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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值得更多的人们来分享和思索:转贴“我的父亲”(上) -- G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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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值得更多的人们来分享和思索:转贴“我的父亲”(上)

据说下面粘贴的贴子的第一段曾经出现在西河中。我把作者发表在别处的其他部分也收集后貼上。因为我个人觉得:这样的东西是值得让更多的人们来分享和思索的。(粗体是我自己后加的)

若有河友感到共鸣的话,请帮助我找到河里的那个贴子的原处去献花吧。可千万不要放到这里来。因为我只是个转贴者而已。

(没有得到作者的同意,是我自己的冒昧行动,望原作者见谅。)

我的父亲 (上)

日军打下了武汉,父亲的学校退到荆门,时局一天坏过一天,学校又要走了,准备往恩施方向。十多岁的父亲心中的难过、害怕、无奈... ... 什么坏的感觉都有,就是没有希望。学校动员学生跟着学校走,其实也就是跟政府走。当时学校也有老师动员学生到新四军的地盘去,有个姓黄的老师就找过父亲,也说了去随州与河南交界的地方,叫茅茨畈,去哪里离家近,还可以接着读数,也能为国抗战... ...,十四岁左右的男孩在国将不国、听说到处在杀人的状态下,他能有什么选择?心中只有一个主意:回家。

在 家一二年后,宜枣会战结束,家中逃来两个散兵,一个腹部枪伤,一个在照顾他。至今还记得记得父亲说到此处伤感的表情。当时谁也不会止血,眼睁睁的看着他不 停的要水喝,慢慢死去。第二天一早,让人抬出去时将手和脚绑到一起,穿根杠子就抬走了,祖母见了嚎啕大哭“娘生父养的啊... ... 不能这样糟蹋啊... ...”。父亲说“汪了一天”,“汪”是家乡话:哭。那是一个十多岁父亲记忆中黑暗的一天。打,打不过;逃,无处可逃。就在那天晚上,父亲对祖母说“我要去找先生去了”,就离开了家,约了几十个同学,带上从散兵手上买来的枪,往河南方向去了。

新四军并没有让十几岁的都去当兵,年纪与个子大的去当兵,小的去一个叫“江汉公学”的学校读书去了。

现 在我们已无从知道“江汉公学”是一个什么学校。在我记忆中父亲一直不吃湖北菜“香椿”,他说就是在大洪山里吃怕了。学校教了些什么?日常生活如何?我无法 知道,从我记忆的父亲的一些片段中可以还原一些,父亲对儿子是真实的。他们那一代人有我们现在人的自私、低俗,但少许多浅薄、虚伪。后来进入什么“干部 队”,那时的共产党非常注重培养干部,而且是非常认真的培养,后面我会说到。

在新四军里,低俗的玩笑也不少,当时的五师大城市来的学生多,河南人也多,在五师的官兵里“他不懂:莎士比亚”就是老兵们取笑别人无知的口头禅,因为河南话会当成“啥是逼呀?”。

记得美国越战打得胶着时,一日我看“参考消息”上有一则越南取笑美军吓破了胆的趣闻“美军官在室内开会,室外美兵在打篮球,不料失手球飞进会议室,与会者 无一例外的全趴到了地上”。看完我也笑着对父亲说起,不料父亲非常认真地对我说:“这一点都不好笑,这只能说明与会的美军军事素养极高。你要千万记住,战 争中只有这种人有可能活下来”。

中学时去拉练,临走时父亲往背包里放了两个广柑和一小包炒熟的黄豆面,对我很认真的说“无论发生什么,不能掉队。困难的时候吃”。拉练几十天后回到家,滔 滔不绝。其中说到人多枪少,大家抢着拿枪的事,父亲有认真的对我说“如果你伏击对方,首先想打掉的是什么人?一定是带枪的。一队人里少数几个人带枪,这几 个人最危险。这是常识,不算学问”。看到我带回的东西,父亲问我“广柑和炒面怎么没吃?”我对父亲说“我感觉没到困难的时候。”父亲眼里有反光的东西,父 亲也是自私的人哪。

进城以后,父母才认识。不过父亲去新四军的同时我的舅舅也参加了国军抗战,对此我非常自豪,我们家族的妇孺在难民潮里往后方跑的同时,他的男人们不约而同 的拿起武器迎着恶地敌上去了。我就是想让我的子孙们永远记住:生存安全,不能企望四邻善良。要有生存能力!还要有对危险的警觉。

珍宝岛交火以后父亲非常认真的把全家叫到一起,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其中有一项是如果家人散失了,在那个地方寻找,如果那里没有,第二寻找地在哪。

多年后我参加军训,教官对一百多人说“只有两个人拿枪、射击的姿势是对的,XXX、XXX出列”我出来了,回头一看贾参谋长的儿子也出来了,心中暗想他父亲跟我父亲一样?

