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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也是子陵上的,《橡胶林的回忆》 -- AK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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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橡胶林的回忆》2

第四集【森严国境线】

  我们来了好几天,连边界是个什么样还没看到,但在这几天里我们完成了作战物资的准备,完成了士兵们的越南情况教育,最特别的是原来给我们讲述越南反华教育的华侨居然穿上了军装来到我们连队,说是配给我们连的越语翻译,我们觉得挺新鲜,这下可以从他们那了解不少越南情况。

  两个翻译,一老一少,老的30多岁,叫关文生,样子就像我们村里的老农民。年轻的叫林权,19岁,小伙子长的挺像现在的歌星谢廷锋,这两个人都是越南的城市人口,也都曾给我们讲过他们的血泪家史。他们被分配到我们连队穿的是干部服,并且佩带领章帽徽,享受排级军官待遇,但没有给他们配备武器,只给了他们生活装备。连长亲自安排把这两人交给我管理,我便有了机会让他们教我更多的越语,也有机会让他们纠正我们全连那几句战场喊话的发音。

  “啊,我给你们说,不是萝卜送空叶!是诺(不)松空耶!”,他俩常这样给我们纠正读音。偶尔也会有战士在他们身后突然喊到“诺(不)松空耶!”他们同样会露出很害怕的表情,逗的我们整天挺开心。

  因为小翻译年龄与我们相仿,他的名字用越语叫很好听“冷(母)昆”又是我们说的城里人,所以和我很和的来。越南人称呼人喜欢用阿加上名字中的一个字,比如老的叫阿关,小的我们叫他阿昆。他们也亲切的称呼我“阿东”,由于对我们“大军”不熟悉,所以整天跟我寸步不离,稍有问题就“阿东!阿东!”的直叫喊,生怕把他们给弄丢了,同时我也担负着看管好他们的任务,以防他们脱逃。

  自从翻译到了我们连队,我就感到要打仗了,战争这个令人恐怖的事情是无法避免的了。别看每个人都气宇轩昂的样子,内心里都不愿战争发生,那毕竟是要死人的!谁都知道战争离我们越来越近,可每个人都在盼望奇迹的发生。邓大爷访美了,中央又要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了,国家的工作重点要向经济建设转移了等等如此多的信息从收音机里不断的传来,预示着国际关系瞬时万变,国内政治也在不停的变化,为什么就不能有奇迹的发生呢?为什么就一定要打仗呢?我们整晚的围在连队里唯一的一台熊猫牌的多波段军用收音机旁,聆听着最新的国际动态和新闻,那是我们获得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

  由于在边界线上,两国的关系如此紧张,更有敌情通报在不停的下发,战备级别逐渐升高。在我们住的山坡上,只要我们爬到5、6百米到山头,就能看到红河,就能看到国境线,就能看到越南。所有的边界部队都严格要求不得暴露,不准任何人上山,只有我们的警戒哨位在上面,每天有20%的人在哨位上,但全连那么多人,要轮到你值守山顶上的观察哨位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我非常想看看我们的国境线,我非常想看看越南是个什么样。

  即便是在如此紧张的时刻,我们也会有欢笑,也会自己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来填充空余的时间,当然我最多的是向华侨学越语了。在那些天里,我学会了不少越语,人的确是年轻啊,记性好,他们之间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听,不知道的词就问,以至于我在未到越南时就学会了很多的生活语言,吃喝拉撒睡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但最多的话题还是女人。

  一天晚饭后,小阿昆问我结婚了吗?我反问他,他说没有,我说那我也没有。他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女朋友这个词他是不会说的,他的语言是有没有“郭尼该”,我不懂,他也不会说,因为“女朋友”的内涵太多了!有未婚妻、性伙伴、心上人、等等的含义,所以他只能用越语来问我,老阿关充当了翻译。“郭尼该”直译就是女孩儿的意思,当然是成熟的女孩子!

  我告诉他我喜欢的人到是有一个,不能说是未婚妻,只能说是我的心上人,我想和她好,但我们没有机会在一起,我也没有机会来享受那种卿卿我我的美好时光。她就是我们下到野战军之前刚认识的一位女兵,在我们渝办卫生所里当兵,来自成都与我们一年入伍。我在离开重庆之前,仅仅和她说过一次话,还不能说是交谈,这让我非常遗憾。为什么不早一点向她表露我的心声呢?但仅仅是这一次说话,让我有了给她写信的机会。我们在信中交流着各自的想法,我们在信中互通各自的情况,当我来到前线,我并没有急于表达我对她的爱意,我只是向她表露了我对她的倾慕之情。那姑娘也非常谨慎,仅仅是说支持我上前线的想法而已。也好,不至于让我想太多而痛苦吧。

  我向这小翻译说到了这位姑娘,但并不详细。只是告诉他我心中有这么一位姑娘。这可把他乐坏了,他说我这位姑娘不是她说的“郭尼该”,“郭尼该”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范围很大的女朋友,但绝对不是谈恋爱的女朋友。重庆话叫“绕女儿”,那“绕女儿”以后干什么?接下来的话题肯定是问你和女人之间是否有过性关系,或者是问你是否有过性经验。哇噻!这个话题在那个时候是很敏感的,别说有过性经验你不敢给别人说,就是没有你都不敢随便说出这个词!有哪个敢公开谈论性问题,除非你不想进步了。我赶紧让他小声点,并把这两人引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让他慢慢的教我如何说 “我们去绕女儿!”“妹妹,我们耍朋友嘛” 的越语,还让他给我讲起了越南姑娘。当我反问他是否有过性经验时,他居然毫不忌讳,非常得意的说,何止是有过,简直是在女人堆里生活!已经不是我们认为的情场老手的概念,而是今天和这个,明天和那个,整天有一群姑娘跟他鬼混,最多的一天有9个姑娘和他在一起!啊呀!我的妈!讲的我心窝砰砰之跳!我静静的听着,并让他向我谈起了让我最感兴趣的问题?D?D性。

