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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海东青 -- 八面琵琶奏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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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海东青(八)

第七章 悬崖展翅,双雄咸州曾斗酒

话说从春捺钵回来,与吴乞买、粘翰途中定计以后,阿骨打请得哥哥乌雅束的同意,加快操练兵马,扩军备战。阿骨打与国相撒改、吴乞买、习不失、欢都、谋良虎、粘翰等将领商议:“咱们部落的兵马还是太少。要想跟辽朝动手,必须把咱们女真各部的力量象编马鞭子那样拧在一起。只是从何入手呢?”

名将欢都是完颜部历经四朝的老将了,络腮胡子已然全白,却最不服老,处处要抢在年轻人前面。他拍案说道:“头鱼宴上率先跳舞的不是阿鹘产和赵三吗?他们是铁了心要舔耶律延禧的屁沟子,咱们就拿他们开刀!”谋良虎、粘翰、希尹等将领纷纷点头,这计策便定了下来。

二月的月圆之夜,阿鹘产和赵三又聚集在一起,正自点燃篝火,饮酒赏舞。这次春捺钵,他们观摩了天祚帝的乐舞和仪仗,大开眼界。回来后便有样学样,比划着让部落里的女子排演,趁机从中渔色。当他们的醉眼流连飘拂在少女们折仰的腰肢和棉袍下依稀可见的饱满胸脯上,相顾露出意味深长的淫笑时,忽然杀声四起。

欢都持铁戟、谋良虎舞双刀、粘翰挥青龙长剑、希尹挺着银枪四面杀来。两人慌忙甩了酒碗骑马便跑。在一片纷乱中,老将欢都却还是盯紧了阿鹘产和赵三的身影,咆哮纵马,尾追不舍。

两人并肩败逃,却都不敢回身与老将对战。欢都射出的羽箭嗖嗖飞过耳畔,力道越来越足,显然老将越追越近。

阿鹘产对赵三说:“兄弟,这样跑法,不是办法。不如你继续往前跑,引他去追。我就埋伏在此处林子里射他。你我在前面白狼窝子会合。若你等我不到,那就是我被他杀了,你能替我收尸最好,若收不得,好歹为我烧些酒饭,祭奠一下。我的老婆孩子,也拜托你照料吧。”

说完,阿鹘产悄悄从马上滚到雪地里。赵三便牵着他的战马继续狂奔。阿鹘产躲在树后面,把箭搭在弓上,听得欢都咆哮着正纵马奔来。

黑夜中阿鹘产瞥见欢都须发张扬的身影如同恶神一般,这令他臂如灌铅,抬不起手来发箭。阿鹘产的箭法虽然很准,但欢都威名太盛,使他不敢施展手段。

此时,欢都已旋风般刮过阿鹘产藏身的大树,扬起一片雪雾。阿鹘产再探头看时,已不见他面容,只见他背影,心意略微平定。他下了决心,突然起身,往欢都背后射去。

箭影一闪,掠向那团纵跃咆哮的黑影,也不知射中与否。却见欢都又跑了百步开外,回转身来,似乎正盯着阿鹘产藏身的大树。

阿鹘产觉得藏身的松树已被他看穿,双腿不由得抖动起来。

“何人敢放暗箭?出来受死!”欢都在昏暗的月色中,舞戟大喊。阿鹘产觉得肝胆欲裂,再也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向密林深处逃去。

这一夜,阿骨打发动雷霆般的突袭,一举端了阿鹘产、赵三两个部落的老巢,实力大增。老将欢都却中了暗箭,勉强回营后支撑了几日,终于不支,撒手而去。希尹放声痛哭,诸将也陪着落泪。

阿鹘产、赵三在白狼窝子汇合一处,见势不妙,便逃到咸州,找咸州详稳司告状。咸州详稳阿息保不敢专断,便将案情上报北枢密院。

萧奉先受过阿骨打好处,此时倒怕逼急了阿骨打,反把他此前受的贿赂咬了出来。于是他仍将案件发还咸州详稳司处置,让阿息保传唤阿骨打予以训诫,责令其悔过自新。阿息保便传唤啊骨打前来受训。

辽朝在辽东的防御体系,是以黄龙府(今吉林农安)为心脏,以宁江州(吉林扶余县东的石头城子)、达鲁古城(吉林扶余县西北的土城子)为探出的两只铁爪,扼住女直诸部的咽喉,再以咸州(今辽宁开源)为腹部,作为黄龙府的支撑。

因此去咸州打官司好比深入虎穴般危险。详稳司传了数次,阿骨打只是拖着,根本不理。阿息保脾气很倔,便一月一催,逼着阿骨打前去受训。

转眼拖了一年,已是次年三月,春暖花开。这一天阿骨打来找乌雅束,探望哥哥的病情,顺便跟他说起军务:“哥哥,海东青飞得高,是因为它在悬崖上迎风展翅,把翅膀让风吹得硬了。要想咱们的将士不怕辽狗,就得带他们出去跟辽狗咬上两架。”

生性谨慎的乌雅束听了阿骨打放弃心脏,直取肚腹的方案,觉得甚是凶险,便提议召集撒改、习不失、欢都、阿离合懑来共同商议。几番计议下来,他们还是被军事上威望甚高的阿骨打说服了。

三月天气,咸州城颇有春意。崇寿寺外,青草发芽,桃花吐蕊,给北国灰色景致平添了活泼与艳丽。百姓们当然不愿错过,纷纷出来踏青,踩摘荠菜,观赏桃花。

忽然,数人骑快马从大道上疾驰而来,带起的风儿把桃花瓣瓣刮落。众人惊讶地扭头观看,却见更多的骑兵正如狂风般掠来!

