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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织田信长传(赤军长胜)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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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四、第六天魔王

1570年,日本朝廷决定改元,是为元龟元年。这是动荡不安的一年,畿内风云突变。局势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罪魁祸首当然是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昭,他为了打倒织田信长而陆续向各地有力大名送去书信,逐渐撒开了一张巨大的“信长包围网”。

  “夫人无罪,怀璧其罪”,而信长所怀的这块人人垂涎的璧玉,就是富庶的畿内,以及拥戴室町幕府的大义名分。当幕府分崩离析,将军被臣下弑杀之时,附近诸侯多采取观望态度,不肯出兵讨伐三好、松永,或是支持流亡的足利义昭,但当义昭落入别人掌握中以后,他们又捶胸顿足,愤恨不已,策划从织田信长手中抢到这件宝货。

  一方面为了彻底征服畿内地区,以此为基础向外辐射,扩展自己的势力,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包围网未成型前将其撕毁,元龟元年四月,织田信长亲统大军北上,讨伐越前的朝仓义景。

金崎的撤退

  朝仓氏本为越前豪族,朝仓孝景时代势力膨胀,代替斯波氏成为新的越前守护。孝景的玄孙朝仓义景热爱京都文化,不但大量收留贫困公卿,还把本城一乘谷搞成北陆地区难得一见的繁荣净土。当时一乘谷的朝仓文化、山口的大内文化与骏河的今川文化,并称为京都文化的三大分支,而义景也与大内义隆、今川义元并列为三大风流大名。只可惜论起战国争雄,义景是三人中能力最弱的,前此足利义昭流亡到一乘谷,他明明具备上洛的能力,却空置宝货而不能用,使义昭灰心丧气,走投信长,就可见其政治眼光之浅薄。

  但等织田信长拥足利义昭进京以后,朝仓义景又后悔不迭,好象被曹操抢先夺得汉献帝的袁绍一般。元龟元年正月,信长为了向天下显示自己才是日本真正的统治者,以足利义昭的名义写信给畿内及附近地区的二十一家大名,要求他们上洛觐见朝廷和新将军。使者来到越前,义景弃信不顾。于是信长遂以此为借口,亲统大军,会合三河的德川家康,通过盟友浅井氏的领地进攻越前手筒山城。

  手筒山城防备薄弱,根本无法抵挡织田大军,而朝仓义景也未能及时派出增援部队,因此眨眼间就沦陷了。距离此城最近的要隘,是朝仓一门的中务大辅景恒守备的金崎城。手筒山被攻陷的翌日,信长猛攻金崎,朝仓景恒退走,金崎开城降伏。

  朝仓景恒是朝仓家中名将,因众寡不敌且孤立无援而败,最终独自逃回一乘谷。但他不但没有受到抚慰,反被家中指责为“丢城无数,使朝仓之名蒙受羞辱”。于是景恒万念俱灰,去到永平寺遁世出家。

  织田军一路势如破竹,眼看就要打到一乘谷城下,灭亡朝仓氏,吞并越前国。然而四月二十七日晚间,突然有一名密使来到信长本阵,献上一件奇特的礼物。礼物是信长之妹市姬送来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小袋豆子,口袋两端都用丝线紧紧捆扎,很难解开。信长得到这件礼物,沉思良久,突然间大惊失色:“是浅井!”

  江北的浅井长政为了对抗江南的六角氏,曾与朝仓义景结有盟约,两家关系非常紧密。因此原由,织田信长本次越前讨伐战,并没有强要长政出兵相助。不过在他想来,自己此次发兵,是打着幕府将军足利义昭的旗号,以责问朝仓义景为何不肯上京谒见为名,曾与自己并辔入京的长政应该不会阻挠。况且,浅井长政是自己的妹婿,也是一个很能认清天下大势的人才,怎么可能因已经过时的盟约,而拖自己后腿呢?因此虽然通过浅井氏的领地北进,信长却丝毫也没有戒备自己后方。

