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2012 了（一个美国人的2012之再续） -- 阿辉1

2010，我写了“一个美国人的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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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我又写了这篇文字的续“恭喜！2011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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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从前的文字写再续。

“恭喜！2011”仿佛是昨天才写的帖子，今天都2012了。

过去的一年，除了一只手都数得出的几个电话外，我跟睿一次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睿的洋老公斯蒂文，在中国人吃喝打牌聊闲天的聚会圈子里，常有无法融入的局外人之感，招待的主人家累，找话说的斯蒂文也觉得累，连带着睿也跟着心累。因此，住在同一座城市里的我和睿，一个半小时车程的距离，竟然也象隔着一个大洋般的遥远。

2011年最后一次联系睿，还是春天的时候。

睿在电话里抱怨，说是长于画画儿的女儿，被外州一所很好的私立大学录取，并得到丰厚的奖助学金资助，但因为墨西哥裔的男朋友只被本城的州立大学录取，这孩子要放弃有资助的、名气也大得多的私立大学，选择没有资助的州立大学。

睿先是劝说：“你们都还小，约会是约会，上学是上学，距离也会产生美，不要把前途和约会搅和在一起。”

女儿坚持：“不能在一起读书，人生便没有意义。”

睿威胁：“你若上私立大学，奖助学金不足的地方由妈妈补齐，你若执意上州立，学费生活费，一概自己负担。”

女儿瞪眼：“自己负担就自己负担，大不了银行贷款，毕业以后慢慢还。”

……

那一次,又气又急的睿,在电话里控诉了好半天,还问我可有什么好办法对付这种不懂世事艰难，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小年轻人？

看人挑担不吃力，我记得那天，我很不厚道地在电话里笑，说：“情比金贵，爱比金坚，由她去吧。再说了，你女儿，不酗酒，不抽烟，不玩毒品，也不是同性恋，只有为男朋友舍弃好学校这一条让你不满。知足吧，管不了就放手，省得人家老大不小时，回家来抱怨，今生嫁不了人，都怪老娘你蹉跎我的青春，毁了当初一份好姻缘……”

圣诞、新年前后，家里来了好几拨客人。最多的两天，有十二位客人留宿、吃饭。烧煮一日三餐成了我力不从心又不得不完成的艰巨任务。家里每个房间都打上了地铺。接来送往的忙乱中，错过了好几个朋友的电话问候。这中间就有我最惦念的睿。

我这样说的时候，辉公挖苦我：“你最惦念的不是睿。”

“那是谁？”我瞪眼。

“不是谁，是斯蒂文的那条船。”

送走最后一拨客人，我终于有时间也有心情跟朋友们扯八卦聊闲天的时候，第一通电话就打给了睿。奇怪的是，睿家的座机取消了服务，手机又总是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我心里颇有几分疑虑，不知道这家伙玩的什么把戏，莫非真的不告而别，在2012来临的时候，悄悄地离开喧嚣的闹市，去往某片神秘的海域？

直到昨晚，电话响起，睿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我才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的，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说。

“老爹住院，回了趟北京，这不，才回来。”

“老人家还好吧？”

“不好，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雇了两班人马，黑天白日，轮班伺候。可惜我不能守在身边。”睿黯然。

“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遭，早晚而已。儿女过得好，能照顾好自己，即使远在天边，父母也不会怪罪。”我不擅长安慰人，我的话空洞而且无力。

“我知道，我知道。”

“你女儿怎样？读州立大学，跟男朋友一起，很开心吧？”

“没顾上告诉你，什么狗屁男朋友，入学没多久就吹了，吹就吹了吧，还不告诉我是吹，说是要暂停一段时间。暂停，什么意思？你当谈恋爱是打篮球？打到要紧处，还可以喊‘暂停’？当初，我怎么说来着？油盐不进，死活不听，这下好了，好大学不去，背一屁股债也要读州立，结果怎么样？”

“吹了好啊，你不是嫌弃人墨西哥的树，不高不直也不光溜吗？人家自己告吹，都不劳你费劲巴力，再说州立大学也不差，专业好，离家近，三不五时地还能回家看看，少了些空巢的落寞，知足吧你。”

“我现在可真的空巢了，我不是说女儿哈，我是说斯蒂文。”

“斯蒂文怎么了？”

“走了。”

“走哪儿了？”

“去阿拉斯加了，一个多月前。”

“真去了？”

“当然是真去了，怎么，你一直都不相信？”

“怎么去的？”

“开着他的卡车，拖着他的船。”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车里有枪，船里有饭。他预备了可供二个人吃一年的罐头以及压缩干粮。”

“工作怎么办？”

“都2012了，还要什么工作啊。这是他的口头禅。”睿在那边笑。

“你还能笑得出来？搁我就愁死了，没有工作谁管他吃饭？”

“工作还是有的。辞了这边的职，在阿拉斯加谋了个搞钻探的活儿。他说必须离最安全的海域近一些，要能保证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上船。”

“为什么是两个小时，而不是四十五分钟，或者，三个小时？”

“我不知道，他说他经过什么复杂的精细的演算。”

“你不去？孩子们也不去？”

“我肯定不去，孩子们上大学，谁会神经兮兮地退学跟他走？我若辞了职，到阿拉斯加能做什么，土拨鼠一样呆在地洞里？”

“一家人就这样分开四处？”

“我也不想这样啊，我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我。只能边走边看了。他倒是说，我只要能在最后一秒钟赶到他身边，他就和我一起上船。”

“你怎么能保证最后一秒钟赶到他身边？”

“就算能赶上我不赶了，这还不明白吗？我不肯走，他不肯留，还不是感情不足够？看看我女儿为一个不明未来的小墨所放弃的东西，就知道了呀。”

“如果2012一切都安好，斯蒂文是打算回来？还是打算在阿拉斯加扎根了？”

“在他那里，从来就没有‘如果不发生’，只有‘绝对发生’这一说。”

那一刻，我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了些凉意。

倒是睿，换了话题：“真有那样一天，咱们也得吃饭。某大街新开了一家川菜馆，离你上班的地方不远，水煮鱼很不错，我有他家的的折扣券。明天，明天怎么样？你能出来么？我们一起吃个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