百姓们开始以为这是契丹的骑兵,纷纷闪开,对他们的勇武和霸气,既感惊奇又觉胆寒,后来又觉得这些骑兵衣衫各异,不似官军。这时,一员身材魁伟的契丹将领纵马赶来,对大家说:“女直骑兵来了,大家散开,各自回家,紧闭门户。”

百姓们听说这如狼似虎的骑兵是山林野人的部队,脸都吓白了,顿时尖叫着一哄而散,只留下春天丽日下一片空荡荡风景,好不寂寥。

阿骨打一面鞭打“夜里摘星”令它快速驰骋,一面对跟随左右的粘翰、谋良虎说:“你们看,辽军防御松散,我们以骑兵突击,可以直捣其腹心。”

谋良虎骑着红马,脸上满是兴奋。他略带遗憾地说:“叔叔,可惜这次不是真打。若真打时,辽军倒有防备了。”

阿骨打哈哈大笑:“侄儿,打仗讲究机智变化,难道下一次,咱们非对咸州下手吗?”

阿骨打隐约觉得,粘翰、谋良虎是将领中最具天分的两个。此次突袭,他便带此二人作为副将,锻炼他们、考察他们。

说笑着,阿骨打和五百骑兵已狂飙而入,直冲到咸州详稳司衙门前的校场之上。五百骑兵带起的喧嚣和烟尘,已使昔日热闹的衙门前人去鸟散!

阿骨打大步跨入衙门,对战栗的当值辽兵说:“去,告诉阿息保老儿,他屡次三番请的阿骨打到了!”说完便大咧咧地坐在堂中官座上等候。

咸州详稳阿息保正是年轻时见识过少年阿骨打神奇射技的那位。他刚刚见一队女真骑兵来得凶悍,早躲了起来,此时见人家登堂入室、点名叫他,只好整理衣冠又踱了出来。

阿骨打也不给阿息保让座位,任阿息保上下打量着他。他息保心里叹息:“风华正茂时我曾见少年时的他箭射飞鸟,不知不觉竟然三十多年过去。昔日少年已正当盛年、叱咤风云,我却是年近六旬,只怕不能为国家抵挡咄咄逼人的他了。可是,我们契丹的后辈英雄何在呢?”

阿息保在东北边境为官三十多年,生性耿直、不擅逢迎,因此提拔甚缓,他也不以为意。他倒是一直关注着这个射技如魔的少年。去年的“头鱼宴”阿息保也在场,亲眼见到正值壮年的阿骨打铁骨铮铮,气魄震慑全场,老人那时便为大辽担忧。

此时他见阿骨打坐在他的官椅中意态从容,气定神闲,倒像他是坐堂审案的判官一般,一时无法,不禁唏嘘称奇。正在此时,校场前人声喧嚣,又有大队士卒涌来。阿息保抬头看去,为首的大将倒背一柄铁镋,气势沉雄,正是守城参将耶律大石集结兵马赶来了。

耶律大石赶上堂来,把铁镋往地上一頓,戟指喝问:“阿骨打,你坐在大人位上,成何体统?”

阿骨打拿契丹话说:“林牙大石,你我缘分不浅,想不到这么快见面。看你神色,是把头鱼宴上的教训忘了。”

耶律大石慨然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以一胜而骄,不以一败而馁。我确实没把头鱼宴上的一箭之败当回事情。你好像倒是一直记得。这位子不是你坐得的,你速速让给大人,否则我便治你不敬之罪。”

阿骨打很欣赏地端详着耶律大石,点头说:“唔,你说得有理,倒是个人物。”于是便站起身来,改到文案的座位上坐下,又恢复了怡然自得的样子。

头鱼宴后,耶律延禧本想把耶律大石带在身边。耶律大石却对他说:“陛下,俗话说‘知耻近乎勇’,在下在这里跌倒,便要在这里爬起。我想在辽东做个守城将军,望陛下恩准。”

耶律延禧见他颇有志气,心里倒也高兴。他暗暗思忖把这块璞玉安排在哪里合适:“宁江州太过凶险,防御使大药师奴是萧奉先的人,只怕容不得大石。黄龙府是萧挞不野和他儿子萧和尚的地盘,老家伙是个食顽不化之人,耶律大石跟着他难免学得浑身棱角,象个刺猬一般。咸州的阿息保虽不讨朕的喜欢,倒也并不讨厌。”

天祚帝于是派大石来咸州作防御使。他还让人用精钢打造了一柄“沧海横流镋”,亲自赐给耶律大石,鼓励他的志气。这是天祚帝笼络将领的惯用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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