  然而浅井长政此时却已可悲地无法控制家中舆论,被迫要向信长挥舞刀剑。浅井家本采取“重臣合议制”,家主不过合议的主席而已,并没有足够强大的独裁力量,家中重臣和麾下豪族多年来与朝仓氏并肩作战,早就培养起了牢不可破的感情,况且他们认为信长此人狼子野心,毫不可信,如果顺利灭亡朝仓氏,很可能掉过头来攻打浅井家。重臣们纷纷以“唇亡齿寒”之意游说长政,见长政不予采纳,干脆又把隐居的老头子浅井久政扛了出来。

  不忍拂逆父亲之意,无力抗拒臣下要求,同时又怕失去家主宝座的浅井长政终于下定了决心,秘密发兵,准备与朝仓氏南北夹击织田信长的军队。其妻市姬得到这一消息,匆忙派人送信给哥哥信长,要他早作准备。那件奇特礼物的含义非常明显:织田军正面临着袋中之豆的险恶局面,前后两端都被绑死,即将无路可逃。

  四月二十八日晨,探马来报,浅井军会合了昔日的仇人六角义贤,已在金崎与京都之间布阵,准备截断己方的归路。已经做好准备的织田信长立刻后撤,并派羽柴秀吉、蜂须贺正胜和德川家康为殿后,阻挡正从一乘谷汹涌杀来的朝仓大军。在近江豪族朽木信浓守元纲的协助下,织田大军沿琵琶湖西岸,经朽木谷城折往西南,终于在三十日顺利回归京都――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金崎退兵”。

江北讨伐

  金崎退兵以后,原本盟友加姻亲的浅井氏变成了织田信长的敌人,织田军不但无力继续北上讨伐越前,原本就不稳固的江南领地还随时都可能遭受浅井军的攻击。京都变成了四面皆敌的险地,信长必须尽快离开京都,回归自己的本城岐阜。

  五月十九日,放弃危机重重的大路,仅率从者十人翻山越岭回归岐阜的信长,在千草山中的椋木??遭到刺客伏击。刺客是由六角义贤高价雇来的上位忍者杉谷善住坊。善住坊是甲贺五十三家之一的杉谷家当主与藤次之子,擅以铁宠狙击,人赞其“可轻易射落飞鸟”。他埋伏已久,手端铁宠,在距离信长十二、三间(二十多米)远处开火――“?纭钡囊簧?,子弹射穿了信长衣服的下摆。

  杉谷善住坊此后遭信长通缉,逃往高岛隐居,三年后被降将矶野员昌搜出,信长下令将其埋在道路旁边,只露出脑袋,凡过路行人必须以锯锯其脖颈――善住坊嚎呼数日后终于惨死。

  信长东返,留柴田胜家、森可成、佐久间信盛、中川重政等将守备江南各城,抵抗浅井、朝仓联军的进攻,其中胜家驻守的是要隘长光寺。当年六月,六角义贤聚集旧臣,煽动江南诸郡爆发国人一揆,进逼野洲川,打破长光寺外城,包围了本丸。

  义贤命令切断长光寺城本丸的水源,使守兵陷入苦境。他以和谈为名,派家老平井甚助入内查看,此计被柴田胜家识破。谈判中,甚助起身如厕,请求舀水来洗手,胜家的侍从就捧过来一大盆水,等对方洗完手后,又把残余的水全部泼入庭院。甚助出城后向六角义贤禀报说:“城中存水尚足,最宜长久围困,不能硬攻。”

  然而事实上,此时本丸食水已将告罄,于是柴田胜家将士兵们都集合在庭院中,把最后三瓶水摆放在他们面前。胜家大声鼓舞士气:“明日我们就杀出城去打败敌人,现在大家把这最后三瓶水喝掉吧!”一人一口水,竟然还有剩余,胜家毫不吝惜地拔出刀来,将水瓶劈碎,残水渗入泥地。