性生活、作爱,这些词在今天说起来没谁会觉得说不出口,尤其是我们重庆女孩儿。可那时候这些词在小说里也很少见到。小阿昆津津乐道,他向我说起了他如何被女人包围,说到了华侨在越南女人心中的地位,说到了他怎样在海防市的沙滩边和9个小“郭尼该”淫乱,说他整夜的和越南小姑娘性交,以至于身心疲惫。还问我会不会作那性爱的动作,说动作做好了感觉很好的。边说边比划,让我的脸涨得红红的。

  那时,我唯一接触的性话题是在上高中时候,同学间流传了一部手抄本小说《少女之心》,因为在那时是绝对的禁书,我并没有看到,而是听了一位同学在宿舍里熄灯后以讲故事的形式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番,那时躺在蚊帐中的床上静静的听着,直喘粗气,已经令我是无地自容了,好在谁也看不见。今天小阿昆的描述着实的让我开了眼界,不是故事,而是亲身传教啊。

  老阿关也插话了:“越南女人喜欢我们华侨,喜欢中国人!他们喜欢要我们华人的人种,女人以和华人生育为骄傲!我们都不随便给她们怀孕的,就是跟她们搞搞玩玩而已。”哇!说的越南就是华人男人的天堂一样!说的我狠不得马上就跨过红河,飞到越南,好好的领略一下这人间天堂……“想想日本人到中国是个什么样?烧、杀、掠、抢,无恶不作。我们是共军,当然不能和他们一样,但我们去了越南就是占领军,他可以强奸我们的华侨,我们也可搞他的女人!我们打越南不就是为了报复吗?那就让我们到越南去好好的报复一下吧!我会把这国仇给报回来的。”我在睡梦中无时不在这样想像。

  一天早上,连长叫上了所有的战斗骨干,分别上山去熟悉地形,连长把我们五个一组的编排好,跟随着他上了山。连长在山顶的草丛中分别向我们一组一组的介绍着河对岸的情况。轮到我们这一组上去了,大家卧在连长的四周,拨开茂密的茅草,眼前出现了一幅美丽的画卷。越南,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心里激动的别说是什么滋味了。

  晴朗的天空,微微有依稀的晨雾。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条湍急流淌的河流,从我的右方向左方流去,河的对岸是越南黄连山省的谷柳县,缓缓的河堤外是一片稻田和甘蔗林,远处散落着几户人家,一切是那样的寂静。几百米之后是连绵山岳,左手的远方是越南的老街市,还能看到那与我国交界的铁路桥,桥上一节货车箱也能看见,连长说那是越军装的炸药车,随时准备炸桥。我们的山脚下是沿着河边一直可以开车到河口的公路,空荡荡的公路上没有一个人,宁静中透出了森严的气氛,我们都知道,河的中心线就是两国的分界线。

  连长让我们看了会儿接着就发话了:“大家注意,正前方就是我们要跨过的天险?D?D红河,平均宽度160米。水流每秒3-4米,枯水期水深2米多,丰水期水深3-5米不等,河底较平缓,但水流湍急,很难泅渡。左手边的城市是越南的老街,右手边的城市是坝洒县。现在我们军的37师已经在我们左边完成了部署,38师在我们的右边,我们师在中间。大家注意左前方的那些山头,越军在那些山上都构筑了工事,前面的菠萝地有地雷和铁丝网。”由于距离很远,时间又不允许我们多看,只能拿着连长的望远镜匆匆的扫描一下就把我们换了下去。

  自从大家看了地形后,连队里的生活也紧张起来,那么宽的河我们怎么过去啊!要想突破这道天险,伤亡一定很惨重!所以,每天除了正常的训练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学战地救护,自救和他救,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内容太多了(像张平妹妹她们12月就开始练了,我们现在才开始练),从头到脚怎么止血、怎么固定、怎么包扎,一个一个的过关,不光你要给别人包扎,你还要自己包扎。教员只有一个,就是我们连队的卫生员?D袁学勤,26岁,是我们连队的老兵了,包扎的手脚很快。他在我们面前最多讲到的是上级在我们出发前发给我们的小洋瓷碗,那是给我们吃饭用的。

  “大家一定注意,你们身上用于急救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大家都知道的急救包,另一样就是你们吃饭的碗,它可以包扎你们受伤的腹部和胸部,当你们的腹部中弹,肠子外泻时……,当你们的胸部中弹时……。”他认真地讲解着,每天不厌其烦,连长也给了他大量的时间,并且说“战场自救互救是你们必须要认真掌握的知识,受了伤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们会不会自救了!”。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地认真学习,有的时候晚上入睡前还要拿出急救包来练一下包扎。头部受伤怎样包、胸部受伤怎样包、出现气胸怎么办、腹部中弹怎样办、骨折了怎样固定、四肢断了怎么处理?呀呀呀!讲的战伤救护恐怖极了!但谁也不敢马虎。

