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诗经》中的植物 -- 桥上

汝墳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燬。虽则如燬，父母孔迩。

高亨先生注：墳，借为濆（fén焚），水边。條，借为槄（tāo滔），木名，又名山楸（qiū）。枚，枝也。肄，残枝。惄（nì逆），心里难过。鲂鱼，鱼名，赤尾，又名火烧鳊。赪（chēng撑），赤色。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12）《周南汝墳》）

我感觉《汝墳》这三章其实是在不同情况下创作的、使用同一曲调的两首歌，一首包括前两章，另一首则是第三章。而《诗经》的编辑者之所以兼收并蓄，是因为这两首歌都符合他教育的要求。

后一首歌使用了“鲂鱼赪尾”起兴，据说是在东西周之际天下大乱时创作的，虽然天下大乱，王室遭了大难，但作者却回到了父母身边。

而前面一首的那两章则是在河边修整树形同时砍柴（不把树砍倒，只砍去枝条）时唱的歌，至于是砍“條”的“枚”还是砍“條”的“肄”，就看歌唱者要唱什么了。他要唱“惄如调饥”，就“伐其條枚”，他要唱“不我遐弃”，就“伐其條肄”，都是为了押韵。如果换了其他韵脚，歌唱者还有“條枝”之类的其他选择。

或认为“條”本身就是指树枝、枝条之类的意思，但诗中既有“條枚”，又有“條肄”，我觉得还是解“條”为一种树更合理。

《汉语大字典》條（tiáo）：木名，即柚。《爾雅釋木》：“柚，條。”郭璞注：“似橙实酢，生江南。”《埤雅释木》：“柚似橙而大于橘……一名條。《秦風》所谓‘有條’即此也。”一说为山榎，即山楸。《詩秦風终南》：“终南何有？有條有梅。”郑玄笺：“條，音同槄，山榎也。”\

关于“條”的《诗》句还有：

终南何有？有條有梅。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9）《秦风终南》）

这里“條”和“梅”并列，我觉得还是不必“借为槄”，就将“條”解为“柚”——与“梅”同为果树——比较合理。虽然“柚”今天只生长在“长江以南各地，最北限见于河南省信阳及南阳一带”，但“梅”今天也是只生在南方，而当时气温较高，这两种植物的分布会比今天更靠北。要是万一“梅”解为“楠”，则“楠”同样是今天只生长在南方的树，但“條”似乎就应该相应解为“槄”了。

不过在另一处《诗》句里，高亨先生也认为“條”可能是“柚”：

莫莫葛藟，施于條枚。

高亨先生注：莫莫，茂盛貌。葛藟，葛藤。施（yì易），蔓延。條，木名，一说即柚，一说即楸。枚，树干。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3）《大雅文王之什旱麓》）

下面就看看这个“柚”（简介主要摘自《中国植物志》，图片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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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应是芸香科（Rutaceae）柑橘属（Citrus）的Citrus maxima (Burm.) Merr——柚（尚书、禹贡篇），又称：抛（五杂俎），文旦（依《国际植物命名法规》第60.1条的规定，本种的合法名应是Citrus burm）。至于马鞭草科（Verbenaceae）柚木属（Tectona）的Tectona grandis Linn.——柚木（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脂树、紫云树（云南）。则“分布于印度、缅甸、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爪哇）”，属于热带植物，无论如何都不会生长于中原，中原古人大概还很难接触到。

——柚与橘同时见于我国文字记载的约于公元前3至4世纪，其时长江一带已有橘和柚种植，并都被选为贡品。但是，我国古书记载的柚是否与现今所称的柚同属一种植物，曾有争议。田中长三郎以日本一些古书和日本民间都叫香橙为Yuzu来推论认为我国古代所称的柚是香橙而非现今习称的柚，日语的Yu与汉语的柚同音，Yuzu即汉语的柚子。其实，汉语的柚是柚，日语的Yuzu是日本民间叫的香橙，二者有别。不能因二者同音就硬要把中国人指的柚说成就是日本人叫的香橙，这样推论是不科学的，而且是本末倒置的。中日两国文化交流，始于秦汉而盛于汉唐。然而，早在秦汉以前的我国古书已有柚的记载了（见公元前3世纪的作品《韩非子》和《吕氏春秋》）。就是说，柚一名先于香橙。

的确，16世纪时，一些医学著作，还有少数本草，把柚与橙混淆了，将柚误认为酸橙以至宽皮橘类。因而《本草唐本志》（公元1578年）特为这个问题作了澄清。至于4世纪时裴渊的《广州记》，9世纪时柳宗元的诗文中提到的柚，以及12世纪时《桂海虞衡志》、《岭外代答》等著作中提及的柚无疑都是与现今所称的柚同为一个物种，因为南方不产香橙。

柚子的品种多，自然杂交种也有，二者合共不少于100个品种品系。以果肉风味分为酸柚与甜柚两大类，或以果肉的颜色分为白肉柚与红肉柚两大类，也有以果形分为球形或梨形两大类。但不论酸柚与甜柚都包括有白肉与红肉、球形与梨形柚类，甚至还有乳黄色果肉的，至于红肉柚的果肉有淡红至紫红色。

下面是一些各地好吃的柚子品种：

cv. Tomentosa——橘红（粤语），又称：化州橘红（岭南随笔），化州仙橘（岭南杂志）。

cv. Shatian Yu——沙田柚。

cv. Wentan Buntan——文旦。

cv. Pingshan Yu——坪山柚。

cv. Jinxiang Yu——金香柚。

cv. Anjiang Yu——安江香柚。

cv. Jinlan Yu——金兰柚。

cv. Songma Yu——桑麻柚。

cv. Szechipaw Sze-Chi-Pao——四季抛。

cv. Liangpin Yu——梁平柚。

cv. Wanbei Yu——晚白柚。

此外，各地尚有不少较好的品种品系，例如：台湾的麻豆文旦、白柚、斗柚；福建云霄的蜜柚、琯溪蜜柚；广东的胭脂脚、桑麻柚、暹罗柚；湖南安江的石榴柚，大庸的菊花心柚；四川的垫江柚、金堂柚、五步柚、蓬溪柚；等。

柚的杂交种颇多，较常见的有：

Citrus grandis × ? junos——C. grandis var. shangyuan (shan yuan) Hu——香圆。

虽然后来培育出了很多优良的品种，使得柚子越来越好吃，但在《诗经》的时代大概还只有不太好吃的原种，也不像下面图片中那么大：

• 木28 定之方中、湛露：椅、桐、梓、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