  这是“破釜沉舟”之计。第二天一早,柴田胜家率领已抱必死决心的部下突然杀出,六角军猝不及防,很快全面崩溃。经此战后,柴田胜家遂被冠以“破瓶之柴田”的雅号。

  此后又经过落改之战,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合兵,大败六角势和一揆军,六角重臣三云定持以下七百八十余人战死。南部近江的局面终于再度稳定下来。

  虽然暂时无力一举消灭浅井和朝仓联军,但为了保障京都附近的安全,镇压因金崎撤退而在畿内此起彼伏的国人一揆,就在柴田胜家击溃六角军的同一月,信长率领大军从岐阜出发,再度踏入近江国。

  此次信长动员了一万五千大军,并要求德川家康亲统五千三河兵赶来会合。六月十九日,近江坂田郡长比城主堀秀村投降信长,主动为织田军打开了城门。信长因此可以大踏步前进,杀至浅井本城小谷南方不远处的虎御前山。

  信长二十一日到达虎御前山,命令士兵放火焚烧附近村庄田地,意图诱出浅井军主力与己决战,但自知兵微将寡的浅井长政却不为所动。长政已派快马前往一乘谷,要求朝仓氏出兵增援,相信等朝仓军赶到后,定可一举将敌人赶出自己的领土。

  看到浅井持不战态度,信长决定改变策略,南下攻击要隘横山城。横山位于小谷与浅井重镇佐和山之间,只要攻克横山,就如同往敌人的心脏部位插入一柄尖刀,浅井势力即便不因此元气大伤,也无法再轻易南下骚扰京都附近地区了。二十二日,信长放弃虎御前山,移军东南,把横山城团团包围住。他同时将本阵设置在横山以北、姊川南岸的龙之鼻地方,以监视北军的动向。

  著名的姊川合战,就此拉开帷幕。

姊川合战

  织田信长离开虎御前山,派梁田左卫门太郎广正、中条将监家忠与佐佐成政三将率两千兵马殿后。浅井长政果然趁势追击,但在织田殿后部队的五百支铁宠攒射下无功而返。六月二十三日,织田军顺利完成战略转移,包围了横山城。

  第二天,朝仓景健率越前援军终于赶到了小谷城,数量为八千人。浅井长政本想趁信长此次全力而来,就与他在小谷城下主力决战,一战彻底分出胜负,没想到堂堂朝仓家却只拿出不足半数人马,当主义景也并未亲自挂帅上阵。长政虽然怒可不遏,但横山城危在旦夕,形势已不容许他再等待不战了。

  二十六日,浅井、朝仓联军进至草野川北的大依山上。此处到横山城直线距离不过三公里,但织田信长却并不急于撤除对横山城的包围,将全军排开面向敌人,不仅如此,本阵龙之鼻正位于横山城与浅井、朝仓联军的夹击线上。这或许是信长轻敌所致,或许是他认为以最快速度攻克横山是当前第一要务,或者他以身为饵,希望引诱敌人渡过姊川来进行主力决战。

  因应织田军的这一态势,六月二十七日晨,浅井、朝仓联军故意翻下大依山北麓,伪装成将要撤退的样子。在确定计谋没有被敌人识破后,于午夜突然转道南下。二十八日天亮前,浅井军从野村方向,朝仓军从三田村方向,突破姊川防线,对织田军发起了突然袭击。

  但其实这个时候,织田信长已经察觉到了敌军的动向,虽然事起仓促,但“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他立刻将围城部队逐一调往姊川南岸。还好德川军的主力一直没有参加攻城战,而在龙之鼻西面北向列阵,天亮时首先接触的,正是德川军与当面杀来的朝仓军。

  朝仓有军八千,德川本队不过三千而已,兵力明显处于劣势。但三河兵素以能耐苦战知名,在德川方大将酒井忠次的指挥下,连续数个小时阻遏敌军,使其不能前进。十时以后,浅井、织田两军也开始正面遭遇,浅井有军六千,而信长驻扎在姊川南岸的本队却不过五千之数。恶战中,浅井方大将远藤直经一马当先,率八百骑直插信长本阵,他相信只要取下了信长的首级,天下局势就会立刻改观。