  除此之外,连队里的干部也作了详细的分工,副连长带主攻排、指导员带预备队,副指导员带炊事班编为保障和急救队,负责运送弹药和急救伤员。连长牺牲了由副连长指挥,副连长牺牲了由一排长指挥,排长牺牲了由班长指挥,班长牺牲了哪个战士最先站出来就由最先站出来的战士指挥,机枪手倒下了由第二枪手补上,第二枪手倒下了由第三战士补上,担任爆破手的张三牺牲了由李四补上,李四牺牲了由王五补上。你如果在战斗中指挥了一个排以后你就是个排长,你如果是指挥了一个连你就是个连长。总之,每个职责都有替补,那绝不是像儿时的打仗游戏,也没有谁会认为是闹着玩的,这更增加了边界的凝重和阴森的气氛。

由于中越关系日趋紧张,双方在夜晚的活动也增加了,我们经常会接到有关越军侵入我方领土进行侦察的通报,因此我们的警戒更加严密和森严。一天晚上9、10点钟,大家都没有睡,我又听见了熟悉的乡音:“动作快点!”是我那侦察兵老乡方明瑞,他是我们大坪的人,应该是我最近的老乡了。“明瑞!”我高兴的喊到,“诶!”他小声的答应,听到是我喊他,很是高兴,悄悄的告诉我,他们今天晚上要过河去侦察。我的妈呀!我惊了一跳!我问他“害不害怕?”他说:“有什么怕的,小越南崽儿根本不是对手!”我真佩服他们,不愧是侦察兵。他们都携带的是64微声冲锋枪(就是我们常说的无声冲锋枪)和匕首,身上背满了装备,那些都是令我们羡慕的东西,还有什么绳子、竹竿,几个人抬着一个冲锋舟(皮划艇),说是要和师侦察排一起行动,让我等着他们的消息。“真正的渡江侦察记开始了!”我心里想着。

  “明瑞,你要注意啊!”我一边提醒着他,一边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深处,感到他们是那么的勇敢,那么的自信,没有一点犹豫和恐惧,就像是一场夜间训练一样,同时还有一丝得意,“看看我们重庆老乡,看看我们重庆兵,就是不怕死!”连长让我们都回到棚子里去,向我们通报说:“侦察兵的活动早就开始了,今天是我们团的侦察分队出去,搞清我们团的正面情况,还要尽可能的抓“舌头”回来,要弄清敌情才能作战。越军也在进行反侦察,所以要大家提高警惕,不要仗没开始打反被越军给抓去了。”

  

  每天晚上的口令都会变化,通常是在晚饭后由上级通信员下达新的口令通知,口令都是由4个汉字组成的词组构成,如“万众一心”,发现生人你就得问“口令?”对方答“万众”,你就要回答“一心”。问“团结”,答“友爱”。否则,任何一方都可能开枪。在晚上,只要一碰到人向我们的哨位靠近,就会听到问口令的声音,白天也是如此,只是没有晚上紧张罢了。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是荷枪实弹,上级赋予了你向没有按照你的口令行事的陌生人开枪的权利。每天我们枪不离身,睡觉时也要把枪放在身边,只是规定没有在哨位上不得将枪装上实弹,但在哨位上的士兵们都是“顶着门的”(子弹上堂)。

  战事临近,各部队都在加紧准备和部署,但我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上级还没有明确,进攻越南,要突破红河天险,如何突破成了上级首长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由于我们的驻地山上的观察位置很好,又离38师的位置很近,所以他们的侦察兵和炮兵侦察员也经常来到我们连驻地的附近进行侦察,可就是没有看到我的同学“孙大头”。军、师级的侦察分队都装备有高倍数的望远镜,像海南前哨用的那种望远镜,他们背在背上,来往于我们驻地之间,我们很是稀奇。

  两天以后我们团的侦察兵回来了,带回了振奋人心的消息,侦察兵们都顺利返回,没有人受伤和牺牲,还抓回来一个“舌头”,只是这个“舌头”的级别很低,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说出来的情况有限,但具体说了些什么情况,没有必要让我们这些小兵知道。但也有让人悲痛的消息传了过来,38师的侦察分队在扑俘时被越军发现,撤退时被越军追击,一名侦察员为掩护战友,中弹牺牲,遗体未能救回,他们师的侦察分队同样抓获一名越军,但由于这名越军觉悟很高,誓死反抗绝不从命,与侦察兵搏斗中被我军击毙。第二天这则消息在越南的新闻媒体上披露,并被越南当局炒作,邀请各国记者到现场参观拍照。同时还有新闻报道,苏军的军事顾问也亲临中越边界视察,指导越军进行防御部署等等。真是战事未起,已是满天硝烟,我们的神经绷的快要断了。

  为了让我们连队所有的战斗骨干对边境认识的更加充分,也为了我们对越南的情况更加了解,连长想了不少办法,自己去联系了师炮兵侦察分队用的高倍望远镜架到山头,安排全连骨干进行观察,我有幸是其中之一。炮兵分队用的高倍数望远镜,是用于观察远距离目标的,它的倍数有40倍,比我们连长用的作战分队的普通8倍的望远镜来说,那真是清晰多了。举个例子:用8倍的望远镜看1公里处的人,就相当于用肉眼看125米处的人,而用40倍的望远镜看1公里处的人,就相当于用肉眼看25米处的人。这东西对刘晶军、孙卫民他们来说一点也不稀奇,可对我们来说就像是用上了高科技。那个兴奋劲就别提了!越南离我们的观察点直线距离不到3公里,用那玩意看不是人长的什么样都能看清吗?

