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无病斋札记 -- 古城老农

无病斋札记（601-650）

601.“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此口号邓小平所提倡，而毛泽东所反对。毛批曰：“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不妥当，结果都离不开我。”我字当头，我心太重，其归宿必为自私。欲公则需小我忘我无我，毛之敏感，非无缘故。

602.章士钊回忆平生，说世上有三人最难交往：陈独秀、章太炎、李根源，而自己皆能与之交好始终，未曾失和。他没有讲其实最难交的是另外一个人，周树人，他也因此深陷是非，难以辩白。

603.中国建都之地，必系天下轻重，得之而王，失之则亡，不可不以举国之力相争。自明清以来，此地在于东北，故都幽蓟所以争关东，镇朝鲜也。顾祖禹《读史方與纪要》云建都"法成周而绍汉唐，吾知其必在关中矣。"不能通变者也。

604.汉之所谓重本抑末，并非简单等同于重农主义，更准确的说，是重生产轻消费。按照金德尔伯格在《世界经济霸权》里的说法，当一个国家从重视生产转向重视消费时，就意味着其经济体活力的衰退。

605.近代中国人才，以湖湘为胜，然湖湘文化，气盛而至互不相容。左宗棠不能容曾国藩，而郭嵩焘不能容于左宗棠、彭玉麟，毛泽东、彭德怀亦然。

606.文帝好清静而豪杰之士难合，武帝用才智而道德之士见遗，宣帝尚刑名而儒学之士不用。——许应龙。文帝本不好豪杰之士，而激赏李广，则文帝之激赏，未必李广过人之明证。

607.标榜言文一致、手口相将之伪儒，妄改文字，抛弃国故之浅识，方且高踞学界，风靡一时。言辞章则务逐浅俚，语文字则尽变本源。正所谓“天地闭，贤人隐”之时也。---陈雄新

近代与白话文提倡者作对者，多出于音韵之后学，此亦一例。

607.王介甫学术之弊，流毒生民，皆由强不知以为知。--朱轼

以不知为知，一曰肤浅，例如胡适；一曰穿凿，例如王安石，似异而实同。

608.神经病患者相信二加二等于五，而精神病患者则知道二加二等于四，但却对此闷闷不乐。---汉斯.摩根索。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或者拒绝相信自己不愿相信的，都是神经症的表现。

609.埃及是第一个背叛阿拉伯的国家，还可能成为第一个背叛伊斯兰的国家。如果埃及成为一个非伊斯兰甚至反伊斯兰的国家，倒不失为进步。

610.毛之革命，蒋之反共，皆非出于私怨，故不失为对手。何键之反共，源于其父被作为土豪劣绅游街批斗。抗战之后，何致信毛泽东，愿不计前嫌携手抗日，毛置之不理。非记掘坟杀妻之仇也，豆宵小人，不屑与语耳。

611.汉末张鲁以符水给人治病，叮嘱曰：“饮此则愈，不得言不愈，若言不愈，则终身病矣。”故无人敢言其符水不灵无效，信徒日增。此人不仅骗术大家，亦舆论高手，三国之多人才，信矣。

612.评美恶者，不居天下之美；定轻重者，不持天下之重。袁宏一代文宗，世人瞩目，可以令桓温流涕，胡奴抽刃，然而未有美德善举以传世。其无名也，正其所以定天下之名者也。唐后之文人，唯其自有大名，而不足以正天下之名。名者，人皆可争，而正名者不可争，唯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争。

613.国民党有把人搞臭的爱好，却没有把人搞臭的能力，集合党国能文善墨之士，兼有胡适等正人君子之助拳，不能搞臭一堕落文人鲁迅，亦可笑矣。而中共搞臭数十万右派，不过举手之劳，右派石挥有言：“一个人如果打成了右派，那连蹬三轮的都不如，要被人看不起的。”

614.洞察于事发之前，谓之先知；觉察于趋势已显，谓之投机；追随于大势已成，谓之跟风；茫然于事定以后，谓之愚钝。国家之拯救，必有待于先知；国家之败亡，不必于愚钝。

615.袁宏《汉纪》之论佛，东坡居士曰：此殆中国始知有佛时语也，虽浅近，大略具足矣。野人得鹿，正尔煮食之耳，其后卖与市人，遂入公庖中，馔之百方。然鹿之所以美，未有丝毫加于煮食时也。