  包围横山城的织田方部队陆续赶到前线,从后切断了远藤直经与浅井长政本队的联系,希望将敌深入部分包围吃掉。为了接应远藤直经,猛将佐和山城主矶野丹后守员昌挥舞长枪,大喝着冲入敌阵。据说他先后突破了织田军十一段阻击兵马,甚至击溃由坂井政尚率领的信长马?h众,杀死政尚之子久藏――年仅十六岁。虽然最终未能救出远藤队,但矶野员昌气势所迫,织田军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可惜就在这一关键时刻,朝仓军却先自溃散了。本来朝仓以优势兵力打击德川,浅井以相对劣势攻击信长本队并抵御住源源不断杀来的包围横山城的部队,乃是以下驷对上驷,以上、中驷克中、下驷的巧妙部署,然而以寡击众的浅井军几乎得手,以众凌寡的朝仓军却没能占到一点便宜。身在危机中的信长非常清楚,己方援军陆续开到,只要熬过暂时的劣势,定能最终获得胜利,但如果德川军崩溃,朝仓军就可直插自己侧翼,那时定然大势去矣。为此他让刚刚赶到战场的丹羽长秀等人前往援护德川家康。得到生力增援的德川军开始反击,大将?Y原康政突破朝仓军侧翼,杀死朝仓猛将真柄直隆父子,终于将敌军赶回姊川北岸。

  到了此时,一往无前的浅井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而羽柴、柴田、佐久间等织田将领纷纷赶至前线,确保了本阵的安全。脱离险境的信长立刻下令全力反击,务必将浅井军全数歼灭在河滩上。

  在击退朝仓军以后,德川家康挥军向东移动,以策应织田信长,夹击浅井军,如果浅井长政继续战斗下去,下场肯定是相当悲惨的。但就在这个时候,稻叶一铁的千人队来到阵前,配合德川军自西向东挺枪杀入。这一形势变化,促使浅井长政终于下定了决心,勒束部下脱离接触,缓缓渡回姊川北岸。信长看敌人退军严整,无隙可乘,于是也下令收兵。

石山战争的开端

  姊川合战是织田氏与浅井氏的大决战,但却并没有收到决战的应有效果。双方损失,一说浅井、朝仓方为五千人,织田、德川方为三千人,一说比例类似,但总数不超过三千。总之织田信长以优势兵力,恶战半日,所赢得的战果并不很大,并且朝仓军最终崩溃,浅井军却在浅井长政的指挥下安全脱离战场,织田军无法得到追杀残敌,扩大战果的机会――事实上,双方基本上算打了个平手。

  虽然从战役层次来说,姊川合战胜负难决,但从战略角度来考虑,织田信长却是当然的赢家,因为朝仓、浅井主力退去,暂时不敢再来,他遂得以调动全部兵力攻打横山城,并终于迫其开城投降。

  织田信长派羽柴秀吉守备横山,然后南下攻击琵琶湖东岸的坚固要塞――佐和山城。佐和山若被攻克,则虎御前山以南就不复为浅井家的领地,织田军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攻击其本城小谷。守备佐和山城的,正在姊川合战中曾给织田军以重大打击的猛将矶野员昌。信长知道要攻克此城,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于是命丹羽长秀在城东、市桥长利在城北、水野信元在城南、河尻秀隆在城西,构筑鹿砦,重重包围,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信长本人则于七月四日回归京都,向幕府将军足利义昭报告战胜的消息――这并非表面文章,乃是为了警告义昭及呼应他的畿内党羽,最好别轻举妄动。四天后,信长回归美浓岐阜城。

  他此次出兵,前后不到一个月,只不过避免信长包围网当头罩下,无法脱身而已,却最终未能将其撕破。浅井、朝仓联军既已受挫,暂时不敢南下,那么他此时需要做的,就是保障京都西侧的安全。京都往西,最令信长头痛,并且如欲攻击京都,可以朝发夕至的势力,是三好残党,以及石山本愿寺。

