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聊聊隋唐（1）-拥单反连 -- 早生华发

（9）一条路跑到黑的杠头

隋唐演义具有一个其他评书所没有的标志性特点。其他评书，主要正面人物都能同心协力，大伙共保明主，尽管有时道路是曲折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最后总能皆大欢喜的等到大团圆结局。瓦岗山最后却做不到这一点。

隋唐中的主要人物，尽管一开始都怀着远大抱负，大家风雨同舟，但后来因为李密梦碎心寒，大家不得不各奔东西了。说起来其实瓦岗山上大多数人都又聚在了一起到了秦王李世民手下。但是有几个例外，王伯当最后做了李密的死忠粉丝，跟他同归于尽了，仿佛跟他殉情。

要说李密也是性情中人，自己宁可要美人也不要江山。虽说萧妃属于超级熟女，他的恋爱有点畸形，但其实在现代人看来非常对口味，可惜前人只知道齐家治国，都当他没出息。更况且，他手底下的群雄，想要的是出将入相、青史留名，李密这样的小资情调对他们毫无用处。废了半天劲最后一事无成，他们当然心存怨望，本来拧在一起的力量也散了。本来李密不在贾家楼结拜的名单里，李密不跟他们想到一起去也正常。那么众位好汉可以另起炉灶嘛，要是真像他们结拜时说的那么崇高，完全可以踢开党委闹革命，本来自己就有头领的嘛。可是现实是，本来这帮人就心不齐，当初在一起结拜也就各怀鬼胎，现在目的达不成了，大伙就一拍两散了。

说书的说，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别看这么多人挺热闹，其实人多打瞎乱，更不容易团结。真正能团结在一起的，也就不超过三个人。连跟王伯当最熟的谢应登都跟王伯当不能同生共死，自己玩逍遥去了。这不，罗成、秦琼、程咬金只有他们三个人能结伴同行，罗成连他亲哥哥都过不到一起去。几个人最后到了洛阳，碰到老熟人单雄信。这四位可是这部书主角中的主角，只要他们全在哪个阵营里，哪个阵营就一定胜利。单雄信虽然不是编剧，但是他明白这个道理，这哥仨只要能有一个留下，以后帮助王世充就要多很多把握。看着秦琼、程咬金的离去，单雄信心中的无奈恐怕不只是兄弟分离的伤感，更多的是自己政治生命的危在旦夕。（连丽如版把秦琼离去时秦琼的表现写的非常猥琐，单雄信都直接说了底了，秦琼还一个劲否认，拿老娘们话对付，真看不出哪里像个大英雄。）罗成本来就跟单雄信不对付，暂时留下，也没有任何保障。而罗成的最终背叛，更是宣告他政治生命的终结，以至于他独闯联营以求速死。

我们知道单雄信跟李渊有杀兄之仇，所以他绝对不投降李渊。其实按照政治人物来说，亲情远远比不上政治上的作为重要。单雄信如果真没什么政治理想，那不如回家去当富家翁，可他看来要求不是这么低的。他本来就放着财主不当，好好的非要做黑社会头领，而且已经做到了一定的地位，远远比后世上梁山前的晁盖、施恩、李俊强得多，全国各地的土匪头子都要向他汇报工作。

仔细想了一下，单雄信他哥哥死于李渊箭下，而李渊当时刚刚被秦琼救下。秦琼这次出差离下一次去单雄信的基地天堂县并不太久。我想，作为八里二贤庄的名头，恐怕还是单雄信的哥哥单雄忠创建下的。单雄信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建立如此家业，而事后，其他人总是叫他单二员外，明摆着就是说他是大员外的弟弟，指着哥哥叫的。二贤庄的名头也没改。最起码来说，俩人恐怕缺一不可。单雄忠死在外面，恐怕跟他长期在外活动有关，如果像单二一样整天在家呆着，恐怕难以联络到这么多英雄。由此可见在单雄忠死了以后，二贤庄的实力明显下降，后来造反的武云昭等人再也不服单雄信管制了。恐怕与单雄信个人能力不如他哥哥有关。有一件事情可以说明单雄信的素质：秦琼从北平府发配回来，好心好意的来拜访他，他不仅假装生气闭门不见，还给秦琼一本江湖黑名单考验秦琼。秦琼跟他认识的日子也不少了，他还没看出秦琼是什么人，居然这样小瞧人。在单版里，秦琼当时就把黑名单烧了，以明心志；在连丽如版里，秦琼居然给收着了，然后还都记下了，说以后好照顾他们，单雄信也就信了，那还考验个p啊。其实秦琼如果是黄天霸那样的人，不露声色就可以把黑名单记下又可以跟秦琼一样买好。可见单雄信的能力如何。以至于日后，上了瓦岗山，尽管还是单雄信提议的，翟让又是单雄信的朋友，可是还是根本没人考虑让单雄信当混世魔王。当然程咬金当上头领另有原因，咱们后面再说，可单雄信心里会心悦诚服的服气程咬金这个草包吗？后来李密来了，他多少还顺气一点，起码是贵族出身，而且又是原来的老熟人，所以他比较支持改朝换代的。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我觉得单雄信绝非池中之物，虽然能力较差，但是做惯了总瓢把子，哪里会在给被人当力把啊。无论是程咬金、李密还是王世充，都是他亲支近派，他完全可以被平等对待，甚至没上没下。给王世充做妹夫的时候（连丽如版单雄信是王世充死乞白赖非要把妹妹嫁个给他，单雄信还一个劲不要，天天打他妹妹，最后打到手软了，这才答应留下。完全跟事前事后积极热心政治相脱节，非常不合理），由于王世充水平更差，基本上大事小情都是单雄信说了算，有朝一日，恐怕整个王氏江山都会改姓单的。这样的情况下，单雄信是给自己打工，当然格外卖力。要是投降唐朝了，唐朝那时候已经有徐、秦、程、罗，哪里还排得上他啊？就算他不在乎杀兄之仇，李渊毕竟心有芥蒂，不敢拿单雄信太重用的。更何况李渊跟单雄信的关系太远了，单雄信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了，他会干吗？曾经的总瓢把子，天下的贼头，就要给人家俯首称臣，这恐怕是一种比死都难受的感觉吧。另一方面，正是由于李渊的过失，二贤庄的轴心殒落，二贤庄从此衰落，单家失去家天下的机会，单雄信能不这样迁怒于李渊吗？想来他并不单单是一个死不回头的强脾气，绝不降唐也跟当时的形式和政治幻想破灭有关。

单雄信宁死不降使得瓦岗山再聚首成为幻想，瓦岗众将再想救他也不能看着他侮辱自己的君主，更不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功名利禄，所谓兄弟小义让位于君臣大义，也标志着那种革命初期的浪漫主义平等的君臣关系的结束，从此必须服从君臣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