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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花剌子模帝国简史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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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27章 灰飞烟灭

绰儿马罕出自雪你惕(Sunnit)部,早年担任成吉思汗身边的箭筒士。与其他国家的君主一样,成吉思汗也建立了自己的禁卫军,称为怯薛(Keshig),由一万人组成,包括箭筒士一千、宿卫一千、散班八千。怯薛成员多是贵族子弟,在大汗身边执勤,同时接受大汗的各种培训,作为天子私人很容易得到提拔。绰儿马罕参加了1220年前后哲别、速不台围绕里海的大远征,熟悉伊朗事务。1230年窝阔台决定派兵向西征剿扎兰丁时,哲别已经去世,速不台作为宿将,正在南方战场参与灭金之战,脱不开身,于是绰儿马罕脱颖而出,担任波斯道行军总管,率军西征。关于绰儿马罕的西方面军的人数,有3万、4万两种说法,按蒙古惯例,人员由各个千人队、百人队中抽出人来组成,并非完全由某个单位单独组成。

绰儿马罕的助手是另一位名将,与哲别同属别速惕部(Behsud)的拜柱(Baiju),他在绰儿马罕因瘫痪而离职之后继任西方面军司令,在1243年决定性的战胜了罗姆算端国,从此罗姆成为蒙古人的臣仆,拜柱为此洋洋得意的说:【征服小亚细亚的就是我】。1250年代旭烈兀远征巴格达时,拜柱率军南下配合旭烈兀作战。旭烈兀曾问拜柱在西亚都做了些什么,拜柱回答:【凡是力所能及的事我都完成了:从剌夷起直到罗姆和叙利亚境内,都被我[全部]顺利解决了,只有征讨巴格达的事我没能顺利解决,因为那里人民众多,军队、武器和装备充足,面临的道路很难走,不可能向那里进军。】

拜柱所在的别速惕部(Behsud)值得一说,与留在东欧的蒙古人形成鞑靼人相似,留在西亚的蒙古人形成了哈扎拉人(Hazara),哈扎拉的词源是波斯语的【千】(hazar),别速惕部是哈剌扎人的主要部落之一。目前哈剌扎人分布在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交界处,总人口343.5万(数据来自英文维基),273万居住在阿富汗,占全部哈扎拉人的80%。由于语言是波斯语的方言,多数信仰什叶派,所以伊朗把哈剌扎人视为自己的天然盟友;同理,逊尼派的阿富汗政府认为他们是里通外国的第五纵队,多方加以迫害和打压,处境十分悲惨。即使在政教合一逊尼派的塔利班倒台的今天,作为少数民族、前征服者的后代、少数派什叶派的信仰者,哈剌扎人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绰儿马罕的西征军出发前,扎兰丁版花剌子模帝国与蒙古帝国的边境在尼沙普尔一线,蒙古拥有全部呼罗珊。伊斯法罕战役没有胜利者,蒙军东撤,双方的边境线维持不变。这次绰儿马罕的西征推进很快,听说敌人逼近,扎兰丁把妇孺送到基朗(Giran)堡,交由不久前被罚了5万第纳尔的维齐尔由勒都思赤照管。同时向阿尤布叙利亚王朝、土耳其的罗姆算端国、伊拉克的哈里发遣使,告知他们【这支鞑靼大军人多势大,像蚂蚁和蛇。不管什么堡垒和城池都挡不住他们。那些地方的百姓对他们怕得要命】,大家作为穆斯林应该团结起来对付异教徒—绰儿马罕很可能是基督徒,至少他有两个基督徒兄弟;如果我扎兰丁灭亡,你们都会唇亡齿寒,谁都逃不掉。由于此前四方刚刚发生过冲突,土、叙、伊三国都没有响应,新败之下的扎兰丁只能独力面对强敌了。

扎兰丁向东推进到东阿塞拜疆的阿哈耳(Ahar)一线,到达的当晚,居住的宫殿突然倒塌,自扎兰丁以下,都认为这是亡国的凶兆,军心浮动、忐忑不安。次日清晨,扎兰丁退往木干草原,呆了5天,蒙军先锋跟踪而至,扎兰丁在拂晓抛弃帐篷和营地,匆匆逃进亚美尼亚东南的卡盘(Kapan)山区,蒙军看到算端废弃的营地,并没有追赶,而是立马退兵,向绰儿马罕汇报战况。我认为蒙军此举有两个原因,一是山区人生地不熟,贸然深入容易遭到伏击;二是蒙军出兵在1230年秋季,此时冬季即将到来,蒙古人需要扎营过冬,而躲在山里的扎兰丁的日子会更加痛苦,外高加索的山区物资匮乏,寒冷多雪,一个冬天下来又冻又饿,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开春再讨伐会容易得多。