  本愿寺是日本佛教一向宗的总本山,一向宗属于净土真宗,由净土宗始祖法然的弟子亲鸾所开创,提倡简化清规戒律,宣扬只要怀有对佛的虔诚心,不需出家亦可修行,因此这种便捷法门深受中下层人民的欢迎,在战国时代信徒很多。亲鸾死后,净土真宗分裂为十个支派,其中的东本愿寺派与西本愿寺派结合起来,就形成了一向宗。

  一向宗当第八代法主莲如在位时势力大为扩展,信徒遍及日本各地,而以北陆、畿内最为繁盛。本愿寺不但经常煽动各地一向宗徒起事,攻击领主,并且逐渐拥有了自己的强大武装,总本山石山本愿寺也是天下知名的坚固城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愿寺不过是披着宗教外衣的封建大名而已。

  本愿寺第十一代法主显如(光佐)在位的时候,响应将军足利义昭的号召,开始联合三好残党,阻挠织田信长的畿内统一战,由此爆发了长达十一年的“石山合战”。

  织田信长回归岐阜后不过一个月,八月二十日再度发兵。此次进攻的目标为野田、福岛(都在今大坂市内)等城砦,都是“三好三人众”与斋藤龙兴在得到本愿寺、浅井、朝仓等势力的暗中支持下,攻入摄津国而修筑的。

  二十六日,信长在天王寺布下本阵,指挥大军包围了野田和福岛两城。细川昭元、三好长逸、斋藤龙兴、长井道利等敌将虽然聚兵号称八千,却多是乌合之众,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战。守城诸将中香西佳清与三好政胜两人早就暗通信长,在阴谋败露后,于二十八日逃出城去,前往天王寺谒见信长。这一事件使城守军士气更为低落,被迫提出和谈的请求。但信长希望经此一战,可以基本上解决三好残党问题,因此拒不应允。

  为了威慑本愿寺,使其放弃对三好残党的增援,信长致信本愿寺显如,要他交纳贡钱,作为织田军的军费。其实信长并不在乎这一点点军费,他要的是显如立刻表态:“支持我,还是与我为敌。”然而显如上人却毫无转寰余地地一口拒绝了。

  九月十三日深夜,石山本愿寺内警钟突然鸣响,划破寂静的长夜――信长在明了了显如上人的真意以后,为防对方增援野田、福岛两城,决定抢先下手,终于对这座宗教圣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织田军动用了大口径铁宠(大铁宠)轰击本愿寺,显如上人派根来、杂贺、汤穿等纪伊国擅长使用铁宠的家族,以三千支铁宠与织田军对射,一时间硝烟弥漫,震动天地。

  激战中,织田军的先锋、铁宠大将佐佐成政身负重伤,野村越中战死。毛利秀赖和兼松又四郎虽然杀死了敌军下间丹后守麾下骁将长末新七郎,却因一片混乱而无法取下首级。“石山合战”的这一场序曲虽然激烈,可谓势均力敌,谁都没能占到便宜。

硝烟京墼

  为了救援三好党和本愿寺,浅井、朝仓联军于九月十六日大举南下,杀入坂本口。这一险恶态势,是信长预先未能料到的。守备宇佐山城的织田方大将森可成立刻挥军与敌交战,虽然取得了一场小战斗的胜利,却在三天后被敌人分割包围,壮烈战死。

  森氏是织田家重臣,森可成勇猛善战,曾因抵御侵入东美浓高野口的武田军,而被信长誉为“天下一流的勇士”。森可成的战死,对织田军是一个重大打击,信长被迫放弃对野田、福岛两城的包围,并且脱离与本愿寺兵马的接触,以柴田胜家、和田惟政殿后,匆忙退回京都。