  终于轮到我上了,炮兵大哥只说了句:“注意隐蔽,有越军在看我们!”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一看,越南方向的一切是那样清楚的显现在我的眼中。那是一排排铁丝网,后面的田野里一名越军正在收拾庄稼,看似累了,靠在一堆谷草上向我方张望,那眼神仿佛在说:“中国人,你敢打我们吗?我们很厉害的呀!”那姿态胜似闲庭信步,懒散的有些得意。我觉得奇怪,向连长问到:“怎么他们还要种地?”连长说:“这个部队是越军345师的一个分队,有点像我们的省军区部队,不是野战军,他们也担负着生产任务,边生产边训练,右边山上是他们的营房。”我把眼睛向右望去,半山腰上有几座茅草搭建的平房,门前有一块空地,正巧有两个女兵出来。哇!我差点叫了出来,“我看到两个女兵!”旁边的炮兵大哥说话了:“不奇怪,那是他们洗衣班的。每个连队都有,因越南连续作战,他们的兵源很有限,所以有不少女兵充实作战分队。”“要我们连队也是这样就好了!”我心里这样想。连长似乎看出了什么,说道:“快点,你这小子!又打什么坏注意!”

坏注意到没敢打,只是好久没见过女人了。自从来到边境上,就再也没见过异性,全是男人的海洋,唯一能见的异性是电影里的画面和收音机里的女生广播。记得一次晚上听收音机,一位女生独唱的陕北民歌,居然让我为那异性的声音所冲动。现在看到了越南女兵当然惊讶了。

  看到了她们的女兵就想起了我们团的女兵,团里才有一个女兵,还在卫生队,是我们这批兵,其他的都是老护士和医生。出发前知道那个人非常想上前线,积极的要求、请战,未获得团领导的批准。因为都是一些领导的子女,全是宝贝,那能让她随便上来?她自己也知道不会让她拿起枪来作战,无非就是在后方抢救一下伤员,并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但能感受到战争的气氛,尝受那种刺激,有什么不好!但领导就是不让她们来。但后来得知她还是来到了边境,只是没有让她越过边境到越南的国土上。

  那两个越南女兵并肩走着,手里端着脸盆,像是才洗了头出来,去凉晒她们的小衣。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动作、姿态都显的很休闲,但长相却让我大为扫兴,怎么那么丑,她们不是我要看的“琛姑娘”,既不妩媚,也不妖娆,一点没有让人冲动的感觉。但我非常想看到她们要去干什么,去凉衣服吗?那她们的内衣是什么样的呢?遗憾的是还没看到她们的结果就被连长赶了下来。

  边境是宁静的,也是森严的,我军的一切准备都在无声的进行中。一条湍急流淌的红河是我们要克服的第一道障碍,要打小越南就要越过这道障碍,除非你不打只吓唬。但随之而来的话题让我们谁也不轻松。

  连长说“越南我们肯定是要打的,关键是怎样打!要打就要过红河这道天险,是强渡还是偷渡,是强攻还是偷袭,上级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我们都要作好准备!”

  上级下达的决心非常明确,没有让你再有什么幻想,你就等着为国捐躯吧。在作战任务的分配中,我们13军的3个师在军长们面前如何安排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营是作为39师的突击营,首先担负着突击过河的任务这一点我们是非常清楚。

  要过河不可能走那座中越大桥,桥上人家都放好了炸药,一有动静人家就会引爆。那么坐船吧,渡江作战的经验我军还是很丰富的,突破乌江打国民党,突破长江解放全中国,突破琼洲海峡解放海南岛,不都成功了,这小红河有何难?

  可那都是和国民党作战啊!国人打仗没有不共戴天之仇,换句话说,语言相同,血脉相通,你一喊缴枪不杀,我就举手投降,掉过枪口就成了你的部队。这可是和外国人打,你过去是侵略,那是民族仇恨,那是保家卫国的战争,人家不会那么容易举手投降的!为此我们的针对训练开始了。

  有多少人会游泳,用什么姿势?能游多远?各连开始了统计。要想武装泅渡?会游泳的编为突击组?像18勇士飞夺卢定桥?先过去些人掩护大部队过河吗?我肯定会游泳,在长江边上长大,哪能不会游泳,我报了名。心想要是战死那也是“18勇士”之一呀!会名垂千古!那会儿上学时,不是经常有人鼓吹“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的人生哲学吗?现在你就会流芳百世了!可这种作战方案很快就被上级否定了。那不是瞎胡闹吗!红河水流的那么急,一秒钟冲你5、6米远,能准确的选择登陆场吗?就是你能准确的算出泅渡过后的登陆场,那一、二百米的河道等你游过去后还有劲作战吗?就算你还有劲作战,那在河道中的时间里也早被越军一枪一枪的给毙了!

  肯定要用冲锋舟来渡河,像二战中的法国诺漫底登陆战!那全连需要多少条冲锋舟,每个班怎样编组就成了临战训练的首要课题。我们13军历来擅长的都是山地作战,哪遇到过登陆作战,那是海军陆战队干的活啊!可在那个年代,中国人民解放军哪有这个词汇出现!要保证冲击速度,每条船只能乘坐多少人,又不能打乱战斗建制,又要保证渡河安全,成了步兵连的研究课题。

  经过周密的计算和编组,我们连每11人搭乘一艘渡船,团领导决定了由二营6连专门保障我们一营的渡河。二营6连就是我们渝办战友韦国良所在的连队,有我的同院战友来保障我们的渡河,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安慰和踏实。他和我一道来到了前线,但我们见不上面,也不能取得联系,但都知道互相在做什么。任务明确后,我知道6连去了离边境稍远一点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很大的水面,可能是一个水库吧!他们在那儿由师工兵营舟桥连的士兵们专门训练他们,训练他们如何为冲锋舟充气、如何驾舟、如何操作那马达……等等,那也是门驾驶技术啊!很让我们这群年轻人羡慕。整天驾着冲锋舟在水面上游弋,多神气!可后来知道他们并不轻松,大冬天里,他们整天的泡在水里,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我们不能一人落水,保证我们顺利的渡过河去,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们都要坚守在渡船上!