扎兰丁过冬期间,在后方负责保护皇家妇孺的由勒都思赤,被人诬告在算端音讯断绝的日子里,对皇家女眷和财宝图谋不轨。扎兰丁率军来到维齐尔的城堡下,做出一副攻城的样子,由勒都思赤进退失据,既不敢抵抗,又怕这么见算端会被杀,要求扎兰丁给他一纸赦书,书面保证自己的安全。扎兰丁给了,由勒都思赤开城投降,扎兰丁怒斥维齐尔忘恩负义,死罪饶过,活罪难免,没收了他的马匹作为惩罚,不久找了个借口杀了他。

经历了这番变故,花国的势力更加衰弱,扎兰丁向西去往土耳其东部名城迪亚巴克尔(Diyarbakr),并派一员大将去阿塞拜疆侦查蒙军的动向。那边的绰儿马罕也没闲着,派大将泰马思(Taimas)追杀扎兰丁。那位花军将领来到阿塞拜疆,道听途说蒙军已经退兵,没有证实消息就回身向算端报告蒙军已经离开,大家都安全了。扎兰丁和他的文官武将闻报大喜,完全放松了战备,终日沉浸在酒色歌舞之中。

阿拔斯哈里发穆台瓦基勒(Al-Mutawakkil, 847--861)谴责他的一个廷臣把时间花在玩乐上,纵情于不正当的冶游。此人回答说:“因为只有靠点欢乐才能经受这人生的忧伤,所以我寻欢作乐以抵挡恶运。”扎兰丁及其手下醉生梦死,与这位廷臣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对前途感到暗淡无光,花军在主场伊斯法罕城下依然无法战胜对手,蒙军撤离的主要原因是成吉思汗去世。眼下蒙古帝国完成了权力交接,政局稳定,宗族团结,国势蒸蒸日上,花剌子模帝国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既然早晚灭亡,不如及时行乐,能过一天算一天。

这天夜里,蒙古大将泰马思率领一支强悍的军队,像蚂蚁一样,匍匐接近全体烂醉如泥、没有警戒和守卫的花军营地。窝阔台派兵西征前组建将领班子,对泰马思说:“众人中你将最后解决算端。”就在蒙军即将得手之际,扎兰丁的部将斡儿寒(Orkhan)发现了敌情,将酩酊大醉的扎兰丁唤醒,扎兰丁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用凉水浇头,清醒了不少,带上一小队人马逃走,又让斡儿寒带着御旗留在原地抵抗,吸引蒙军的注意力,等他走远。斡儿寒在前文中出场过,他是扎兰丁的继父,1221年八鲁湾战役后,花军闹了分裂,扎兰丁只能一面退往印度河畔,一面派斡儿寒阻击蒙军,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这次斡儿寒再度担任悲催的角色,抵抗一番之后逃离。蒙军发现斡儿寒部不是扎兰丁,也料定算端已经逃远,追杀来不及了,便把怒火发泄到花军军营中没来得及逃跑的花军将士身上,将他们屠灭殆尽。

出逃的扎兰丁的结局至少有两种说法,主流观点认为他逃入迪亚巴克尔的山里,扎营过夜时,当地库尔德山民见他衣着华丽,见财起意,发起了突袭,扎兰丁胸口挨了一刀,当场毙命,衣服、财宝、兵器都被抢走。库尔德人不知道扎兰丁的身份,带着战利品进入附近城镇招摇过市,被扎兰丁的手下认出这是算端的东西,当地的土王闻讯不敢怠慢,杀死了凶手,赶到扎兰丁被杀的地方,安葬了据认为是算端的一名遇害者。

