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原创】我为什么一直尊敬清华帅哥 -- 让领导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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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平安走下来还能办点事,人也没变坏,这就不容易

你甭管他代表啥机构,反正横竖就这么一个机构。

比不得家有余荫铁券,被领导赏识那是又欣喜又害怕。有的走得胆战心惊,一生平安,还办了点事,足可谢天谢地谢祖宗谢领导;有的变得为虎作伥,忘乎所以,一朝覆灭,顷刻瓦解。

咱这么个社会,要找廉洁感人的孔繁森,太TMD多了,一个隔一个算有漏网的;全算上有冤枉的。人人廉洁有份,多少而已。

下面这篇文章中没有具体写贪腐和通奸的事实,而写了的事实好多却像闪光点,好像看到平民屌丝们自己的影子,难道作者是高级黑?

  凉城县向西23公里是古镇永兴。冀文林出生在距离镇上1公里的西驼厂村。当地人把砖砌的屋叫做房,而土坯垒成的屋舍只能叫做“土窑”。日后官至副省长的冀文林,就是在一个三间土窑构成的屋舍里长大。冀文林的父母都是农民,而且“大大(父亲)亲兄弟四个”、“姥姥家的舅舅、姨姨”也都是农民。最早父母手里只有2亩2分地,靠种玉米和土豆养活一家人。

  冀文林1966年7月出生,上有两姐姐和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在家中行四。孩提时代的冀文林,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脑袋好使唤”。在邻村发小赵永中眼里,冀文林小时候很“滑头”。“小的时候,如果他跟别人发生啥矛盾,他很快就能摆平,把关系处理好。”

  在粮食短缺、忍饥挨饿的困难年代,“滑头”的本事曾派上过用场。二姐回忆,一次冀文林趁三弟贪玩,偷偷把弟弟的土豆塞进了自己嘴里,事情败露后他又给弟弟吐出来说:“二哥哄你玩呢。”

  那时老家的人没有想到,机灵圆滑、会处关系,这些素质后来被冀文林一路带进了官场,并用在了“秘书”的工作岗位上。

  到了学龄,大哥冀文俊和冀文林兄弟俩成了父亲重点培养的对象。据家人回忆,冀文林慢慢开始对“学文”产生了浓厚兴趣。兄弟俩常常四处去借文学名著来读,据称《茶花女》、《红与黑》、《基督山伯爵》、《战争与和平》都在冀文林的书单中。书借来后冀文林还常常废寝忘食,为了不打扰在一张大炕上睡着的其余六口人,他就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由于文学底子好,中学时代的冀文林甚至还曾被班主任夸为“现代小鲁迅”。

  “脑袋好使唤”加上勤奋,让冀文林在高考中取得了近490分,名列全县第三。填报志愿时,全家因为没有一个识文断字的人能拿主意,最终冀文林自己决定了命运——去当时的武汉地质学院,原因是觉得这个“毕业出来进矿上,能多挣钱养家”。

  在大学时代,供冀文林读书的重担依然压得冀家喘不过气来:两个姐姐放弃学业和父母在生产队挣工分养家,到了出嫁年龄也不敢出嫁,为的就是在家劳作,供弟弟们上学。冀文林去武汉前,家里的各路亲友都或多或少送来了粮票,作为对这个“缺粮户”的最大支援;大姐二姐还给做了几双鞋,塞进了二弟弟的行囊;为了置办一身像样的衣服,冀文林自己也跑去“北山”上和舅舅一起刨药材卖钱。

  这之后,全家依然在打着供大学生读书这场消耗战。据大哥冀文俊回忆,每学年开学之前的两个月,冀父就开始主动四处帮别人家干活,目的是先在这些人家做个人情。“然后,我父亲这么要面子的人,就得这家借20,那家借30,给我弟弟凑学费。”大哥现在想起来还感慨颇深。在他印象中,父亲总是一副“劳动得很乏”的样子,而且冬天只有一条单裤的他,必须要不停地活动起来干活,才能给自己保暖。

  三弟冀文生(音)也因为两个哥哥外出读书而做出了牺牲。当年的他已拿到了高中录取通知书,但因家中财力已严重亏空,又赶上父亲得了脑血栓,冀文生选择了外出打工挣钱,成了烧白灰的工人。

  1985年,冀文林离开了曾挤满一家7口人的土炕。在大学,冀文林的人缘和关系依然处理得很好。据家人回忆,当时他的班里选举班长,冀文林获得了34票,“只差他自己没投自己的票”。另外,冀的文学才能得到了充分发挥,他曾成为校报的笔杆子;大学四年中,还曾当上校团委副书记、学生会宣传部长。