都是在战乱的危险临近时,哪些经历过来的人把这些战乱里生存的技巧慌忙的传给了子女。那段时间,父亲告诉我很多生存技巧,其中不少是自私的。如,在人多食 少的时候,如何能混饱之类。“端枪能打、拔腿能走、倒头能睡、端碗能吃,是活下来的基本条件。”例如在走路时如何睡觉、停下来如何睡觉,他说只要停下就要 睡,不管局势多紧张,但要有办法在部队再走时你一定会醒,所以一定要横在必经之路上睡,不要指望让谁叫醒你,很多情况下再次开拔时已经不能发出声响了,推 几下不能马上醒的就可能掉队。

他还说了一个老兵带着他发坏的事请,部队在驻地杀了猪,领导发话:XXX带个学生去河里把肥肠给我洗干净了。老兵带着父亲在河里洗完了肥肠,回来的路上老 兵让父亲在老乡的猪圈里抓了几把谷糠塞进肥肠里了。肥肠,在那个人人缺油水的年代,是每个人的梦中美食。开饭时有人大骂起来:“他妈的,谁系的肥肠?猪屎 都还在里头!”领导听了非常生气,“XXX!你出来,还有那个学生!你们两个把肥肠都给我吃了!... ...学生就算了,XXX!你给老子一个人把它吃了!”XXX:“X长,你不知道,老子这几天发痔疮,不敢下河。小王八蛋洗的,我冤枉啊!”X长:“两个 都给老子吃!不冤枉你了吧!老同志,做事一点不稳当!

父亲约着一起去的,还有后来陆续去的那个省立中学有近六十人去了新四军那边,不少人在战场死去了。后来谈及回老家,父亲给我说过一件心事,四四、或四五年 在樊城附近与日军作战,父亲已经在“干部队”,不上去。开战前他去看了作战连队里的同学、老乡,有个叫蒋光明,父亲看他有心事,就问他“又不是第一次打, 怕了?”父亲想安慰他,他吞吞吐吐的说“怕倒不怕,就是自己的枪不好用,退弹壳的抓勾断了,打完一发要用自己做的铁丝钩子把弹壳掏出来。”这是父亲才注意 到他的手上套着一个铁丝钩子。打完这一仗,他就没有回来,父亲的同学说他太想换只枪了,爬到他打死的日军前想把他身下压着的枪抽出来,没想到那死鬼子的手 指还勾在扳机上... ...

52年供给制改为工资后,父亲在X英女首长的身边做文职,首长说“小X,拿这钱到街上给我买桂圆去,每次从那里过看到就想吃,没钱舍不得买,今天我要解解 馋。”父亲带着一个累得满头大汗的战士回来了,X英首长看到堆在那里的桂圆大骂父亲是蠢货,“钱不是要你都用完啦,就不会动脑筋少买点”。父亲才知道手上 的工资是可以买许多东西的,就向首长请了假,回了一趟老家。从汉口坐船到XX,在一个乡公所借了一匹马就回到老家了,蒋光明的老母亲听说XX回来了,也赶 远路来了,见到父亲大哭“你们都在省城当官了,我的儿呀... ...”

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回过老家,那里有他不能承受之重。

蒋光明:是一个真实的名字,如果他的亲属后人看到,原谅我用了你们先人的真名,我想让你们知道,有些人是不会忘记;有些人是不会被忘记的。

关于父亲不愿再回老家,母亲说是因为画成份的事,跟老家的人心里别扭。其实哪里光是家父别扭,前面说到的黄姓老师,正宗地下党,和郑老位三先生都十分相熟的老同志,因为划成份一事竟自杀了,让人唏嘘之余可见当年共产党何等不通融。