另一种说法是,扎兰丁觉得复国无望,让一个扈从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他则穿上破烂衣服成了一名苦修僧,在各地周游。若干年后,两个伊拉克传说有人见到了扎兰丁,引起蒙古人的一番恐慌,但很快就证明这是谣言,不过这种谣言周而复始的出现,令蒙古人十分头痛。更有甚者,有人顶着扎兰丁的名字造反。回历652年(1254—5),一队商人来到阿姆河畔。其中一人对舟子自称是算端扎兰丁,舟子将他出卖给蒙古人,事情受到调查,他坚称自己是算端,至死不改口。

无论真相如何,扎兰丁都彻底失败灭亡了。从1220年接班,到1231年败亡,扎兰丁当了不到11年算端,期间对蒙古人有胜有负,虽然败多胜少,至少战绩不算太难看。扎兰丁似乎很早就意识到回中亚复国无望,打算像西辽那样在异国他乡建立新帝国。为此,把更多的精力用于与印度、伊朗、格鲁吉亚、罗姆、叙利亚、伊拉克等地的君主、哈里发作战,一度相当成功。1227年,他的权势达到顶峰,然而在同年的伊斯法罕战役,他的元气大伤,从此再也不敢与蒙军面对面的作战。1230年8月,他在与叙土联军的埃尔津詹战役中失败,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伊斯法罕战役他还能纠集一支大军,此后只能望风而逃。

关于扎兰丁失败的原因,论者多认为他有勇无谋,不善待百姓所致。扎兰丁的勇猛善战,连成吉思汗都佩服,至于无谋,看跟谁比了,在同时代的君主中,扎兰丁肯定与成吉思汗、窝阔台没法比,似乎也低于德里算端国太宗伊利秃迷失。与叙利亚王阿失剌甫、土耳其之王凯科巴德、格鲁吉亚女王鲁速丹相比,我不认为扎兰丁低多少,他们处在同一水平。

至于不善待百姓,《史集 旭烈兀传》记载道,有个穆斯林大臣对旭烈兀说,算端扎兰丁花剌子模沙在蒙古人的胜利进攻下被打跑后,到了大不里士。他的士兵对剌亦牙惕(农民)横行不法,有人将这个情况报告了他[扎兰丁],请他裁判,他说:“如今我们是为争夺世界而战,而不是统治世界,在征讨世界时不必保护剌亦牙惕。只有当我们开始统治世界时,才对控告者给予公正裁判。”旭烈兀汗说:“光荣归于神,我们战胜并统治世界。对于敌人,我是征服者,而对于俯首听命者我是统治者,我不象扎兰丁那样因衰弱而感到痛苦。”这番奏对通常被认为是扎兰丁虐待百姓的最有力证据,但稍微想想就知道,扎兰丁再凶恶,与杀人如麻的旭烈兀相比,也纯洁的像个天使。

笔者认为,扎兰丁败亡的原因,说起来原因只有四个字:体制问题。扎兰丁时代的穆斯林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与葱岭以东的中国、蒙古相比,都处于全面的劣势。包括不明确的继承人制度、皇族分封制、军队的采邑制、经济上的包税制、剥夺广大民众上升通道的古拉姆制度等等,在西辽、蒙古西来之前,穆斯林还能用这些制度自娱自乐,看起来还算光鲜亮丽,东方人一来,穆斯林就像面临唐军的高昌国:【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手自消灭】。无论是所向无敌的塞尔柱算端桑加,还是威震伊斯兰世界的摩诃末、扎兰丁,面对东方人都一败涂地,几乎不堪一击。蒙古灭金、西夏,都用了23年,灭花剌子模帝国只用了一半时间,只有12年,而且金夏距离蒙古本土近得多。

扎兰丁还有两个弟弟,二弟该牙思丁、三弟鲁克那丁,下面说说他们的结局。该牙思丁本名叫皮尔沙(Pir-Shah),封地在克尔曼。摩诃末困死孤岛,将算端大位传给长子扎兰丁时,该牙思丁在场,之后扎兰丁去往玉龙杰赤,企图在故都建立抗战基地,遭到突厥军事贵族的集体反对,被迫出走,去往阿富汗,并赢得了八鲁湾战役。该牙思丁没有跟着大哥去故都,他打算趁机独立,下了岛直接去往封地克尔曼。克尔曼守将叔扎丁(Shuja’-ad-Din Abul-Qasin)同样企图趁乱独立,拒绝该牙思丁进城,但送去粮草,解释说,该堡需有一个忠实守将,他则是奉算端之命,驻守那里的这个老仆。