  打败森可成的浅井、朝仓联军,很快就攻陷了宇佐山城,然后长驱直入,纵火焚烧大津的马场、松本等地,二十一日杀至京都附近的醍醐、山科地方。二十四日,织田军再度从京都出发,迎战浅井、朝仓联军。联军即在比睿山内的蜂峰、青山、局笠山等地布防,严阵以待。

  比睿山延历寺是日本佛教天台宗的总本山,由最澄大师于九世纪初创建,历史悠久,它的军事力量虽然不可和本愿寺同日而语,宗教神圣地位却只有更高。知晓浅井、朝仓联军在比睿山布阵的织田信长,立刻开出条件,只要延历寺肯加入本方,就交还前此被近江大名侵夺的山门领,同时威胁说,若不服从,“包括根本中堂在内的三王二十一社等所有庙宇,我都会一把火将其烧为灰烬”。然而延历寺轻视信长的行动力,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这就埋下了次年信长火烧比睿山的伏笔。

  此时的浅井、朝仓联军,并不具备与信长再进行一次主力决战的实力,他们四下骚扰,在京都附近的修学寺、一乘寺、松崎寺等地放火。信长提出择地决战的要求,遭到拒绝。双方对峙到十一月二十五日,织田数千兵马潜行夺取了坚田口,截断联军撤回越前的后路。二十六日晨,朝仓方大将朝仓景镜、前波景当等为夺回通路,反身杀回坚田。

  此战织田方损失较大,马??大将坂井政尚战死,四面皆敌的信长只好再扛出足利义昭这尊泥菩萨来使用了。十一月二十八日,在足利义昭和公卿二条晴良的调解下,双方开始和平谈判,最终决定停战退兵,江北三分之二归属织田家,三分之一归属浅井家,延历寺仍保有旧领。这一协议对浅井家的损害是相当巨大的,但急于夺路回国的朝仓军基于本身利益,迫使浅井长政退让妥协。

  虽然靠军事力量未能取胜,但依靠巧妙的政治和外交手段,信长终于获得了江北大片领土的合法支配权,使得此后浅井家陷入了被近在咫尺的织田军侵袭骚扰,疲于奔命的窘困境地。

  织田军放弃对三好三人众和石山的讨伐,西归与浅井、朝仓联军对峙,三好军趁机修缮野田、福岛等城,本愿寺也大力煽动近江各地的门徒发起暴动,畿内地区,硝烟迭起。织田方大将丹羽长秀和羽柴秀吉到处镇压,疲于奔命。但最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信长完成和谈,年底才回到岐阜,就得到了其弟织田信兴战死的消息。

  织田彦七郎信兴,是织田信秀的第七个儿子,被封为尾张小木江城主。小木江在尾张西部,靠近伊势边境,登高即可看到一向宗徒的重要根据地长岛。因为织田信长与石山本愿寺开战,当年十一月,长岛一向一揆蜂起,东进围攻小木江城。此时信长还在比睿山与浅井、朝仓联军对峙,无力派发援军,城池遂被攻陷,织田信兴登上本丸天守,切腹自杀。

  一向一揆最初主要由净土真宗僧侣和农民组成,这些虔信者轻视封建等级制度,拒绝缴纳年贡,拒服徭役,组织起来在部分地区创建自己梦想中的宗教王国(北陆的加贺国即连续九十年为一向一揆彻底占据,被称为“百姓所有之国”)。在镇压失败以后,附近的许多封建领主都改变策略,尝试利用一向一揆的势力,纷纷加入本愿寺教团――一向一揆和国人一揆,在许多情况下都是混而为一,纠缠不清的。

  1563年,在三河国爆发了大规模的一向一揆,战斗坚持六个月,沉重打击了德川氏的封建统治,这被认为是德川家康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危机。七年后,如上所述更可怕的一揆又在织田信长的领土上爆发了。此次一揆与以往不同,因为石山本愿寺虽号为一向宗的总本山,历任法主却靠拢封建大名,并不支持信徒的暴动,然而“石山合战”开始以后,显如上人公开号召全日本的信徒起来抗击信长“暴政”,为保卫寺庙而战。长岛就在织田家的根据地尾张侧腹,长岛一揆比远在京都附近的本愿寺总本山更使织田信长惊慌恐惧。于是他立刻囤积粮草,整备兵马,准备发动大规模的讨伐战。

