅哥,看样子就【着实骁勇】,书中还特意说他长得很像二郎神,【不亚当年显圣郎】,想必他与【锦绣娇容】、【肌香肤腻】、【春葱十指纤纤】的美女蝎子精,有着很深的一腿。白老鼠与猴哥战斗时,同样使出金蝉脱壳之计捉走唐僧,只不过虎先锋扔下的是虎皮,白老鼠倒是没脱衣服,而是扔下一只绣鞋。不过对缠足女子而言,绣鞋的重要性还要超过衣服。《水浒传》的第24回,西门庆就假装捡落地的筷子,【便去那妇绣花鞋儿上捏一把】,潘金莲则立即看出西门庆的想法,【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罗唣!你有心,奴亦有意。你真个要勾搭我?”】于是西门庆顺利推倒潘金莲,成就了一桩风流韵事和杀身之祸。

根据前文的考证,西天的灯油来自青龙山玄英洞三个犀牛大王。每年正月15元宵节,犀牛们根据天庭的年度降雨计划,酌情取走金平府的酥合香油,除了少部分留下吃、喝、烹饪之外,大部分倒卖给西天做灯油,西天还对酥合香油做了深加工,做成香花宝烛。由香油的来历可知,西天的灯油、香花宝烛一定很香很可口,黄风怪黄鼠狼、陷空山无底洞的金鼻白毛老鼠精(第83回),相继因偷吃灯油、香花宝烛成了西天的通缉犯。与绝大多数想要吃唐僧肉、得唐僧元阳或取经团行李武器的妖精不同,黄风怪对虎先锋捉来的唐僧毫无兴趣,反而责怪虎先锋生事,招惹猴哥这个老牌反革命分子。猴哥、老猪打上门来时,身为CEO的黄风怪居然对虎先锋说了一番很没领导风范的话:【我这里除了大小头目,还有五七百名小校,凭你选择,领多少去。只要拿住那行者,我们才自自在在吃那和尚一块肉,情愿与你拜为兄弟。但恐拿他不得,反伤了你,那时休得埋怨我也】。即使虎先锋是无事生非、自作主张,可他毕竟是你黄风怪的下属,事已至此敌人打上门来,你个老大做了缩头乌龟,将来还怎么带队伍。结果虎先锋被老猪一钉钯打死,是为老猪加入取经团以来立的第一功。

黄风怪见事闹大了,这才硬着头皮出来与猴哥、老猪作战,否则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了。黄风怪的武力一般,却有一样独特的功夫—三昧神风,一口风吹得猴哥【眼珠酸痛,这会子冷泪常流】,立马丧失战斗力。《西游记》中的妖精,按本事可以分为3类:

1. 纯靠武力的,如黑风大王黑熊精、九灵元圣狮子精、狮驼岭三大王等。

2. 主要依赖法宝的,如使用金刚琢的青牛精、用人种袋的黄眉老佛、用紫金铃的金毛犼等。

3. 自身有特异功能的,如有毒针的琵琶精母蝎子、有金光的百眼魔君蜈蚣精、会用三昧真火的圣婴大王红孩儿等。

黄风怪显然属于第3种,不过蝎子精、蜈蚣精的特异功能属于天生,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是从老娘的火焰山里面修炼出来的,放火之前需要摆放纵火器材,还得砸鼻子出血,还没烧到对方呢,自己先挂花了,所以黄风怪的本事更显得难能可贵。由于三昧神风的关系,猴哥无法正面战胜黄风怪,只好变成蚊子混进黄风洞探听唐僧的消息,恰好听见黄风怪不打自招,说只有灵吉菩萨能制伏他。就在猴哥为去哪里找灵吉而困惑时,天庭的头号重臣太白金星又出现了,他告诉猴哥灵吉的住址。于是猴哥第一次没有去找老领导观音,而是去小须弥山求灵吉。