父亲说刚进城那会子,武汉街上到处是郑位三的语录,四野的军服都是斜纹咔叽,每人一套的盆、杯、碗上都是烤瓷大字“中国人民解放军 第四野战军”最是让人眼馋。家父还说一事他自己也不敢说是真的,他们原本是从XX走进汉口的,后来来了十多辆大卡车就威风凛凛的开进汉口了,干部队流传的 小道消息是:林总路过看见了进城的干部队就打听,这些人不像当兵的,是哪部分的?后听说是从桐柏山区来的接管干部就派车来了,领队的是一个东北大个,见到 我们领导就敬礼,说“林总向家乡的同志问好了”。家父说,感觉这传言是哪些嘎坏的老兵编的。但有一点父亲记忆深刻,四野的歌比别的部队多,像什么“我们是 林彪的投弹手”、“我们是林彪的女战士”等。“我们是林彪的女战士”也被哪些嘎坏的老兵改得的不堪入耳(并非现在人的下作,请勿往性方向想象),什么“我 们是林彪的女战士,一个个长得又肥又胖... ...”

儿时我问父亲“没有在作战的部队待过吧?”“待过”“有什么惊险的事吗?”“... ... ”父亲不愿提及。那时我年轻不懂事,想从上人那里要一些英武壮烈的吹牛本钱。其实惨烈的环境伤害心理,最好的治疗就是彻底忘掉。特别是有点小资的读书人, 心理就要比那些所谓“工农干部”脆弱些,儿时邻居老头是个河北衡水人,地委书记,夏天在外乘凉时就老爱给我们这些唧唧咋咋小孩说一些过去的事情,那老头绝 不是说教,是很真挚的说他的委屈,他的恨。我记得他说过“你们都给我记住,永远都不要原谅日本人,我在冀中X分区时,被日军围到庄子里一次,日本人问话老 百姓不说实话他们就杀人,专杀老人小孩,如果有部队的人看不下去就会出来自首,那天有个老太太领着七八岁的孙子,老太太对皇军说多杀她几刀,留下她孙子, 那孩子是她要饭喂大的不容易啊,日军听完翻译的话笑眯眯的走到老太太前,举刀慢慢的杀死了那孩子,就是那老太太当时的样子,那个庄子里好多人投了八路,铁 了心和日军拼命的。”

父亲在反省与自责中我听到了两件事,一件是说他自己不懂事:半夜睡得懵懵懂懂被喊起来“跑情况”,没跑出多远又掉头往回跑,想起还有东西没拿,结果拿了东 西再跑出门日军已经在稻场(农户门前的晾晒场地)上了,掉头往屋里跑背后枪就响了,从后门冲出来再找到队伍才发现衣领里全是土,老兵们告诉父亲,日军是瞄 准了你的头的,进门低头你躲过了一枪,子弹打到门框上的土墙了。

还有一件事,我估计折磨了父亲一生:老兵们都喜欢新来的“学生兵”,他们说的什么“莎士比亚”,什么斯大林格勒对文化程度不高的老兵来说那是一个未知的世 界,学生兵除了有文化,讲卫生,有礼貌,老兵们看到可爱的娃娃脸,心理上就联想起自己远在老家的儿子或弟弟了。自从父亲与老兵成功骗吃了本属全体官兵的肥 肠之后,名气就大了,又有一个老兵找到父亲说“XXX够义气啊,不忘拉住你一起受罚,差点那副肥肠就便宜那王八蛋一个人了。你他妈也够坏的,我就知道读书 人要坏就比俺坏的有道道。过几天我来找你,带你干点正事,别老跟XXX那几个吃货混在一起”。这个老兵是领导。

正事来了,对正事父亲都记忆不深了,好像是往敌占区什么地方送边区票之类的差事,但顺手干的一件事父亲后悔不已。老兵对他说“XX桥的这三个日本人天傍晚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来洗澡,你给我想法把他们的枪给我搞来”。家父自得的说“好办”,对领导耳语一阵,领导果然表扬“高!”

领导与家父便装来到XX桥据点附近,三个鬼子按时来了,头两个下水后就没露头,后来的赶紧下水去救,下去就再也没上来。家父与领导不仅是枪,除了内裤,日 本人的劳什子全拿回来了。但不久后就听说日军报复了附近的渔民,杀了不少人,说是他们用滚钩(湖北的一种捕鱼工具)把皇军害死了。多年以后家父还在叨叨 “其实朝在水里挣扎的日军打两枪,他们就知道是新四军干的了,二球啊,妈的这风头出的”。

这个领导后来就在武汉工作,进城后他的父亲来汉看他,领导约家父一道为领导的父亲接风,那位从乡下来的老人的话,多年后还出现在家父与领导的笑谈中:领导落座后解下佩枪放在座椅边上,其父亲过来用手抚摸佩枪说到“我儿,这一宝赌红了。”