该牙思丁无力剿灭叔扎丁,对方又装出一副臣服的模样,举拳难打笑脸人,只得另想办法。他召集花国的残兵败将们,包括日后的克尔曼之王、出身西辽的八剌黑-哈只不,向西进攻法尔斯之王萨阿德,虽然占了不少便宜,手下却闹起了分裂,八剌黑不想跟着该牙思丁混了,脱离队伍投奔在印度攻略的扎兰丁。八剌黑向东途经克尔曼时,守将叔扎丁欺负八剌黑人少,企图消灭八剌黑,掠卖契丹人为奴,被八剌黑一个漂亮的反击击败、俘获,八剌黑趁机夺取克尔曼外城,并围攻叔扎丁之子守卫的内城。之后八剌黑的攻略,前文已有记述,此处不赘。

接着说该牙思丁,拿下法尔斯首府设拉子(Shiraz),却无法长久立足,毕竟花国在法尔斯没有根基,于是在1222年冬季,掉头北上去往剌夷过冬。1223年刚刚开春,与八剌黑纠缠了一番的扎兰丁突然来到剌夷,夺去了该牙思丁的兵权,独立行事2年多的他,再度雌伏于更强大的算端。一天,扎兰丁宴请各位权贵,酒酣耳热之际,扎兰丁一个手下与该牙思丁开玩笑,令后者很不痛快。酒宴散后,此人扶该牙思丁上马,该牙思丁突然翻脸,抽刀砍中此人的肩胛,造成致命伤,一两天后毙命。该牙思丁毕竟是算端的弟弟,没法给予实质性的处罚,扎兰丁的办法是抬死人压活人,让所有文官武将、军士、奴婢都为死者举哀、披麻戴孝。该牙思丁心中有愧,整整一星期没敢上朝伺候大哥,扎兰丁火气更大,派人代表自己厉声斥责二弟,从此兄弟之间的嫌隙公开化和扩大化了。

1227年伊斯法罕战役中,该牙思丁临阵脱逃,脱离了大哥的掌控,辗转去往暗杀派的老巢阿剌模忒(Alamut),受到倒数第二任山中老人阿劳乌丁的盛情款待。虽然待遇优厚,毕竟人在矮檐下,该牙思丁还是找了个机会离开阿剌模忒,想来想去,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地,要去只能去老封地克尔曼。

1229年,他和克尔曼之王八剌黑约定在法尔斯北部的阿巴尔库(Abarkuh)附近沙漠见面。双方会晤的头几天,八剌黑对该牙思丁还算尊敬,后来发现后者的队伍不到500人,而八剌黑光带来的就有3-4千,八剌黑顿生轻视之心,提出,为了加强双方的信任,双方结亲,八剌黑迎娶该牙思丁的母亲。

从塞尔柱帝国建立以来,伊斯兰-突厥-伊朗政权形成了阿塔贝格制度,阿塔贝格(Atabeg)本意是【相父】,最初的责任是辅佐、教导年幼的塞尔柱藩王,通常由能干的古拉姆担任,为了加强阿塔贝格和藩王的亲情,阿塔贝格要迎娶藩王的寡母为妻,做藩王的继父。比如阿塞拜疆的阿塔贝格伊尔弟吉兹就迎娶了突格里勒二世的寡妻,负责监护突格里勒二世的儿子阿尔斯兰。随着阿塔贝格制度的发展,权臣迎娶主少国疑的太后,成了篡权的前奏,比如曾经是赞吉王朝努尔丁藩臣的萨拉丁,在努尔丁死后入侵叙利亚,娶了小国王的母亲、努尔丁的寡妻—据说此女是一位被努尔丁俘获的法国十字军公主,拉开了颠覆赞吉王朝叙利亚支系的序幕。八剌黑向该牙思丁的寡母求婚,显然是试探对方的问路石子,还称对方为“亲爱的孩子”。该牙思丁穷途末路之下没有更好的办法,索性把皮球踢给老娘,让她自行决定,这女人推辞再三,最终为了儿子的前途和命运,接受了八剌黑的求婚,两人结婚、圆房,这样八剌黑成了该牙思丁的阿塔贝格和继父。