灵吉对猴哥说,当年黄风怪因他偷喝灯油而畏罪逃出灵山后,如来让自己逮捕黄风怪,不过【如来照见了他(黄风怪),不该死罪,故着我(灵吉)辖押】,如来还御赐灵吉一柄飞龙宝杖和一颗定风丹,专门用于震慑或对付黄风怪。接着灵吉【饶了他的性命,放他去隐性归山,不许伤生造孽】,最后黄风怪冲撞取经团。下面就很顺利了,灵吉菩萨携带如来御赐的飞龙宝杖制伏黄风怪,将其第二次镇压,并押赴灵山二次服刑。

灵吉第1次镇压、关押黄风怪,这不足为奇,问题是灵吉凭什么自作主张释放黄风怪呢?有一种可能是灵吉或如来故意放走黄风怪,让他去考验取经团。但是从黄风怪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想和取经团冲突,他给虎先锋的命令是【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可见黄风怪平时以吃野味为生,不作恶不吃人也不想吃唐僧,做妖精很低调。反倒是虎先锋寻衅滋事,惹恼了取经团,使他从刑事犯变成反革命,招致二次被镇反。如果他受灵吉或如来的指使给取经团添堵,以他的待罪之身,绝对要积极准备、用心投入,以求将功折罪,以他的浮皮潦草的工作态度,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如来或灵吉新帐老账一块算,黄风怪必然难逃一死。所以灵吉或如来指使黄风怪,考验取经团之说不能成立。

第40回,猴哥在号山火云洞,遭遇会用三昧真火的牛魔王的宝贝儿子红孩儿。第54回,猴哥被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扇飞,恰好在小须弥山落地,于是猴哥顺路去拜访了一下灵吉菩萨。深居简出的灵吉居然对铁扇公主和芭蕉扇的底细一清二楚,将定风丹送给猴哥,以免猴哥再次被芭蕉扇扇飞。这3处记载联系一下,事实就很清楚了,黄风怪与红孩儿曾经在火焰山合伙修炼神功,虽说没有引刀自宫,却各有所得,红孩儿学会了三昧真火,黄风怪学会了三昧神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黄风怪被西天势力擒获,如来用黄风怪做活体风洞,炮制出能克制风沙系攻击的宝贝—定风丹,专门用于在未来对付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事成之后,灵吉携新鲜出炉的2样绝密武器,押解黄风怪去小须弥山服刑。灵吉认为黄风怪是个可造之才,关押在小须弥山属于严重的人才浪费,加上黄风怪的认罪态度好,于是灵吉私自放了黄风怪,这一擒一纵是为了收买黄风怪的心。出狱的黄风怪,蹲了几年大狱才真正意识到自由的宝贵,也不愿意再去冒险,加入牛魔王或红孩儿的黑帮或反革命集团,而是很低调的做了黄风岭的CEO,不吃人不扰民,以吃野味为生。

事实上,如来对手下的控制力度,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大。至少不在西天灵山常驻的佛爷菩萨们,颇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味道。西天势力的扩大,并不完全等于如来本人权力的扩张,一些佛爷菩萨的势力也在趁机扩充实力。佛爷、菩萨、比丘尼、比丘僧、优婆塞、优婆夷的人数不断增加,导致西天的内部腐败、军备松弛的问题越来越严重。老同志退而不休,新同志互相瞧不起看不上,掣肘、扯皮、办公效率低下等的问题困扰如来很久了。不仅观音借着发起取经工程,公然私吞2个头箍,灵吉菩萨也敢私放黄风怪,为自己施恩买好,拉拢黄风怪这个帅哥加才子。对于西天的现状,天庭也很清楚。另一个偷吃灵山香花宝烛的妖精白老鼠,公然自称【半截观音】,真不拿菩萨当干部,在江湖上从事无烟产业。也不知如来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托塔李天王、哪吒父子去逮捕白老鼠。按说如来手下有8大金刚、18罗汉,以白老鼠的本事,没必要去找外人实施抓捕。然则地面上的事情,毕竟名义上归天庭管理,如来给天庭面子,由李天王父子动手倒也算正常,问题在于抓捕之后李家父子居然把白老鼠释放了,白老鼠还拜李天王为干爹、哪吒为义兄。第2次下界做妖精的白老鼠,换了个身份证,改称【地涌夫人】,高举李天王父子的招牌,拉大旗作虎皮,反而把她的无烟产业做大做强,她的陷空山无底洞俨然成了妖精界的娱乐中心,所谓【地下人间】是也。