第五集【杀鸡要用牛刀】

  战争一天天在向我们逼近,空气中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了。士兵们的心理也起了很大的变化,害怕和恐惧成了士兵们心中的疾病,当然军官们也有,只是他们没敢太暴露在我们面前。胆怯、畏惧、怕死的情绪在士兵和军官中像瘟疫一样悄然蔓延,以至于出现了士兵自伤、自残的现象。一天,全连紧急集合作战前动员,这样的动员我们会经常作,但这天的气氛明显不同。指导员非常严肃,向大家宣读了一份通报:38师某团某营某步兵连的一位副班长,由于害怕上前线作战,趁部队外出训练自己留守之机,一个人脱光了鞋,对着自己的左脚大拇指开了一枪,为逃避作战,竟然自伤!其行为已经构成贪生怕死罪,虽然逃避了上战场,但他必将受到军法严惩!……等等。

  “你看这家伙多笨!学叛徒王连举,对着自己打一枪,何苦呢?叛徒王连举那是为掩护战友啊!其行为是舍生忘死的英雄主义行为,只是他能经受住自己的枪子儿,却经不住鬼子的拷打。遗憾哪遗憾!要学人家你也别脱鞋呀!对着自己的脚上开一枪,就说是走火了人家还会相信嘛!”。我们自己议论着,大家情绪显然都很激动!“如果谁要自己打自己,逃避上前线,那你就开枪吧!你将会成为千古罪人!你将会永远被人鄙视!宁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何去何从大家自己掂量吧!”。连长、指导员不停的说着这些鼓动人心的话。

  连长、指导员又说话了:“中央军委已经作好了准备,最高领导人也发话了:“对付小越南,我们要杀鸡用牛刀!”大家知道什么是杀鸡用牛刀吗?那就是形容我们杀鸡的时候用杀牛的刀来杀,就是用大刀子杀小动物!这样我们杀起来是不费力气的!也可以说一刀就要把它杀死!我们要用强大的兵力打击他们!让它知道我们的厉害!”

  针对胆怯、畏惧、怕死的临战动员几乎每天都在进行,指导员费尽心思,几乎把所有他认为能激励人们斗志的语言全用上了。这是一位来自四川北部地区农民家的儿子,他个子偏矮,方形的脸上门牙显得比较暴露,说起话来唾沫乱飞,很是激情。同时,来自上级的各种通报不停地传到我们耳朵里,不外乎有三种:一种是某人怕死了如何如何,被大家所唾弃;二种是某人积极应战,写血书表决心了,让大家热血沸腾;三种是我军已经准备了多少兵力于边境线上,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小越南打趴下等等。使我印象最深的当属第三种通报了,尤其这些话从连长那紧抿的嘴唇中念出,配合着他那深邃的目光,更让我们听了兴奋不已。

  通报是通报,但经过连长那肯定和略加渲染的语气说出,每一句都显得那么坚定有力:“我们解放军将分多路向越军发起攻击,尤其是广西和云南两个重点方向,都是由我军非常有作战经验的老领导来指挥,我们云南方向是杨将军,广西是徐将军,他们熟知兵法,有长期的革命斗争经验,曾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立下过卓越战功,大家就放心吧!另外,在我们这个方向上,我军集结了近4个野战军的兵力,有好几个地炮师和高炮师,还有两个坦克团,空军老大哥也将投入作战,已经有好几个航空团调至前线。对当面的越军,我们集结的火炮数量已是越军的10倍,在我们进攻中,这些火炮将同时打击越军,其弹着点的密度可达到每50平方米就有一发炮弹。大家知道,火炮是战争之神!一定会打的越军“灵魂出巧”。再加上空军的支援,大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攻上山头。你们要做的就是清剿残敌,收拾战场!”

  大家齐声叫好!热烈的鼓掌!高兴的劲头就别提了!真像电影《南征北战》里我军消灭了凤凰山之敌后,高营长部队的战士们在互相庆贺时说“消灭了敌人5、6万!5、6万啊!”的场景。

  说真的,我听了这些动员真高兴!虽然越军有长期作战的经验,虽然越军有“老毛子”的军事顾问,但有那么多的火炮支援我们步兵,又有那么多的飞机参战,一定能打的越军趴不起来。我早就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越军飞行员在当年与美国飞行员的空中搏斗中,被美军打的直往中国飞。我也知道越军的士兵军官都是我军培养出来的,他们的能力不怎么样。我知道他们的很多步兵武器都是我们支援给他们的,其中有种全自动步枪我们都不用了,他们还拿着当宝贝。我还知道他们的士兵穷的连饭都吃不饱,个子又小,要想和我们打肉搏战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的优势太多了,怕他个球!可美中不足的是我觉得坦克配的太少,我们军才给了一个团,另一个团配给了14军,坦克还不给我们师用,给了37师,真是的!我们师是后娘养的吗?