双方的蜜月没维持多久,八剌黑的一些反对者跑到该牙思丁处,建议里应外合做掉八剌黑,重立该牙思丁为克尔曼之王。八剌黑这边有叛徒,该牙思丁手下同样有,他的一个心腹将阴谋吐露给八剌黑,这位刚刚当上继父的契丹人马上逮捕该牙思丁,准备绞死他,该牙思丁之母听到儿子在外面吵吵嚷嚷,赶忙跑出来看,正看到绞索套在儿子脖子上,禁不住悲从中来,失声痛哭,八剌黑索性将母子二人一同绞死,该牙思丁的几百军队也被屠杀殆尽,以绝后患。

1229年扎兰丁还活着,正在外高加索和土耳其东部攻城掠地,一副【侵掠如火】势不可挡的豪迈气概,该牙思丁虽然与算端不合,毕竟是一家人,如果扎兰丁以二弟之死为借口来讨伐,八剌黑还真不好对付,恰好此时窝阔台即位为第二代蒙古大汗,八剌黑便把该牙思丁的人头送给窝阔台作为投名状,声称:“你们有两个敌人:扎兰丁和该牙思丁。我把一个的头送来给你们”。从此八剌黑的忽都鲁王朝成了蒙古人的忠实藩臣,直到80年后灭亡。

算起来从摩诃末晚年开始,有3任克尔曼王,该牙思丁、叔扎丁、八剌黑,该牙思丁企图夺回克尔曼,失败、被杀。扎兰丁也曾企图夺取克尔曼,遭到八剌黑的软钉子。

扎兰丁的三弟鲁克那丁,本名叫古尔-桑吉(Ghur-Sanji),意为【让古尔人腹痛】,摩诃末用于纪念战胜古尔王朝算端失哈不丁-穆罕默德高里,由此可以断定鲁克那丁生于1200之后、1206年之前,摩诃末去世时,鲁克那丁20岁左右,至少14岁,按古人的标准,已经成年了。他的封地在波斯伊拉克,也叫伊拉克阿只迷,相当于现在伊朗西部,包括剌夷、伊斯法罕等地。1219年蒙军大举西征时,鲁克那丁不在摩诃末身边,摩诃末不敢应战入侵者,满脑子想着往哪逃,扎兰丁建议去自己的封地阿富汗的加兹尼,鲁克那丁建议去自己的封地西伊朗,哥俩的想法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把老爹架空。摩诃末最终采纳了老三的意见,逃往西伊朗,于1220年5月与鲁克那丁会师。

父子合流也没改变摩诃末覆灭的命运,摩诃末困死孤岛,花剌子模帝国山河破碎风飘絮,鲁克那丁只能自谋生路,原本臣服于花剌子模的伊斯法罕城发生了叛乱,鲁克那丁没法安身,只好退往剌夷,此后依附于两位兄长。1227年,一支蒙古军队由大将泰马思和台纳勒(Tainal)率领,离开呼罗珊,越过两国边境向剌夷进犯。身为剌夷守将的鲁克那丁自知守不住剌夷,退往剌夷北方厄尔布尔士山区的一座堡垒,企图凭城固守。当时扎兰丁正在西北格鲁吉亚前线,暂时无法脱身,如果蒙军长驱直入去往外高加索,补给线很容易被侧后方的鲁克那丁切断,所以蒙军没有急于西进,围困鲁克那丁的城堡长达5-6个月,最终迫使粮尽援绝的守军出堡,鲁克那丁成了俘虏,蒙古人要求鲁克那丁下跪,遭到高傲的拒绝,最后蒙古人将鲁克那丁和城堡军民及其亲属全部处死。此战结束后蒙军才继续前进,与扎兰丁在伊斯法罕城下会战。写本文之前,笔者受到一些网络文章的影响,以为蒙古人不重视后方和后勤补给线,靠屠掠和以战养战维持补给,研究花剌子模才发现,此说至少是片面的,除了哲别、速不台的里海大回环之外,蒙军推进大都按部就班,逐个推掉敌人的要塞和城市。

至此,花剌子模帝国皇族全部男性后裔全部灭绝。绰儿马罕在扎兰丁留下的大营中,捡到一个扎兰丁扔下的女婴,这位公主身上也发生了一些故事,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余波未平》。

通宝推:二十年后,五藤高庆,李根,联储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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