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迈向蓝天（引子） -- 大兔子

2012年2月11日,多云转阴,有小雨

今天是第七次飞行课。上次是climbing and descending turn, 今天应该是stall。可是这一周从周二开始，天气预报就一直预报周末是阴雨天气。Stall特别需要爬升到高空才能进行，所以我估计这周恐怕能飞成Stall的希望不大。昨晚家里领导已经问过我了，到底周末能不能去，我还是决定今天早上起来看看天气在说，如果真的乌云密布，狂风暴雨，那就在家里陪领导跟孩子。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窗外，外面果然是漫天的乌云，不过走到院子中间往另一个方向看去，好像机场方向还是能看到一点蓝天。究竟是乌云，还是蓝天，恐怕就要看风是往哪边吹的了。回到屋子里用手机里的App看Moorabbin最新的TAF(Terminal Aerodrome Forecast)，1200英尺，1500英尺有云，不过不是overcast，不知道是不是有可能找个云洞钻上去飞的么？虽然如此，我还是决定自己去机场看看情况。

拎着我的耳机包，飞驰30分钟到了moorabbin机场。机场上所有的飞机都在地下趴着，连平常一直有的直升机训练也都停止了。机场上空的天气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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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方向看起来稍微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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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好像能飞的希望不大阿。还是进去找Charles。他正在和一大帮教练聊天。今天学校里全是教官，没有看到什么学生，好像我是唯一一个按时来了的学生，教官倒是有七八个，都在扎堆聊天。我后来问Charles怎么没有看到别的学生，他说很多人看到天气不好都打电话来取消了课程，所以就剩下教官们在聊天了。不过Charles倒是对我还是冒着“恶劣天气”前来表示了肯定。他说其实天气不好也许不能飞，不过来了总是可以找到些事情做的。比如和教官讨论些问题啊，在地面熟悉一下驾驶仓，去参观一下控制塔，或者就是扎堆聊天也是好的。其实对我这种飞行爱好者来说，只要能呆在机场，或者飞机边上，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能飞当然最好，不能飞，能在机场里玩玩，我也是很乐意的。

Charles打开电台听了听ATIS，说今天估计Stall是没希望了，云太低，不过不能飞Stall，我们可以飞Circuit嘛。ATIS虽然报1200英尺有云，但是如果要求Special VFR许可的话，只要不飞进云里就可以了，所以，我们还是可以飞Circuit的。好吧，又是突然袭击，我昨天晚上认真地预习了Stall的课程，但是circuit倒是一点也没看。Charles表示说不要紧，我会给你briefing的。

找了一间briefing room坐下, Charles正儿八经的拿出个大大的三角尺跟白板笔,开始在白板上画图。这是跑道，这是Upwind，crosswind，downwind，base, final等等，然后一段一段跟我讲每个时候应该是什么动作，什么动力，什么姿态等等。基本上就是按照时间的顺序跟我展示飞一个Circuit的过程中都要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尽力地把这个顺序能够记在脑中。Charles特别强调了每次转弯都要注意看traffic, 图上每个转角处大大的眼睛就是这个意思。另外，还说base转final的时候千万不要overshoot, 对面是另一条跑道，为了强调这个，他还特意画了个骷髅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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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efing听下来，circuit似乎并不复杂。我大概描述一下流程，基本上是take off, 500AGL转cross wind, 然后爬升到1000AGL平飞，等跑道在身后45度的时候，转downwind, 然后保持巡航，执行prelanding checklist, 再等跑道在身后45度的时候，转base, 开始下降，保持75节速度，放襟翼，650AGL开始转final, 500AGL转到final, 对正跑道，继续放襟翼，减速到65节，瞄准跑道下降，然后flare，然后落地。

这些步骤，Charles都一一写在了白板上，我也基本都记住了。看起来不难是吧？我开始也有点这么想，但是后面的经历又一次无情的教育了我，“理论和实践是有巨大差别的”，“光靠看书是学不会游泳滴”。