在我们还没有接到具体作战方案前,让我们作好渡河训练,不管是强攻还是偷渡,都要渡河!都要把滩头阵地给拿下,这个登陆作战任务是非常明确的。一天,工兵们抬来了两具冲锋舟,一具是折叠式的,由玻璃钢材料制作,可折叠起来运输。另一具是充气式的,由橡胶制作,俗称皮划艇,不充气时就是一个大包裹。两种冲锋舟的用途和功能没有区别,后部都装有马达,承载人数也是一样的。工兵们详细地向我们讲解着,生怕我们产生疑虑。

  两艘冲锋舟成了我们那几天的主要训练器具。冲锋舟摆在农场的空地上,战士们按编组排好队,分别卧在地上,听候连长的命令:“上船!”士兵们就从地上跃起向船跑去,迅速的跨上船,上折叠舟后,战士在船两边蹲好,举枪向前。上橡皮舟的战士上船后两腿跨在橡皮艇的浮筒上。为了保障大家都能熟悉两种艇的乘坐方式,两种上船的方式都要练。我们要练的是上船的速度,因此必须明确左右两边战士上船的方式。

  “左边的右脚先上,右边的左脚先上!”连长不停地在指挥着,嘴里还不停地骂着:“田某笨蛋!叫你先跨左脚,哪边是左你都分不清了!”

  “大家要记住你上船后要跨几步,到了晚上你是看不见的!还要记住你的前后是谁,左右是谁!敌人的炮打来你们也不要忘记自己的位置!”

  “如果谁落水了,大家不要慌!也不用我们自己人去救,有六连的弟兄专门保障!”指挥员不停的在喊。

  战士们一遍一遍地做着上船、架枪、下船的动作,动作细致得不能再细致,以至于我们闭着眼睛都能坐到船上自己的位置,目的就是要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准确地完成渡河冲击的任务。

  工兵的冲锋舟很快就被抬走了,因为还有训练6连的任务,他们要在水里真正的训练,而我们只能比画一下。但要完成这历史性的任务谈何容易,仅仅是这样就行了吗?显然不行!舟抬走后不要紧,我们连队自己用石灰在地上按实际大小画了无数个冲锋舟图形,每天就往这图形上跳!活像电影《地道战》里鬼子跳地雷圈,由于没有实际的船,大家往图形上跳都觉得好笑!可那有什么办法呢?咱们的军队就这么穷,没有那么多装备来供你训练,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出现这种情况我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跳真船也好,跳空圈也好,毕竟是在地上空练。在水里怎么样呢?上级领导显然知道仅仅在地上练一下是不够的,必须要在真正的水里合练一下才行!为此,专门把我们的部队拉到了距离边境10公里的一个水库。说起来也奇怪,我们来边境时让我们在黑夜里迷迷忽忽的走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居然修好了公路,真是神了。这全都要归功于我们的工兵,为了要保障战争发起后能有很好的后勤保障,军委动用了大批的机械,修筑了多条连接边境的公路。

  那个水库也是我们团6连的水中训练场,四面环山,很是隐蔽。6连的弟兄们更苦了,虽然云南的冬天不是很冷,但毕竟也是寒冬腊月的天啊,他们天天要在水里泡着。我们在这与6连的官兵们进行合练,师工兵连的弟兄们当老师,每条船2个工兵负责指导。我们按照在陆地上训练时的动作,一遍一遍地跳上船,发动马达,冲向对岸,又从对岸冲向此岸,整整折腾了一天,累的我们腿都抬不起来。是啊,机会不多,还不让你们好好的练一下,免得到时出现麻烦。

  还是像往常一样,连长们经常去开会。一天连领导们从团部开会回来,向大家传递了这样的消息--我们连队的任务明确了!(其实渡红河打越南我们早知道了,但你们连具体进攻哪个山头,具体怎样打击敌人我们还不知道)连长迅速向全连下达了我们的战斗任务。

  我们一营的任务是:担任陆军39师突击营,渡过红河,攻击河边800米的波光、191、248、194等五个滩头高地,歼灭五个高地的越军守敌,得手后掩护师舟桥营搭建浮桥,掩护我师大部队过河。三连作为主攻连从滩头阵地的左翼攻击;我们二连作为助攻连从滩头阵地的右翼攻击,一连作为营预备队,在三连后跟进,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二营作为我们突击营的助攻,除保障我营渡河外,在我营遇到困难时投入战斗。三营作为我们团的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很显然,我们115团的第一任务就是要夺取滩头阵地,保障师主力的过河!我39师的116团和117团在我们夺取滩头阵地后继续向敌纵深进攻。于此同时,37师111团一营担任其师的突击营,攻占我们左翼的230等滩头高地,掩护其师主力架桥过河。38师112团一营也担任其师的突击营,攻占我师右翼的坝洒镇,掩护其师主力架桥过河。14军在我13军左翼,其任务是攻占老街城。还有11军、航空兵、地炮师、军炮团、师炮团等等的任务,我在这就不多讲了。

  我们听了很兴奋,也很紧张,终于要打了,这么多部队打过去,小越南还不是风卷残云?够他受得了!