616.坐在指挥台上，如果什么也看不见，就不能叫领导。坐在指挥台上，只看见地平线上已经出现的大量的普遍的东西，那是平平常常的，也不能算领导。只有当着还没有出现大量的明显的东西的时候，当桅杆顶刚刚露出的时候，就能看出这是要发展成为大量的普遍的东西，并能掌握住它，这才叫领导。——毛泽东

617.军队与企业的区别：军队毫不讳言伤亡，企业则否。故铁道兵部队罗列成绩，则曰修某路英勇牺牲多少，光荣负伤多少，而改制后工程局则讳莫如深，断不会讲述这些。

618.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不可兴之观，谓之死理；不可群之怨，谓之私怨。死理不可以动人心，私怨不可以激众怒。

619.老子曰："上善若水"，似水者，一为民，一为财。民所知则为名，财所得则为利。《周易》水为坎卦，六爻无一为吉，凶险无比。故水、民、财、名、利，善则善矣，吉则不然。

620.金银在流通中不会创造金银，粮油在流通中不会创造粮油，而货币在流通中却可以创造货币。所有的货币问题，主要的金融问题，都根源于此。

621.大型工程，或无利，或暴利，或为政府垄断，或为黑社会把持，不可以市场模型经济规律判断。

622.船山先生曰：“忧近利，乐近欲”，谋利者多忧，纵欲者多乐。利欲之熏心同，而其所以熏心者异。

623.蒋公以精诚团结为训诫，而部众派系林立，离心离德，胜则相争，败不相救;毛主席以批评运动为手段，而中共上下一心，如臂使指。故曰: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

624.耶稣会士金鲁贤教士回忆：另一个人姓吴，曾是国民党陆军大学的德文翻译，他的译文，我校对过，发现此人翻译水平很低，我对他说：“凭你这个水平，怎能当翻译？”　他回答说：“台上德国教官上课，他们不懂中文，台下国民党军官听不懂德文课，由我一个人翻译，不难。”

625.神经病患者相信二加二等于五，而精神病患者则知道二加二等于四，但却对此闷闷不乐。---汉斯.摩根索。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或者拒绝相信自己不愿相信的，都是神经症的表现。

626.解破生死荣辱贵贱之文章，唯贾谊《鵩鸟赋》、刘琨《与卢谌书》。至于扬雄《解嘲》、班固《答宾戏》、蔡邕《释诲》、郭璞《客傲》、韩愈《进学解》，皆见道未明，以其昏昏，而欲使人昭昭，所谓好为人师者也。

627.积五千年之经验，中国人把治乱作为评判是非最大标准。功莫高于治平，罪莫大于做乱。平天下则尊之以九五，乱天下则诛之以九族。

628.赵汀阳说，意识形态不是思想而是反思想，因为其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只是自我复制。也可以以此认为，真正的思想不能成为意识形态，或者要把一种思想变成意识形态必须对其进行改造，以适合于自我复制而不是解决问题。

629.劳动与资本，犹如生长与树木。革命如放火烧荒，不可常用，节制似砍伐成材，不可或缺。

劳动与资本，辩证统一，并非截然对立。劳动之积累，即为资本，无论是否以货币体现。若禁绝资本，必伤及劳动。若辛苦劳作而贫困依然，未见资本之形成，则必为他人所掠夺耳。

630.药石所以治疾，而不能使人无疾；法制所以备乱，而不能使天下无乱。不治其致疾之源，而好服药者未有不死者也；不能塞祸乱之本，而好立法者，未有不亡者也。——方孝孺《深虑论·二》

631.宇文虚中上粘罕诗云：“横磨大剑人何在，裂背穿胸不汝忘”，当痛恨童贯意，不至于粘罕之前，赞许景延广。

632.诗三百，风雅颂，颂诗自秦相李斯作秦颂后，历代未能有所作，直到本朝周恩来作《东方红》。

633.古代无所谓化学武器，类似者，其种蛊乎？汉法：种蛊者，灭三族，邻里长流三千里。

634.最合适的鞋，是穿在脚上就像没有穿鞋一样。最合适的法律，是平常人在生活中感受不到法律的限制。

635.船山曰：“无论诗歌与长行文字,俱以意为主。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东坡曰：“不得钱不可以取物，不得意不可以用事，此作文之要也。”