Briefing结束，Charles又去听了一次ATIS，貌似还是同样的天气。Charles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决定去。示意我拎着东西先去检查飞机，他马上就来。

机场的停机坪上空无一人，大小飞机都一反常态的一个个趴在自己的位置上毫无生气。我找到自己的飞机，开始爬上爬下的作检查。正检查的热火朝天，远远的看到Charles拎着自己的耳机慢慢踱过来。一边走一边往天上看。我没管他，继续爬我的飞机架子看油箱。Charles踱过来，有点歉意地跟我说，看这个天，云好像很低啊，估计不到1000ft，我们估计不能飞啊。大概看我挺失望的样子，他打开无线电询问ATC，是不是能有Special VFR许可。ATC也很抱歉的回答，现在云底只有1000ft，VFR都不能进行。无奈，Charles说现在看起来是不行了，我先回学校去了，你也回来吧。我想，反正我检查也检查了一半了，索性做完，万一一会天气好了呢。我就跟Charles说，你先走吧，我把检查做完。我继续做完了检查，然后又坐在座舱里练习了一会各种操作流程，也收拾东西会学校去了。本来以为今天天气不好不能飞，结果被告知有希望，现在又在检查了一半的时候被告知不能飞，心情跌宕起伏，现在简直低落到了谷底。

我今天要飞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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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想着反正今天也没戏了，干脆跟他们凑着聊会天吧。Charles正在和另外一个教官Steve聊天，Steve是学校的Deputy Chief Flight Instructor，一个稍微有点谢顶的中年人，人很和善，抱着个iPad在上网。大家闲聊了一会，Charles突然问我，你想不想去塔台上看看？当然，这还用问我么。Charles说，你想去我去给他们打个电话，我们去看看，顺便你还可以把无线电里的声音跟人对对号。Charles掏出手机给他们ATC们打了个电话，他们电话里很快就答应了。于是Charles领着我来到塔台下面。

塔台下面的墙上有个一尺见方的小门，打开门，里面有一部没有拨号盘的，也没有按键电话机。Charles拿起听筒，说“我是Charles，刚才打过电话来的”，旁边入口的门嘣的一声就弹开了，有点像电影啊。Charles放下听筒，门里就是塔台下面支撑塔台那个大脑袋的金属柱子，里面是一个陡峭的金属螺旋形楼梯，墙上布满了线路和管道，我甚至感觉有点像是在潜艇里的样子。我们两个人顺着陡峭的楼梯爬了几圈，来到了塔台顶部的控制室。

控制室其实并不大，大约十来米直径的一个圆形房间，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向外望去，机场和周围的空域一览无余。控制室中央有两个主要的控制台，另外一侧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控制台看起来就像是六七十年代的设备，大大的方形的机械按钮和开关，遍布在控制台上，完全没有现在我们早已习惯了的键盘鼠标触摸屏的痕迹。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先生，称他为老先生是因为他的头发都花白了，我觉得他至少有五六十岁了。他给我介绍了一下塔台里的情况，塔台有三个席位，一般只用中间的两个，另一个备用。两个主要席位，一个地面控制，一个塔台。

Moorabbin作为Australia第四繁忙的机场（按照飞行器移动的次数排列外链出处），只有一个席位的Ground Control和一个席位的Tower这让我十分出乎意料。繁忙的一天，Moorabbin可能要应付多到2000次各种指挥指令，完全就靠这两个人来进行指挥。

另一个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设备的陈旧，老先生讲这个塔台是1977年建造的，所以这些设备也都是那个时候的。控制台上唯一个能提醒我们现在是21世纪的东西，就是一台家用的15寸电脑显示器，放在控制台上，上面显示的是二次雷达的画面。而记录交通信息，哪架飞机在哪里的，就是台子上一个A4大小的本子。本子里每一页都是表格一样，有飞机呼叫了，他们就会在本子上写上呼号等等信息。如果飞机离开控制区域，就把这一行划掉。

