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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01:赵衰——冬日之日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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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01附:晋献骊姬3/5

《闵二年传》:

晋侯使大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里克谏曰:“大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帅师,专行谋,誓军旅,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非大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帅师不威,将焉用之?且臣闻皋落氏将战。君其舍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谁立焉!”不对而退。((p 0268)(04020701))(036)

见大子。大子曰:“吾其废乎?”对曰:“告之以临民,教之以军旅,不共是惧,何故废乎?且子惧不孝,无惧弗得立。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p 0269)(04020702))(036)

我的粗译:

下一年,晋侯(晋献公)派大子申生讨伐东山-皋落氏。大夫里克劝谏晋献公说:“大子的职责是为冢祀(杨注:冢,大也;冢祀指宗庙之祀。)和社稷奉献祭品,一早一晚还要负责主上的膳食,所以才叫做冢子。冢子在主上出行的时候要留守,另派人留守时他就作主上的随从。他随从主上时是抚军,他留守时叫监国,这都是老规矩。而统帅军队的人,就得独断专行,得对部队发布训示,这都是主上和执政者负责的范围,不是大子应该涉及的。统帅军队首先要掌握命令的发布,如果大子只是遵循上面的命令就没有威信,可如果他自行决断又是不孝,所以主上指定要继位的嫡子不宜放出去统领军队。如果这样干,在主上是任用人不严谨,而大子则会在指挥部队时威信不够,那还怎么用兵呢?而且臣下听说皋落氏准备要大打出手,主上还是别这么决定吧!”

晋献公却来了一句:“寡人有子,未知其谁立焉!(寡人有的是儿子,还不知道最后会立谁呢!)”里克再没说啥就退下去了。

里克去见了大子,大子问:“吾其废乎?(我被废黜了吗?)”里克回答说:“吩咐你如何统领‘民’,又教给你怎样统帅军队,只要你注意保持恭敬,怎么可能废黜你?而且大人应该注意的是别干出不孝的事情,不应考虑能不能继位,注意自身的行为,不去考虑别人的行为,这样自然就能逃过祸事。”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东山-皋落氏”曰:

东山-皋落氏,赤狄别种。今山西省-垣曲县东南有皋落镇,当即故皋落氏地。山西省-昔阳县东南七十里亦有皋落镇,《寰宇记》谓此即东山-皋落氏之地,恐不确。《晋语一》谓此骊姬之计,述骊姬语甚详。

《晋语一》8:

驪姬曰:“以皋落狄之朝夕苛我邊鄙,使無日以牧田野,君之倉廩固不實,又恐削封疆。君盍使之伐狄,以觀其果于眾也,與眾之信輯睦焉。若不勝狄,雖濟其罪,可也;若勝狄,則善用眾矣,求必益廣,乃可厚圖也。且夫勝狄,諸侯驚懼,吾邊鄙不儆,倉廩盈,四鄰服,封疆信,君得其賴,又知可否,其利多矣。君其圖之!”

杨伯峻先生在“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之后注曰:

《晋语一》叙此亦异于《左传》,《晋世家》仍用《左传》,但又云:“里克谢病,不从太子。”

《晋语一》9:

里克退,見太子。太子曰:“君賜我以偏衣、金玦,何也?”里克曰:“孺子懼乎?衣躬之偏,而握金玦,令不偷矣。孺子何懼!夫為人子者,懼不孝,不懼不得。且吾聞之曰:‘敬賢于請。’孺子勉之乎!”君子曰:“善處父子之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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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二年传》:

大子帅师,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狐突御戎,先友为右。梁馀子养御罕夷,先丹木为右。羊舌大夫为尉。先友曰:“衣身之偏,握兵之要,在此行也,子其勉之!偏躬无慝,兵要远災,亲以无災,又何患焉?”狐突叹曰:“时,事之徵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故敬其事,则命以始;服其身,则衣之纯;用其衷,则佩之度。今命以时卒,閟其事也;衣之尨服,远其躬也;佩以金玦,弃其衷也。服以远之,时以閟之;尨,凉;冬,杀;金,寒;玦,离;胡可恃也?虽欲勉之,狄可尽乎?”梁馀子养曰:“帅师者,受命于庙,受脤于社,有常服矣。不获而尨,命可知也。死而不孝,不如逃之。”罕夷曰:“尨奇无常,金玦不复。虽复何为?君有心矣。”先丹木曰:“是服也,狂夫阻之。曰‘尽敌而反’,敌可尽乎?虽尽敌,犹有内谗,不如违之。”狐突欲行。羊舌大夫曰:“不可。违命不孝,弃事不忠。虽知其寒,恶不可取。子其死之!”((p 0269)(04020703))(036)

大子将战,狐突谏曰:“不可。昔辛伯谂周桓公云:‘内宠并后,外宠二政,嬖子配嫡,大都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于难。今乱本成矣,立可必乎?孝而安民,子其图之!与其危身以速罪也。”((p 0272)(04020704))(036)

我的粗译:

大子统领军队出征,主上(晋献公)为他准备了一件左右两边不同色的戎装,还赐给他一个铜玦佩戴着。任命狐突驾驭他的指挥战车,派先友担任他指挥车上的“右”。任命梁馀子养驾驭罕夷的指挥战车,派先丹木担任这辆战车上的“右”。任命羊舌大夫担任“尉”。