636.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并非单向，而是辩证的。事业无依，而欲齐家者，难矣；外患不御，而欲治国者，未之有也。蒋公不悟此，以为攘外必先安内，乃为人诟病。戴高乐说法兰西如果不伟大，就不成其为法兰西，此其所以为戴高乐也。

637.郑樵《通志序》：“班固者，浮华之士也，全无学术，专事剽窃。”又载：肃宗知其浅陋，故语窦宪曰：“公爱班固而忽崔骃，此叶公之好龙也。”窦宪、班固之败，章帝固已有所觉察，而不忍处置，待和帝而事发，此章帝所谓长者也。

638.寡欲而后可以做公益，无私而后可以掌公权。汉之察举，最重孝廉，求无私忘我之人，然后托以家国之事。袁安卧雪、管宁锄园，唯汉可以有此等人，亦唯汉可以重此等人，此汉之所以为汉也。

639.土木堡之变，也先俘英宗，攻北京，议曰："令彼南迁，还我大都"，盖金元以来，幽燕已为满蒙汉所必争，各自视为故土矣。

640.评为人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积钱帛如丘陵；士卒怨愤，莫有斗志。燕主惧，遣侍中兰伊让评曰：“王，高祖之子也，当以宗庙社稷为忧，柰何不抚战士而榷卖樵水，专以货殖为心乎！府库之积，朕与王共之，何忧于贫！若贼兵遂进，家国丧亡，王持钱帛欲安所置之！”与兵争利，自古以来，慕容评一人耳。

641.臣闻烟出于火，非火之和；情生于性，非性之适。故火壮则烟微，性充则情约。——陆机《演连珠》

连珠文体，非才子不能用笔。

642.《易传》曰：“损上益下谓之泰，损下益上谓之否”，知此，则可以言理财。——辜鸿铭

辜鸿铭此言，颇有陆贽风味。

643.旧中国广东福建沿海，地主多有海外亲属，解放后纷纷逃往南洋躲避斗争。人民政府派人到南洋各地要把地主抓回斗争，把当地当局搞晕了。他们不明白"地主"属于什么罪名，也搞不懂"批斗"算是什么刑罚，既不能按刑事罪犯遣返地主，也不能按绑架罪处罚人民政府派出的工作人员。

644.船山先生曰：“有豪杰而不圣贤者矣，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有功业而无道德者矣，未有道德而无功业者也。非豪杰而好标榜圣贤，则为伪圣贤；无功业而好空谈道德，则为假道德。

645.美国不会因为违约而崩溃，只会因为崩溃而违约，这两者的关系绝不要搞错，当然，会有互相的影响，但主次和因果不能混淆，有人就是在把水搅浑以便谋利。IPO重启与股市下跌也应如此理解。

646.李德·哈特说，战略即间接路线，此丘吉尔好谈奇谋妙计而不能知者也。毛泽东要公有土地，则先分地，要打倒蒋介石，则先拥护蒋介石抗日，此之谓战略，此之谓间接路线。希拉里好言软实力、巧实力，实为班门弄斧，毛泽东不阶尺寸，奄有中国，帅数百残破，灭群雄一四海，所凭籍乃硬实力乎？

647.现有指数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深证综指，第一真实，不像其他指数多有扭曲，第二前瞻，其见顶见底往往领先，第三清晰坚决。

648.美国人李敦白，先是同情中国革命，参加中国共产党，后来积极投身文化大革命，不是给这个领导贴大字报，就是去揪斗那个走资派。江青觉得他太积极，不正常，说他是美国特务，判刑入狱。

649.1.举世皆宗李杜诗，不知李杜更宗谁？能探风雅无穷意，始是乾坤绝妙词。 2.前宋文章配两周，盛时诗律亦无俦。今人未识昆仑派，却笑黄河是浊流。 方孝孺《谈诗》 两首

650.天子重任，国家神器，代天以司生杀予夺，不可以力争，不可以智取，犹不可以利诱。老子曰：“夫代大匠斫，希有不伤其手者矣”，天下之乱，唯好代大匠斫者多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