“第六天魔王”

  元龟二年是公元1571年,当年二月,佐和山城终于臣服在信长脚下。去年十二月初签订的织田与浅井、朝仓的停战协议,使佐和山城主矶野员昌认为自己已被主家抛弃,在羽柴秀吉等人的反复劝说和利诱下,他终于打开了城门。信长派丹羽长秀为佐和山城代。

   五月六日,浅井长政率军离开小谷城,进入姊川流域,准备攻打羽柴秀吉守备的横山城。羽柴秀吉先发制人,引百余骑潜出横山,随即会合了堀秀村、?靠谥狈康冉到?部队,总数五、六百人,在箕浦地方对战十倍于己的浅井军。因为秀吉的奋战,浅井长政被迫退回小谷,而织田信长也得以暂时无忧地开始第一次长岛征伐。

  五月十二日,织田信长统率大军,浩浩荡荡杀往伊势长岛。他分兵三路:佐久间信盛、浅井新八、山田三左卫门、长谷川丹波、和田信介、中岛丰后等出中筋口,柴田胜家、市桥长利、氏家卜全、伊贺平左卫门、稻叶一铁、?V本小大膳、不破光治、丸毛长照、饭沼勘平等出大田口,自己则坐镇津岛(今爱知县津岛市),亲自指挥。

  虽然气势汹汹而来,结局却是悲剧性的。暴动的百姓利用地形之便,埋伏在织田军的前进道路上,不断用弓箭和铁宠发起袭击。在抛下众多尸体以后,信长只得下令退兵。走大田口一路的殿军最惨,柴田胜家负伤,“西美浓三人众”之一的氏家卜全战死。第一次长岛征伐战,遂以信长全面败北而告终。

  长岛惨败以后,织田信长暂时停止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重新整备军队,恢复士气。当年八月,得到近江豪族朽木氏的内应约定,他从岐阜出阵,进至近江中岛砦,尝试平定江南的一向一揆势力。经过激战,织田军终于攻陷一揆的重要据点志村城,保证了进出比睿山附近的通路。

  比睿山延历寺因为去年拒绝织田信长臣服的要求,被信长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尤其在经过与本愿寺一向宗徒的较量以后,使信长对披着宗教外衣的割据势力更为憎恨。本年元旦,他在岐阜城接受众将觐见贺年时,就曾明确表示:“今年第一目标,就是攻打比睿山!”

  在平定江南一揆以后,延历寺已成瓮中之鳖,于是织田信长亲率大军来到山下,要完成他去年许下的诺言,把这座宗教圣山夷为平地。家臣佐久间信盛、武井夕庵等对此表示异议,遭到信长的痛骂。他下令封锁一切下山通路,然后纵起大火,开始了残酷的围歼战。根本中堂以下山王二十一社全被焚毁,包括僧侣、信徒在内约三四千人,不分男女老幼,均惨遭屠杀。

  织田信长的拥护者称延历寺僧侣披着宗教外衣一贯胡作非为,怀拥美女、娈童,口啖酒肉,根本违背了佛教的教义,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而反对者,则认为这是织田信长暴虐统治的开始。从此信长就被称为“第六天魔王”、“佛敌”,加上他前此为了获得来自南蛮的武器、物资,与天主教教士有所接触,遂被目为接受天主教义,要绝灭日本传统的宗教――佛教。

   不过根据近年来的考古发掘所得,延历寺的建筑在元龟二年前就大多遭毁弃,并且没有发现多少火烧的痕迹,同时一部分文献史学的研究者也提出了类似旁证,即在当时公卿们的日记中并没有见到多少烧讨比睿山的记录――此事的真伪是非,还是一个历史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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