我向老先生表示，估计很多人都会惊讶居然用的是这么老的设备。老先生说，他们也想要新设备阿，但是没有钱更新。老先生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望远镜，说这个是我们用来指挥的主要工具。说到这里，我注意到塔台里四处都散放着望远镜，大概有十几个之多，看来还真是他们的主要工具。

在塔台上看了一会，今天还真是安静，一架飞机也没有。二次雷达上能看到几架飞机在飞向moorabbin方向，但是高度都还很高，估计只是过路的。我们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离开，这时候注意到外面的云已经被风吹到了远处，机场上空的云少了很多。我顺口问了一句，现在这个天气飞circuit行不行啊？塔台上的老先生看了看，说再过个十分钟，等跑道那端的云再吹得远一点，应该就可以飞了。我转头看Charles，他也表示同意。 我已经彻底跌落到谷底的心情，又一次兴奋了起来，连照张照片也忘记了，连忙下楼兴高采烈的准备去飞今天的circuit，可是我不知道的是，更加打击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变“好”了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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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拎上耳机和Charles一起去了停机坪。飞机检查已经做好了，两个跳上去就可以开动。飞Circult有点不一样，就是启动前要向地面控制申请启动许可。当然，地面控制很快就批准了，因为现在这会儿，机场除了我们就没有别人了。滑行到17L跑道飞标准traffic pattern，澳大利亚这里叫circuit。Charles说，他先示范第一圈然后touch and go,然后换我。

飞机开上跑道，油门全部推入，加速，Charles一边起飞一边给我讲解每一个操作和检查。让我没想到的是，Charles的讲解在这第一圈里就完全没有停下来过。虽然他写在白板上的图只有那么多事情，但是每一个步骤，都是要连续进行的。飞机飞一圈circut，大概也就五六分钟左右吧，他的操作在这五六分钟间就没有中断过。每个动作都是连续下一个动作的，而且如果哪个动作不做到位，下一个动作也会受影响。

另外，除去我目瞪口呆的看着Charles做着一连串的动作以外，我在这第一圈里还深深体会到了我今天根本就不应该飞。因为机场头顶上就是积雨云，虽然散开了点，但是云下面的对流非常厉害。Charles起飞的时候，拉起来就进行了侧风修正，机头是指着跑道侧面进行爬升的。飞的这一圈里，飞机颠簸得很厉害，多次有剧烈的失重感觉，就像你坐在椅子上好好的，有人突然把你的椅子给抽掉的这种感觉。不过我现在箭在弦上，也没得回头了。

爬升，转弯，downwind, prelanding checklist, base, final转眼间飞机已经飞完一圈了。飞机起落架刚刚挨到地面，我还正在琢磨着这一圈看来的眼花缭乱的操作都是怎么连续上的，Charles伸手把油门推到底，然后说”You have control now”。

我伸手接过操纵，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控制着飞机滑跑加速，起飞。起飞了一边忙着控制飞机保持跑道中线，一边忙着保持稳定的爬升姿态。刚刚等空速稳定下来，伸手trim好，已经500AGL了，要转弯了。赶快转弯，一套一系列的banking, 拉杆，脚下要用rudder平衡，保持姿态，空速的组合动作。这些都还没有忙好，已经要1000ft, 要改成平飞了。于是又急忙推杆，减少动力，还有少不了的脚下rudder,trim，正在忙这些呢，Charles提示我望后看，说跑道已经很远了，要转弯到downwind了。匆匆忙忙的开始转downwind, 30度medium level turn 转的我乱七八糟，又是一套banking, 拉杆，脚舵，和同时看着空速，高度等等的组合拳。终于把这个弯算是歪歪扭扭转过去了，downwind貌似要飞一会呢，Charles提示我开始做prelanding checklist. 无奈prelanding checklist还没有背下来，翻出checklist, 刚刚念了两项，已经要转base了。低头看checklist这点空，无意间飞机还爬高了200ft, 变成1200ft了。再一次手忙脚乱的开始转弯，组合拳阿组合拳。终于转过去base了，要开始下降了，又是动力，姿态，rudder，trim,这次还加上flap，再忙着保持空速的同时还有保持下降率不要太大，这些还都没忙好，又要转final了。转啊转啊，这个叫忙乱阿。终于转过去面对跑道了，靠，偏左。开始想办法往右边挪，高度又太低了，加油门，靠近地面的紊乱气流把飞机的机翼左一下右一下的来回蹂躏，我也跟着左一下，右一下的忙着保持机翼水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飞机搞得对正了跑道，还没能喘口气，眼看着地面已经向我扑来。过了跑道端线，idle油门，flare, 终于落地了，长出一口气。可惜这口气只出了一半，油门又推进去了，又一圈开始了。。。