  我们要攻击的滩头阵地距我们营驻守的洞坪5队还有一段距离,大约在我们驻地的左前方红河下游3公里处,在我们的山头上观测不到,只能向河口方向走2公里,那有一处很好的观测位置能够清楚的看到我们要进攻的目标。连长和排长们几乎每天都要去那侦察一番,好具体安排各个班排的作战任务。

这天,连长叫上所有的战斗骨干,作好战斗伪装,用树枝、茅草把每个人身上都包裹起来,跟随他去前沿侦察。我们所有的战斗骨干大约有30多人跟随他向下游走了2公里,来到一树林深处,大家分散开来,爬在地上向2公里外的越南望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清楚的看到了将要进攻的高地。

  那是一处距离河对岸有近1000米的连绵山头,如同你伸出右手握住拳头,看到手背上的五个指关节一样的排列着。连长举出他的右手,握住拳头向我们作着介绍,犹如小学时老师为了要向我们讲明白12个月份大小,伸出手来,用拳头上的指关节说明一月大,二月平,三月大,四月小一样。连长告诉我们,中间处最高的地方就是越军驻守的248高地,大拇指的地方是194高地……越军防御的主力集中在248高地,三连从左侧进攻,首先攻占194高地,我们从右侧进攻首先攻占191高地,然后再向248高地发起合围,一举夺下整个滩头阵地。我们仔细的观察着这些山头的形态,记住它们的特征,以便在过河后能准确的找到它们的位置发起进攻。

  用连长的望远镜,能清楚的看到这些高地的形态和越军在山上修筑的工事,山下的防御障碍也清晰可见,有两道铁丝网在前面阻挡着我们的进攻的路线。连长说:“铁丝网前还有越军布下的地雷区,铁丝网后有越军挖的壕沟等多道障碍,阻挡我们步兵的进攻。雷区前的草丛和植物有利于我们隐蔽,一排长你看到没有!”“三排长,你们的破障班要选择在191左侧的位置破障,那个地方248高地的火力够不到!这样你会容易些!”。“大家看到没有,191左侧那个斜坡比较容易上去,我们可以从那上!”连长很激动,不停的在想办法、不停的在调动大家的思路,不停的说着他的想法和方案,他想让他部下明白他的意图和选择的攻击方案。几个排长当然也没有闲着,不停地向他提着问题,不停地在提出自己的想法,又不停的在向班长们交代着要这样、不要那样的话。时间很快过去了,我们回到了驻地。为了让全连士兵配合的更好,上级要求我们全营、全连必须在相似地形上反复演练。

  要在这橡胶林里找到一块相似的地形谈何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由五个山头连在一起的地方就算是相似地形了。也行呀,只要能让部队连续的攻山头,目的就达到了。(我想,那个时候当官的就是这么想的。)从那以后,我们连队自己练了好几次,但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全营只合练了一次。在那密密的橡胶林里,人能带着装备爬上山去就不错了,哪还有劲冲啊!但合练的时候大家还是拼了命的往上冲!不惜自己的汗水和体力。

  为了适应全天候的作战,我们在夜间也开始了训练,主要是练夜间各班、排之间的配合,要求我们掌握各种联络方式,如口哨、青蛙叫、狗叫、鸡叫以发声为信号的联络,还有以灯光为信号的联络方式。用摩尔斯电码编的短语你更是要牢记,什么321,向我靠拢,333,向前冲,555,注意隐蔽等等。是啊!都要考虑的很详细!因为我们如何突破红河还没有确定,是强攻?是偷渡?还是偷渡不成改为强攻?不管怎样决定,不外乎是这三种方案里的一种。要采用哪种方案不是由我们营来决定的,也不是由我们团来决定的,我想要决定这个问题,怎么也要军以上的领导来决定吧!

  我们每个士兵都非常想早知道选用哪种方案打过红河,什么时候发动进攻。因为在我们的心里不外乎是这样的心理意识:那就是可以知道自己会怎样的去牺牲。我希望采用强攻方案,就像我军突破长江一样,浩浩荡荡的展开一线的冲锋舟,在我军强大的炮火和飞机掩护下,向越军发起进攻,越军也不停地向我们反击。红河中炮声隆隆,水柱冲天的场面多么壮观。虽然那个时候没有看过美国电影《拯救大兵瑞恩》中诺谩低登陆的镜头,但脑海里想象的就是那样壮烈的场面,就是我们死!也是死的那么的威风。

  我不想偷渡,因为那个土地我从没有上去过,黑黑的夜里要是掉在了越军的陷阱里怎么办?被越军的竹签扎死?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就是找到了你的尸体,也会觉得死的没有面子!你看看,杨小风掉在了越军的陷阱里被竹签给扎死了。我的妈呀,多没面子!就是没有掉下陷阱,你认为是偷偷的过去了,要是越军发现,有意的把你放过去,在黑夜里围着你一顿暴打,你不死的很冤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你就死在异国的土地上。咳!难受啊!

  我也不想偷渡不成改为强攻,那跟偷渡没什么两样!说不定比偷渡时死的还惨!……

  我们大家都在琢磨着,想象着,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他们除了想见他们的父母、老婆、孩子、恋人、朋友外,他们还在想他们如何去面对死亡和战斗!谁也不知道首长们会作出怎样的作战方案让我们去实施,谁也不知道首长们会在哪天发布命令要我们向越军发起攻击,只是一天一天认真地训练着、想着自己心里所想的事。

  在所有的这些进程中,有一事忘了给大家交代,那就是我们在训练中度过了1979年的春节。过年喽!大家拿着饭盒在炊事班草棚外边排着队,等待着开饭。吃饭前排队唱歌、吃饭时肃静,这是每个当过兵的人都知道的习惯,可这一天我们是开放的,没有人约束的。连长、指导员在开饭前就向大家宣布,菜的品种不多,但数量管够,想吃肉有的是,让你们吃个够!