领导不赖烦的低声对他老爹说,“那你还死活不让俺出来,恁说啥来呐,‘共产党成不了气候?’... ...”领导的老爹种地,但农闲时与人合伙赶骡子,也就相当于现在跑运输、搞贩卖之类,在乡下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名人。“天地良心,俺是说啦,民国XX年你 东家的队伍就从俺家门口过过,没啥叫的响家当,两天两夜我就在一旁看住,你说那家当不顶事,那些人俺也过眼啦,没一个有富贵之像,跟俺们差不多也就是些庄 户人家”。老人家很能喝酒,但家父与领导就都不会喝,长年通铺大锅的生活,也没喝过酒。后来父亲在世看到电视剧里的新四军,我问他大概像不像,给我说说, 让我有个想象的空间,父亲还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憋出两个字“狗屁”。领导的爹在酒桌上基本喝高了“啥队伍俺没见过,中央军不说、南军、北军、冯老总的队伍, 就数恁们东家的不很势... ...”经领导多次“威胁”他老爹的话岔开了“俺眼拙,俺眼拙”。之后反复提及某某亲戚的小闺女,可好啦,像朵花,“还贤勤,那腚还朝上翻,定是个有多子 多孙福的老娘们”。领导万分尴尬的低声吼叫止住了他老爹的话,跟他的老爹用家乡话快速说了一通,父亲大概明白了,领导的父亲想给当了官的儿纳个二房。“你 要敢动人家的这个脑筋,XX(指我父亲)现在就能把我拉出去毙了,他现在就管这事”。“你那盒子里是正宗的德国快慢机,挂这东西不济也管住百十号人呐”。 精明的老人也很朴实,有那东西还能让人拉出去?领导很懂爹:“人家小X现在官比我还大”,“那他还管你叫领导来呢”领导的爹声音小了下来,领导吼道:“那 时原来,人家可是文化人,现在不用枪杆子了要用笔杆子,人家可是又有枪杆子又有笔杆子”。领导的爹做出江湖状,转过身来问父亲“后生在那里高就?”领导又 吼道“说了你也不懂!”。席间领导的老爹还是不甘心,七套八套的用心计问这问那,当年的父亲还很不会应付这样的场合,基本也是如实相告,最后也答应老人的 要求拿出佩枪来让他看,领导毫不客气先抢过去退出子弹再递给他爹,他爹喃喃的说“这枪恁小乃?”领导这回好好说话了“你不懂球,枪小官才大,我的枪再大一 号我也就是个兵。”

领导席下对父亲说,要吓住他老爹“你不知道我爹这种人,平日里也是受人欺负的人,但要知道儿子得了势,不知在乡下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多年后两个老人说起这段都有了完全不同的思考,我在一旁很受教。

好几个伯伯的帽子都不摘,后来发现都有一种癞,父亲说当年集体生活流行过这种病,我问为什么你没有,他说“一方面是比较注重卫生,另外日军的一种迫击炮弹 里的火药,用什么调开了涂上是特效药”。我赶紧问知道是什么弹、什么药、配什么调吗?父亲斜看我一眼,知道我又在想捡个什么发明的漏了,淡淡的说,那也就 是那个年代的“特效”概念,现在你还看见过谁的头上生过癞?

父亲和同学们刚到山里时,也流过泪、想过家,毕竟只有十几岁,大的也就按现在说法18岁刚成年。一位大姐首长给父亲谈的话,几十年后父亲竟能完整的说出 来,可见当时对他影响之深。“你不能看见你的母亲哭,你的母亲为什么哭?她不能看见年轻的战士死去,你虽然来至剥削阶级家庭,但你和你母亲一样有善良的同 情心,这是成为革命者的基本思想素质,你若能好好学习革命道理,就可以成为一个革命者,如果进一步学习提高,在斗争中接受考验,掌握了革命理论,你就能成 为一个革命家。”

当年的“革命家”不算级别,也不给待遇,封赏起来不吝啬。哎,此番调侃父亲要是听到又要与我动气了。

但这位大姐让那些孩子至少是其中一部分人明白了,“日本为何侵略我们,是日本的资产阶级不满足于剥削日本的无产阶级,还要更为深重的来剥削中国的无产阶级 和中国的民族资产阶级,因为除了阶级压迫以外我们还要承受民族压迫。”我们要解放绝大多数人,首先解放中国的无产阶级,最后解放全世界的无产阶级,包括日 本的无产阶级。她让这些人相信:他们是为绝大多数人的解放、生存、利益(过上好日子)去奋斗的,他们是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代表。让人心里觉得自己是正义的, 自己的行为是为一个国家乃至世界追求正义,这种精神力量太可怕了,没有哪种政治动员比共同追求一个心中正义的目标更有效了。像一个大人物说的“世界上只有 两种东西可以把人集合起来:共同的理想或共同的犯罪”。但我是不认同共同犯罪与共同理想有相同的凝聚力和动员效果,如现在一伙人共同搞点利益,这种利益团 伙的人可以形成相互包庇的默契,但不会有为之献身的自觉。