第二圈飞得也不比第一圈好多少，因为我每个操纵都不熟练，所以我总是落后一步。前面一个操作还没有做好，后面一个操作又要来了。circuit的圈本身并不大，所以每个动作都要和后面一个动作很好的衔接上，我的思想和动作都持续地落后于要发生的事情，结果导致每个操作都做得不到位。比如，trim没有trim到位，到downwind的时候我屡次疏忽导致高度爬升到1200英尺。比如turn不熟练，每次转弯都手忙脚乱，然后转弯前后的操作都受影响。另外，外界因素也是一个，气流实在是太厉害了，保持平飞都会左摇右晃，高度也会忽高忽低，时不时还抽掉凳子吓唬我一下。

就这样摇摇晃晃的飞了七八圈吧？其实我根本记不住几圈了，那个时候大脑完全处在超载工作的状态下，根本没法思考了。有两次实在是进近已经不稳定了，所以Charles选择让我go around，其他几次每次都有不同的问题，但是每次都还凑合算是轮子落地了。飞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我自己感觉我已经扛不住了，脑袋彻底变成榆木的了，完全是按照一种本能在动作。我打算跟Charles说说，我们下去吧，今天不飞了。我估计Charles也看出来我有点不行了，大概有点语无伦次了，要么就是时间到了，他说我们这一圈Full stop了，当我摇摇晃晃把飞机着陆在跑道上的时候，我真是快要虚脱了。

Taxi回到停机位，Charles留下我收拾飞机，他自己先回学校去了。我一边收拾，一边郁闷。这是我开始训练以来，飞得最糟糕的一次，甚至比第一次还糟糕。自己完全是处在一种超载运作的状态下，这种状态我在那本叫”The Killing Zone: How & Why Pilots Die“外链出处的书中看到过。作者把这种情况叫“Snow balling”,就是指Pilot对于发生的情况不能及时地做出反应和处理，而事件却在不断的持续发展中，所以越来越多的事情堆积起来，最后Pilot完全处在过载的状态下，再也没有脑力进行任何思考，或者做出有逻辑的决定。这个完全就是我今天体验到的感受，幸好我还是学员，还有教练在旁边。

回到学校和Charles debriefing，我跟他讲了我的感受。他也许是安慰我，说，今天天气确实也不是一个开始飞circuit的好日子，气流很厉害，不好控制。另外他还安慰我说，大家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等到练熟练了，就会好多了。好吧，我就当这些安慰是真的吧。我上一次还有点小小得意我好像已经有点会飞行了，这次就立马给我好看。果然人不能得意阿。。

离开学校，去取我预定好的CH Pro Pedals。我的Aileron rudder协调不熟练，经常会手上忙着，就把脚下忘记了。等到想起来才去踩一下，一般都会踩过头。所以我去网上订了个Pedals，回家用这个飞我的FSX，目标是至少要练习到手动的时候，脚下会下意识的跟着动的地步，至于脚下踩多踩少的分寸，那就只能真飞机上练习了。

怀着极度郁闷的心情，回家了。下次是Stall & Slow flight。Charles说下次飞好Stall，还要再练习几圈circuit。我要争取这一周用FSX能把所有飞circuit的操作流程都给变成条件反射。

回家的路上拍了一张Moorabbin NDB的发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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