  据冀文俊后来听说,大四那年的一次舞会上,二弟曾碰到了一位低他一届的女生。这个就读于地质系的女生后来成为了冀的妻子。“弟媳妇儿是吉林省吉林市人,出身普通工人家庭,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据了解,冀文林赴任海南后,妻子一直陪着女儿在北京读书。冀则“独自”住在一座复式豪宅中生活。冀文林出事后,外界曾一度传闻冀文林在海南有情妇。对此哥哥姐姐认为不太可能。“每次文林一家回来两口子都很和睦,他绝对不会在外面搞什么情妇。”冀文俊说。

  冀文俊的这种错觉源于对弟弟这段婚姻初期的印象。大学毕业之后,冀文林步入仕途。1989年,当时的地质矿产部到武汉地质学院挑人。经过笔试、面试等多轮淘汰,最终全校只有冀文林和一个上海的学生被录用。

  据冀文俊回忆,当上地矿部政策法规研究中心科员后,冀文林就几乎很少回家,北京成了他生活的中心。冀文俊说,起初二弟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太大提升。“他结婚时连婚礼都没办。一次我去北京探望他,他们就住在地矿部的一个职工宿舍里,拉着布帘子就当卧室的隔断,煮白菜里撒把盐就是一道菜。”

  后来的事实证明,冀文林在事业发达后对这段感情已经不再坚守。7月2日的中纪委通报显示,冀文林“与他人通奸”。外界有关他生活腐化的传闻被证实。

  随后冀文林在仕途上一路升迁——从地质矿产部部长办公室副主任、国土资源部部长秘书、四川省办公厅秘书、公安部部长秘书,他的名气开始在贫穷的家乡越来越大,邻里乡亲都知道冀家出了个“大官”,冀家人出门往往有羡慕的眼光投来。

  但在家人眼里,这些羡慕和荣誉品尝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他们与这位曾经的冀家老四开始渐渐疏离、远去。二姐颇有情绪地说,文林“一门心思给人家工作了”。

  冀文林开始很少回家,频率低至年均一次,有时甚至两三年春节也不回来。电话也常常两三个月才给家里打一个,通话中冀与家人的沟通也越来越限于表面上的寒暄,而发小赵永中就再也没见过冀文林。

  与家人乡亲疏离的同时,冀文林与贪腐圈子越走越近。据报道,冀文林和郭永祥曾先后在国土部和四川省委成为同僚。在四川期间,冀文林又与李春城、李崇禧先后产生交集。而这三者早就因涉嫌严重违纪被调查。根据媒体报道,官场上的冀文林特别看重“圈子”。落马的“石油帮”蒋洁敏、李华林等是他的圈中好友。

  而冀文林让家人看到的仅是自己的另一面。二姐回忆,对于这个早年间含辛茹苦供养他上学的家庭,冀文林并无太多热情。而冀父那些谆谆的廉政教育,今天看来更是成了令人唏嘘的回忆。那时,父亲虽然每次听到儿子升官的消息会很高兴,但更多的还是对冀文林隐隐的担忧。每次冀文林回来,父亲都反复地对他说:咱不贪高,只要平平安安就行。

  冀文林的曾祖父曾按照老年间的“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给他的八个孙子分别起名。冀文林的父亲排名老七,得名冀全廉。

  冀文林的家人回忆,冀全廉在世时没少用自己名字中的“廉”字提醒他。“每次二弟回来父亲都说这个,经常说。”冀翠云说。但另一方面,冀文林绝口不跟家人提自己工作上的事,家人对他的具体工作内容全然不知。偶尔见到时,二姐看到冀文林憔悴的样子会关心地问:“工作难不难?”此时冀文林最常见的回答是:“二姐你把你的地种好,日子过好就行了。很多事你不懂就不要问了。”

  2012年,在父亲的要求下,二姐冀翠云带着父母前去海口,“旅游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父亲想看看冀文林当了海口市长后的情况”。据回忆,当看到儿子所住的是上下层的大房子时,冀全廉大吃一惊,后来听儿子解释说这是国家给领导干部提供的待遇后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仍担心儿子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会经不住外面的诱惑。

  父母在海口的四十天里,冀文林几乎没时间陪二老。“二弟弟一直很忙,累。”二姐冀翠云说。

  有媒体报道,其实此时的冀文林正忙于大拆大建——以及背后的权力寻租。

  冀文林落马前一直身体欠佳。二姐说不上是什么病,只知道是“偏头疼”、“颈椎疼”、“睡不着觉”。大哥回忆:早在冀文林18岁临高考的那一年,他就得过严重的“脑神经衰弱”。

  “当时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我弟弟常常头疼得厉害,最疼的时候会抱着头满地打滚。我弟弟太好强了,那是考试压力大的原因。后来就再没犯过这个病。”

  十几年过去,冀文林旧病复发。二姐夫回忆:大概是从六七年前冀的这个病才又开始犯了。“他在北京看过中医,一直都在吃药,没能好。”

