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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翻译】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 -- 九霄环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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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翻译】《叶甫盖尼·奥涅金》第6章1~11节

第六章

那里,阴暗短促的日子里,

生就一方不惧死亡的民族。 [1]

——彼特拉克

[1]彼特拉克(另见第1章第49节注[4])的《歌集》分《圣母劳拉之生》与《圣母劳拉之死》两部,本章题记出自上部第28篇。彼特拉克对劳拉终生抱有柏拉图式的视之为圣母的爱情,一如但丁之于比阿特丽丝,这种精神恋爱被诗人注入文学创作,爱人也就被“缪斯”化了。不过第六章这里的题记点的是“决斗”之题。

注意到弗拉基米尔业已离去,

奥涅金再一次被倦怠所侵袭,

在奥尔加身边他陷入了沉思,

对成功的报复不免暗自得意。

奥莲卡也随之打起了哈欠,

眼睛四处寻找连斯基的身影,

而这无休止的卡吉隆象一场

沉重的梦寐令她烦闷不已。

但它总算结束了。人们前去

共进晚餐。床铺已准备就绪,

客人们都被安排了铺位——

从门口一直摆到仆人的住处。

所有人都要安静地睡上一觉。

我的奥涅金独自回家去休息。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客厅里超重的普斯雅可夫

和他超重的另一半一起打着呼噜。

葛沃斯金,布扬诺夫,彼杜什科夫,

以及弗里扬诺夫(他有点不舒服)

睡在餐厅里的椅子上,

旁边的地板上,芒歇·特里奎

穿着背心、带着帽子。

在达吉亚娜和奥尔加的房间里,

年轻姑娘们都睡了。

独自一人在窗户旁边

惨淡地身披狄安娜之光, [1]

可怜的达吉亚娜无法入睡,

她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原野。

[1]狄安娜:罗马神话中的月亮与狩猎女神。

他突如其来的出现,

他目光中刹那间的柔情,

以及他对奥尔加古怪的举动,

刺入她的灵魂深处。

她完全无法理解他。

嫉妒的痛苦困扰着她,

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

摁在她的心头;仿佛有一座深渊 [1]

在脚下张开黑暗的大口而且喧腾……

“我将会死亡,”达妮娅说,

“但因他而死我心甘情愿。

我没有怨言:为什么要抱怨?

他不能给予我快乐。”

[1]摁:用手按压。找到精准的用词要比强求的押韵更令译者满意。

继续,继续吧,我的故事!

一位新人物召唤着我们。

距连斯基的庄园

克拉斯诺格列五里远,

在哲人般的隐遁之中

住着至今依然健朗的扎列斯基,

他曾是个好事者,

赌棍里的班头,

浪子中的首领,酒馆的保护人,

而现在是一位和善而普通的单身汉,

一位坚定的朋友,

一位平和的地主,

甚至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我们的时代就是这样在改正自己!

以前,世人常常谄媚地

称颂他邪恶的勇气:

的确,他可以用一柄手枪

从五丈外击中一张王牌, [1]

并且,有一次在战场上,

在真正的狂热之中,

他出类拔萃地从卡尔梅克马上

一跤跌进了烂泥,这头烂醉如泥的猪,

便进了法国人的监狱,

成了珍贵的抵押品!

而这当代的拉古鲁斯,荣誉之神,[2]

甘愿再一次置身于镣铐,

为了在维利小酒馆 [3]

每天赊账喝上它两三瓶。

[1]丈:1俄丈约合2.134米。

[2]拉古鲁斯:罗马名将,在一次与迦太基的战争中被俘,后被敌方派遣回国劝和,然而他回国后依旧主战,最终他信守诺言回到敌营,受到处决。

[3]维利小酒馆:巴黎的一家酒馆。-普希金原注。

以前,他玩笑总开得滑稽,

知道如何蒙骗傻子,

愚弄聪明人也手段极佳,

或众目睽睽,或暗箱操作;

尽管他的某些诡计

也并没有幸免于非难;

尽管他自己也有时候

象一个傻瓜中了圈套。

他知道如何进行讨喜的争论,

如何回复得尖锐或者愚钝,

时而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时而狡诈地挑起一场争端,

也知道如何挑拨两个年轻的朋友,

并把他们送上决斗场,

或者又让他们和好,

使得三个人共进午餐,

之后又暗地里诋毁他们,

带着讨喜的嘲讽,带着胡扯……

然而韶华易逝! 他的豪勇 [1]

(另一种恶作剧,如同爱之梦)

伴随着鲜活的青春消逝了。

如前所述,我的扎列斯基

在大槐树和樱桃树下

最终找到了遮挡暴风雨的庇护所,

过得象一个真正的哲人,

象贺拉斯那样种种卷心菜,

养养鸭子放放鹅,

并给孩子们上几堂启蒙课。

[1]然而韶华易逝:原文法语。

他并不愚蠢;而我的叶甫盖尼,

尽管看不上他的心地,

还是很喜欢他的谈锋

和他种种合理的议论。

他常常乐于和他交往,

因此当他在早晨就见到他,

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而后者,在第一声问候之后,

便打断了谈话,

带着闪烁的眼神,

递给奥涅金一封诗人的来信。

奥涅金走到窗前,

径自阅读起来。

那是亲切的、绅士般的、

一封简短的挑战书:

礼貌地,带着冰冷的清晰,

连斯基向他的朋友发起一场决斗。

奥涅金,不加思索,

转向这趟差事的使者,

毫不拖泥带水,

他说“随时奉陪。”

扎列斯基起身,不加解释——

无意再作逗留,

他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做——

便就此离开了;但叶甫盖尼,

独自面对他灵魂的拷问,

为自己的所为而感到不安。

公平地说:以一番严格的自我审查,

他,把自己递交给一个秘密的法庭,

对自己发出许多项指控:

首先,如此随意地取笑

一桩怯懦、娇嫩的爱情,

对于他已经是一个错误;

其次:为什么要纵容

诗人的荒唐!在十八岁的年纪 [1]

这还可以原谅。叶甫盖尼,

全心全意地喜爱这位青年,

本不该表现为一个满心成见的混球,

本不该象一个躁切而惹事生非的少年,

本应当做一个光明磊落通情达理的人。

[1] 这里并非意味着连斯基一定正好18岁。而奥涅金在1821年春天年满26岁。

十一

他本可表明他的感受

而不是象一个野兽鬃毛直竖;

他本应缓和青年人的情绪。

“但现在太晚了;

时光已逝……

另外,”他反思道,

“此事被一个老决斗分子插手其中; [1]

他缺德冒烟,他搬弄是非,他鬼话连篇……

当然,他自己应当为自己的荒诞

而受到轻蔑;但这谣传,

这些傻子们的窃笑……”

这——就是社会舆论! [2]

荣誉的主发条,我们崇拜的偶像!

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

[1]如果是一个正直的人,扎列斯基在他的位置理当尽力在双方之间进行调解,然而他一丁点也没有这样做。

[2]格里鲍耶陀夫的一行。-普希金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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