那天我的印象特别深刻,连队里吃的是木耳肉片和干豇豆炒肉丝,整整炒了两大锅,用大棒子骨煮的汤。随便你们吃吧!大家还记得我前面讲的那位老民兵吧,对!就是那位唯一留下来的农场队长老郭,他特意从附近的镇上弄来了好几壶白酒给连长,一定要犒劳我们这群大兵。我不喝酒,也从来没对酒产生什么兴趣,但那天,我也做出了一位酒中豪杰的样子,拿着我那军用洋瓷碗倒上一口酒和班里的战友们干了。

  “弟兄们,也许这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咱们为这最后一个节日干杯吧!”是啊,谁知道下一个春节在哪啊!在那个时刻,大家的情绪多少显得有些凄凉和悲壮。小翻译和老翻译给大家讲着越南人也过春节的故事,可吸引力不大,大家好像更多在想家中的亲人,更多的在想过了春节该干什么。

  大年三十的晚上,全国人民都在吃着饺子和团圆饭,我们却在山林里默默的呆着,没有音乐声、鞭炮声,也没有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的欢笑声,只有我们一群男人的吼叫声。连队里为了调节气氛,全连集合在农场的一个大棚子里开了个联欢会,怎么个联欢呀,都是男人,没有任何带响的东西,有的就是枪械的碰撞声。但还是有一件高档的家用电器:熊猫牌收音机。这是当时发给每个连队作战时用的,连长把它拿出来放在大家的中间,让大家聆听那匣子里放出来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呢?大家想也想的到。

  连领导很快也发现并不能调动起大家的热情,于是,想起了那位小阿昆,“阿昆!你来个越南舞蹈给大家看看!”全连一起喝彩!小阿昆执拗不过,只好从命,但非要我来和他一起跳。他会跳什么越南舞?只不过是在越南接触外来文化多一点,整天和“郭尼该(意:女孩)”跳的现代舞罢了。“我们来跳乃恰恰!”就是现在的恰恰舞。“还有乃迪”就是现在的迪斯科。用现在的眼光看那些动作有些古老,这些动作我们现在都可以从早期的香港电影中看到,但在那时绝对是最新潮的!为了有个节奏,那小子嘴里哼着越南小调,身体不停的乱扭动着。这下全连的战士们有了兴趣,有节奏的鼓着掌,嚎叫着!在欢笑中渡过了那本是难熬的一夜。

  我们自那以后,便很快的进入了临战状态。每天晚上再也不能像平常那样脱了衣服,盖上并不暖和的被褥睡觉,而是全副武装,枪不离身,和衣睡在用稻草铺着的地上。上级要求我们随时准备战斗,必须这样!抱着那冰冰凉凉的“铁棍子”,卧在那草堆里,你说那样有多难受!有好多人晚上还是偷偷的把子弹袋给松开,将枪丢在一旁,尽情地享受甜甜的梦香。

  记得在进入临战状态时,上级要求把所有的多余物资整装后送。各班的弟兄们开始把自己的被褥和多余的用品全部打包,交由后勤运到后方保管。我们战士被分为四人一组,将四个人的东西统一打包,可能这样容易运输和保管。我与三个战士静静地将所有的东西集中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都要说到这些物品的处理问题。有一个叫袁学高的说了这样的话:“兄弟们,如果我死了,你们记着我的东西是放在第二层,你们要把它全部交给我的家人”。

  他是一位农村来的战士,我想,那里面或许有一些钱?或许这些被褥对他们家里很重要?“如果我死了,这些东西你们谁用的着就拿去用吧,反正我是用不着了”我这样说的话。

  我记得很清楚,那些东西就只有被子、褥子、蚊帐和两双解放鞋,还有两套军装及内衣,再有就是我的信件,记忆里有几块钱,那会儿的军饷是8元,没有地方用钱就留下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一点的依恋感,就是我家里也用不着。

  杀鸡用牛刀,但愿我们的部队会以排山倒海之势把小越南一举打趴下;但愿像连长说的那样我们就去收拾一下残敌;但愿我们都不要有太大的牺牲;但愿都能活着回来见到亲人;但愿我们都能再盖上这些并不暖和的被褥睡上一个好觉。但愿的东西太多了,……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们谁也没有想过要再回来拿出这些东西,再来使用它们,我心里真有一种在收拾破烂的想法。不过有一点是非常明白的,就是想再多看它们一眼,因为这些都是自己生活用过的东西,以后你就再也用不着了,就像送别你的好朋友一样,分别总是痛苦的,尤其是家中的来信,我是展开读了一遍又一遍,看到他们的字体就如同看到了他们的人一样。“再看他们最后一眼吧,打这以后你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是这样念叨着。那一天,大家没有了喧嚣,都在默默的整理着,就连平时最爱说笑的人也老实了许多,大家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训练照常进行,晚上敌我之间的侦察与反侦察不断升级。你能很快的从收音机里听到消息,越南电台的华语广播清晰的报道着我军侵犯他们国土的新闻,几乎每天都有。其实我们很明白,那是我们侦察兵的所为。

  你也可以写家信,地址可以不变照样收的着。由于我的情况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所以没有天天写,只打算等我们出击时再给家里写封告别信,也就是遗书吧,不过我还是将这遗书写了开个头:

  “亲爱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

  你们好!我即将走向战场,由于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一一写信,我就用这一封信来写我的情况吧。这也许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封信,也许我再也不会回到你们身旁,但我将带着你们对我的希望和鼓励投入战斗,你们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不过这些天来我们只是训练,并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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