父亲说过一次有趣的考试,地点我记不清了好像在河南的某个山区,驻扎在一个比较大的寺庙里,一个叫陈坦的首长带着他们看完各处碑刻后出了一道题,先不要讨 论,各自回答。题目好像是各朝的碑刻与阶级斗争的关系。几天后各自写下心得上交,一百多人里有十一个人受表扬,然后各自拿出心得与大家交流。首长们在找有 头脑的干部苗子。

父亲比较得意这一段,别人的解题没说,他是从立碑时间的角度来答题的,大意就是“明清两朝,前期的立碑数量、质量都要明显高于晚期,说明王朝初,统治者对 前朝的教训还有记忆,对于被统治阶级的压迫还不极端,阶级矛盾比较缓和,人民的生存状态也相对宽松,因此有能力参与宗教文化活动。到了人民被压迫剥削的无 力顾及宗教活动的时候,王朝就到了晚期了”。

父亲喜欢文学,古典文学就是他带我学的,因为中小学在文革中,课堂学习很少。记得第一篇就是“邱迟事陈伯之书”,后来才知应为“邱迟与陈伯之书”但当时没 有书,全凭父亲的记忆学的,至今记得讲到“夫以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姚泓之盛,面缚西都”让我心里热血沸腾,不禁问父亲华中的新四军有没有成规模的打掉 过日军?此生唯一一次看到家父脸上如此残酷的微笑“就我知道的,我们的人在鲁山一次就搞掉他一百多”。讲到“中军临川殿下,明德茂亲,总兹戎重,吊民洛 汭,伐罪秦中”的“中军临川殿下”处竟双手一抱拳,好像他在给临川殿下行礼。

他也学着他的政委们的方式引导我思考,学完也给我出了一个思考题“为何此文没有收入《古文观止》?”我非要跟他过不去,说“太简单,不答”。后来一再要 求,我才勉强说了“此书编撰于乾隆年间,仅文中‘故知霜露所均,不育异类;姬汉旧邦,无取杂种’一句乾隆老夷贼就会取了吴楚材的首级”。“好,好,答得 好”父亲很少夸我。

我听老家的人说,家族与显陵的王有些联系,就问父亲,父亲极不耐烦说“根本是胡说,第一与朱家皇室豪无关系,第二,就算与皇室有关系,那也是旧时代的灰 尘,不值得为这些费时间。”好一个旧时代的灰尘,听来十分耳熟,一时想不起出处。后来发现是《牛虻》里的一句对白,问父亲“看过《牛虻》?”父亲将牛虻在 牢给琼玛的信背给我听,然后竟说“我最喜欢这段”,谁说革命者不浪漫。

在父亲所在的那个部队,一次有三个人被日军俘获,竟用铁丝包上棉絮浇上煤油烧死了,其中有一最小的就是学生兵,围观的老乡事后告诉部队的人“小的那个一直 在流泪,嘴也在抖动... ...那个年纪大的一直用眼看着他。到死三个人一个也没发出一声”。日军埋葬他们后在墓前立了一块木板,上书“支那三勇士之墓”,列队礼毕才离去。现在也 能在主流媒体里见到相似报道,说是“赢得敌人的尊重... ...”。但也请听听我的父亲的政委们就此事是如何对我的父亲及他那些小伙伴们说的“我们是为民族的生存而战,我们的顽强是勇敢;他们是为掠夺我们的国 土、财富而战,他们只有贪婪的恶欲!他们对我们的烈士敬礼不是在尊敬我们,是在欺骗他们自己的士兵!是在混淆正义与非正义,想把我们正义的勇敢与他们贪婪 的恶欲混淆起来!想把我们的勇敢也附到他们士兵的身上,他们妄想!”

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父亲,什么样的政委呀,能把这样的道理对每个在战壕里窜的士兵都讲清楚,难怪他们能克服那样的困难,抵抗住那么强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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