对于西天的重重问题,如来本人是最清楚的,他的取经工程,是个引蛇出洞的阳谋,很大程度上是要【削藩】,借此机会来加强对各个山头的控制,其情形有些像常公驱赶红军进入西南,借机消灭王家烈等军阀。私放黄风怪的灵吉,只能硬着头皮带着逃犯黄风怪去西天,相信如来一定会借此机会,狠狠敲打一番灵吉的小须弥山头。要知道如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唐僧踩到一粒米就罚下界病3天,在通天河承诺向如来问何时老王八能成精,都被如实记录在案,何况灵吉这种违抗佛旨的事情。待取经团受困于火焰山牛魔王夫妇时,猴哥第2次去见灵吉,灵吉对猴哥那个客气啊,一个劲的说拜年嗑,把猴哥捧成一朵花。

同年秋,取经团抵达流沙河畔,遇到盘踞在此的沙僧。早在贞观13年7月,观音东行组建预备取经团时,沙僧就摩顶受戒做了和尚,按理说沙僧不该再吃人了,可取经团到来时,沙僧依然跳出水面要吃唐僧,这不能说沙僧本性难改,只能说流沙河过于荒凉,沙僧除了行人别无可吃,或者说不吃人就得饿死。由于猴哥不善水战,只能由老猪出面与沙僧交战。这里比较奇怪的是,书中明确说老猪、沙僧曾经在天庭共事,【昔年曾会在灵霄,今日争持赌猛壮】,可俩人从未相认,即使在沙僧加入取经团之后,他俩也没聊过当年共事的经历。老猪的武艺与沙僧半斤八两,根本无法战胜沙僧,猴哥只能第2次去南海,向观音求助。

猴哥见到观音时,她正在与貌美的龙女【在宝莲池畔扶栏看花】。这个细节很重要,此时是贞观15年秋,贞观20年取经团在通天河受阻于灵感大王金鱼精,猴哥只得又去南海向观音求援,观音说灵感大王是我的宠物,【我今早扶栏看花,却不见这厮出拜,掐指巡纹,算着他在此成精,害你师父】。通天河前任水神老白王八又说:【那妖邪乃九年前海啸波翻,他赶潮头,来于此处】,这说明金鱼精离开南海,最晚发生在贞观12年,早于这次【在宝莲池畔扶栏看花】。综上所述,观音早已知道金鱼精离开南海,去通天河做了妖精,根本不需要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掐指巡纹】。至于观音为何要纵容金鱼精去通天河作恶吃人,这问题留到下文再说。

观音没有像黑风山事件那样,假装【晓得过去未来之事】,而是在详细听取猴哥的汇报之后,让木叉随猴哥去流沙河收服沙僧,这是唯一的观音没有亲自出马,猴哥与观音的互动也最少,俩人没有说笑,公事公办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结束了会面。此时她关心的,是灵感大王金鱼精在通天河的资产损益表,也不希望猴哥知道宝莲池内的奥妙,赶紧打发走猴哥才是正经。在流沙河边,木叉叫出沙僧出水,使之正式加入取经团。至此,5个人畜的正式版取经团组建完成。虽说此后的日子里,5个人畜之间的矛盾不少,纠纷丛生,但总的来说他们依然是一个很有战斗力的团队,大家一损俱损、一荣皆荣。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莫真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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