看了这个架势,先友就勉励大子说:“衣身之偏,握兵之要,在此行也,子其勉之!偏躬无慝,兵要远災,亲以无災,又何患焉?”他是说:你现在穿着主上一半的戎装(两边不同色,但一边与晋献公的戎装同色),手里掌握着兵权,你的前途就看这一趟了,大人要努力!赐你自身戎装的一半就是好意,掌握兵权就能远离祸事,主上对你亲近就更没事了。

但狐突却叹息说:“时,事之徵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故敬其事,则命以始;服其身,则衣之纯;用其衷,则佩之度。今命以时卒,閟其事也;衣之尨服,远其躬也;佩以金玦,弃其衷也。服以远之,时以閟之;尨,凉;冬,杀;金,寒;玦,离;胡可恃也?虽欲勉之,狄可尽乎?”他是说:季节,就是事情的征兆(杨注:其意谓献公以冬季举兵伐人,冬为肃杀之时,下文所谓“冬杀”者是也。盖心存杀意。),衣服,是自身的标记,佩饰,则是意图的显示。所以,如是要慎重其事,就应该在一年开始的季节发动;出征的戎装也要穿一色的衣服;要表明意图,也要用适当的佩饰。现在在一年最末一个季节发动,则行动很难完成;穿着杂色的戎装,则远不能说是亲近;赐下了铜玦作佩饰,就隐藏了内心的打算。赐下的戎装显示有疏远的意思,选定的季节也很难彻底完成行动,杂色,厌弃;冬季,肃杀;铜器,寒凉;佩玦,疏离;这怎么靠得住?我虽然也想勉励大子,但狄是能消灭的完的吗?

梁馀子养就说:“帅师者,受命于庙,受脤于社,有常服矣。不获而尨,命可知也。死而不孝,不如逃之。”他是说:统领军队出征,在祖庙得到授命,从社稷那里领取了祭肉,虽有正常的戎装,却没有赐下,反而赐给了杂色的衣服,主上的心意已经很明显。要是死了就是不孝,不如逃走。

罕夷则说:“尨奇无常,金玦不复。虽复何为?君有心矣。”他是说:杂色决非正常的服饰,铜玦又表示不能回去,就算能回去还有什么意义?主上已经下了决心。

先丹木也说:“是服也,狂夫阻之。曰‘尽敌而反’,敌可尽乎?虽尽敌,犹有内谗,不如违之。”他是说:这种衣服,就算是狂放的人也不敢穿。而且说什么“尽敌而反(杀尽敌人再回来)”,敌人哪杀得尽?就算杀尽了敌人,也还有自家的小人,不如离开。

狐突赞成流亡,但羊舌大夫却说:“不可。违命不孝,弃事不忠。虽知其寒,恶不可取。子其死之!”他是说:不可。要是违背了主上的命令那就是不孝,放弃了出征的责任那就是不忠。虽然已经知道主上有恶意,但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大人还是准备把这条命搁在这儿吧!

大子领兵到了前方,准备作战,但狐突劝谏说:“不可。昔辛伯谂周桓公云:‘内宠并后,外宠二政,嬖子配嫡,大都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于难。今乱本成矣,立可必乎?孝而安民,子其图之!与其危身以速罪也。”他是说:不可。过去辛伯曾告诫周桓公说:“主上宠溺的妾侍和夫人待遇相当,主上宠信的臣子和执政权力相当,主上宠爱的庶子和嫡子地位相当,大的都邑和国都规模相当,这都是产生变乱的根源。”周公不听他的,所以才赶上了祸事。现在变乱已经酿成,还能顺利继位吗?大人能做的只有孝顺主上、安定那些“民”,大人考虑吧!总强过把自身置于危险之中、加快祸事的到来吧。

一些补充:

罕夷当是一同出征的另一“军”的指挥官,晋国此时有两个“军”可以出征。

杨伯峻先生注“羊舌大夫为尉”曰:

羊舌大夫,据《唐书宰相世系表》,名突。为羊舌职父,叔向祖。尉,军尉。襄十九年《传》云“公享晋六卿于蒲圃,赐之三命之服;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皆受一命之服”,则军尉在军帅之下,众官之上。《淮南子兵略篇》云:“夫论除谨,动静时,吏卒辨,兵甲治,正行伍,连什伯,明鼓旗,此尉之官也。”盖尉之职掌如此。

《晋语一》中有关于此事的记述云:

至于稷桑,狄人出逆。申生欲戰。狐突諫曰:“不可。突聞之:‘國君好艾,大夫殆;好內,適子殆,社稷危。’若惠于父而遠于死,惠于眾而利社稷,其可以圖之乎!況其危身于狄以起讒于內也?”申生曰:“不可。君之使我非歡也,抑欲測吾心也,是故賜我奇服,而告我權,又有甘言焉。言之大甘,其中必苦,譖在中矣。君故生心。雖蝎譖,焉避之?不若戰也。不戰而反,我罪滋厚。我戰死,猶有令名焉。”果敗狄于稷桑而反。讒言益起。狐突杜門不出。君子曰:“盖深謀也。”

图片中据说是元代的铜玦(出自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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