  资料显示:2005年9月,冀文林升任公安部办公厅副主任、中央维护稳定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成为“正局级秘书”,直至2008年12月。而其家人回忆的“六七年前”,恰在此时段内。

  冀文林的家人发现,这段时间后除了联络上的疏远外,冀文林还表现得特别“低调”。据回忆,冀文林每次回家,都是自己坐飞机到呼和浩特,然后由大哥冀文俊开车去接。他身边只有一次跟随着随从,此外基本都是一人回来。

  堂兄冀福娃见到这位堂弟的机会更少,说他总是在大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回来了。“好多人以为冀文林能照顾家里人,说‘有个副省级的兄弟,还种地?’但不是那样。我弟弟工作以后很低调,我们也指望不上他。”至今仍在家务农的二姐冀翠云说。

  有媒体报道,冀文林在2013年担任海南省副省长时,四川省和石油系统内的反腐已经铺开,随着郭永祥、李华林、蒋洁敏等人的落马,冀文林也变得“言行举止低调内敛”。

  2013年,冀官至副省长,仕途达到了顶点。而这时,依然“忙碌”的冀文林与家人的联系变得突然紧密起来,原因是父亲已病入膏肓。

  据冀家人介绍,冀父于2011年在北京做的胃癌手术,但于2013年病情复发。“五一”假期,冀文林携妻女回到了凉城的家里,与大哥、二姐以及先后回家的大姐和三弟汇合,共同团聚到了父母的身边,全家“好不容易”凑到了一起。当时他们从县里请来了专业摄影师,为这个暂时团圆的家庭拍摄下了全家福。冀文林站在后排,面露笑颜;两位姐姐都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站在父亲身边;冀全廉老人面容清瘦,颧骨凸显。此时距离他的八十大寿还有多半年时间。

  然而就在五个月后,老人病情危急。冀文林闻讯订下了几天后的机票回家,但二姐还是生怕他来不及见父亲最后一面,托大弟弟冀文俊给身在外地的冀文林打电话,催他改签机票提前回家。冀文俊斟酌一下,还是怕电话打过去影响弟弟工作上的“大事”,最后给冀文林发去了一条短信:

  “生离死别,就在今日,赶快回来。”

  机票没能改签成功,冀文林重新买的10月2日的机票,当天中午赶回了凉城。到家里后,二姐对父亲冀全廉说:“大大,文林回来看你了。”父亲睁眼看到了冀文林,抓了一下他的手,但哭不出泪,说不出话。这时冀文林哭了。

  据事后描述,他当时“仿佛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一样”,于是首先对父亲说了句:“大大放心吧,我的工作一定好好做。”

  二姐也哭了。往日父亲见面就对弟弟的教育,还声声在耳:“干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认认真真的。别人的东西千千万万不要动,不要贪。”

  就在这最后一面,冀文林继续对父亲诉说着。“大大,坏心的事、贪官的事、害人的事,我没做过。我不贪钱,如果贪的话,就走不到今天。母亲我能照顾,姐姐和弟弟我也能照顾。”

  二姐回忆,这番话说毕,父亲的精神就已渐消退。当夜凌晨三点,父亲冀全廉离世。

  马年春节前夕,“可能要出事情”的传言已开始在县城里蔓延。2013年年底,冀文林在海南省两会上露面,有媒体报道,他此时已“显得很恍惚”。

  大年初一,冀文林独自回家了。大哥照例把他从呼市接回来,家人团圆,晚上吃了顿羊肉馅饺子。兄弟俩各喝了一小盅白酒,晚饭就草草作罢。冀文林照例没有说什么,工作上的事家人照例无从知晓。

  这是家人最后一次见到冀文林。

  今年2月14日,冀文林出席了海南省纪委召开的廉政建设会议,讨论反腐问题;4天后,中纪委即公布了对涉嫌严重违纪的冀文林展开调查。

  2月26日,二姐在西驼厂那三间破落的土窑前哭泣。“父亲原来的期望就是,我弟弟读书出来干个啥工作都好,只要不种地、不受累。早知道他这个结局,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庄户人,踏实。”冀翠云说,“原来我们没有沾上他的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当年我们种地、捡柴火,供弟弟念书,那些牺牲都白做了。”

  她回到永兴镇文化广场的值班室,给丈夫做好了一桌饭。当年,是冀父把女儿“给了”这个忠厚老实的庄户人。除了种地,二姐夫会点瓦工,这辈子从没去过北京。二姐评价丈夫说:“这人是个死木疙瘩。我觉得挺好,比我弟弟强。”

  她说,将来自己的一儿一女即便有机会当官,她也不让他们去。

  冀翠云突然又乐呵呵地回想到,二弟弟曾经跟她说过:他吃不惯海南的海鲜,在外面就想姐姐做的胡萝卜咸菜、炒土豆丝。

通宝推:海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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