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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上海自贸区率先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

10月30日下午，央行在官网发布了《进一步推进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金融开放创新试点加快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方案》[1](下称《方案》)。对率先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进一步扩大人民币跨境使用、不断扩大金融服务业对内对外开放、加快建设面向国际的金融市场以及不断加强金融监管，切实防范风险五方面内容提出了共计40条指导方案，被业内称为“上海自贸区新金改40条”。

究竟什么是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美国经济学家麦金农在1979年出版的著作中说[2]，广泛接受的可兑换货币的正式定义是符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协定》第八条：

1) 各会员国未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同意，不得对国际经常往来的付款和资金转移施加限制…..

2) 任何会员国对其他会员国所持有的本国货币结存，如其他会员国提出申请，应予购回，但申请过应说明：

i） 此项货币结存系最近经常性往来中所获得。

ii） 此项兑换系为支付经常性往来所必须。

1944年最初通过的协定中，会员国可自行选用该申请国的货币支付或黄金支付。1971年美国政府取消了写入协定的美元可兑换黄金承诺后，西方国家修改了协定，用支付特别提款权代替了支付黄金。这是加入国政府对外的唯一承诺，需要指出的是，这是加入协定的会员国政府之间的承诺，各国政府并没有对民间作出任何承诺。任何其他定义，由于没有其他国家政府承诺，我国政府没有任何责任去承诺和维护这种定义。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在其《国际经济学》教科书中也支持了这个定义[3]。由于第八条只涉及经常性往来项目，也就是贸易和服务项目，通常又称其为经常项目下的货币可兑换。艾肯格林在其著作中同样按该定义，称欧洲国家承诺协定第八条是恢复经常项目货币可兑换[4]。我国政府于1995年宣布承诺协定第八条，而且完全具备条件实行承诺，表明按照公认的定义，人民币已经是可兑换货币了。

对于民间关心的如何实际兑换自己手中的货币，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并无规定，各国可自行决定兑换办法。中国和美国在这方面，存在相同的地方，都是由少数大银行负责兑换，民间虽有一些小银行等参与兑换，但占的份额很少，对经济基本没有影响；但差别也很大，最主要的差别在于，美国没有大银行参与人民币兑换，它们既不会兑换客户手里的人民币为西方货币，也没有人民币来兑换西方货币。人民币和西方货币之间的兑换，基本是由中国的几家大银行负责完成的。因此，实际的经常项目可兑换，在人民币与西方货币之间，实际是中国实施的。如果没有中国的银行实施，所谓的美元可兑换人民币，基本上都是不可能的。由于中国的大银行，都是国有大银行，实际上，美元与人民币之间的实际可兑换，也是中国政府组织实施的。在主流经济学家看来，是美国市场不接受人民币。而所谓的美国市场不接受，就是美国的大银行不接受，实际是美国金融界精英不接受。

但是，美国的大银行和中国的大银行一样，都是中央政府在承担经营风险。因为这些全国性的金融机构，一旦倒闭，都会引起金融和经济崩溃。这是美国金融学教科书讲授的基本常识[5]。当2008年美国发生金融危机，美联储增发货币大量购买美国商业银行手里的垃圾房地产债券，借贷给美国的大银行，在短短2年里，曾贷给美国大银行7.7万亿美元，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此。直到2015年初，美联储手里还有1.9万亿美元的房地产债券，超过08年发生金融危机前美联储发行的基础货币的2倍[6]。美国政府制定了严密的监管制度，控制美国私有大银行的运行[7]。因此，美国的大银行与我国的大银行没有本质区别。所谓的市场选择，也是人的选择。美国大银行不负责兑换人民币，而负责兑换其他西方货币，这是美国精英的选择，而不是什么市场选择。美元可兑换是可兑换西方货币的货币，而不是可兑换人民币。

不同国家之间的经济往来，还有一个重要方面是投资，各国在经济往来记录的账本上称之为资本项目。美国为了控制盟友的需要，于六十年代初积极推动各国减少对资本项下外汇流动的限制，制定了《资本流动自由化通则》协定[8] ，1960年12月14日于巴黎签署，1961年9月30日生效。但是，直到八十年代末，主要西方国家才先后承诺执行《资本流动自由化通则》协定，逐步部分取消对资本转移的限制。所谓资本转移，实际就是指货币进出国境。该协定要求成员国政府承诺，有限开放资本交易下其他成员国货币出入境。另一方面，在美国主导的西方联盟内部，各国政府可通过货币互换，获取对方货币，包括美元，以防止外汇枯竭带来的经济危机，这是西方各国相互合作的主要手段，也是和西方各国政府相互承诺开放货币流动的重要条件。08年金融危机发生后，美国曾提供多达5500亿美元现金给主要盟友[9]，就充分体现了这种盟国关系。上个世纪60－80年代，美国通过货币互换，从其他西方国家获得它们的货币[10]，从而购买了大量物资，支持美国在世界各地的侵略行动。美国推动货币流动自由化的主要目的，在于扩大美元的流通范围，使美国借助其在西方联盟内的优势地位,可以免费用美元从其盟国获得物资。

不管怎么说，西方盟国内部实行的有限开放成员国货币出入境，都与货币可兑换无关。所谓资本项货币可兑换，西方各国政府实际承诺和执行的，与国际货币基金协定[11]要求的，由各国政府对其他成员国政府承诺的经常项目下的货币可兑换，在货币兑换政府承诺方面，并无丝毫的差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曾经试图扩大政府承诺的货币可兑换范围到资本项[12]，但最终并没有实现协定的修改。现代货币，本质上是政府发行的不承诺兑现的欠条[13]，政府对内只承诺，货币可用来纳税，不能兑现任何东西。由于美国实行通货膨胀政策，也就是货币是自动贬值赖账的欠条。现在西方所宣传的所谓资本项可兑换货币，西方各国政府并没有承诺增加货币兑换的范围，仅仅加大开放盟国货币出入境，减少限制盟国货币对本国货币主权的侵犯。而且资本项开放，是两国相互开放，不是单方面开放。

就投资的实际操作来说，美国资本家到中国投资，通常所携带的资金是美国货币，必须兑换为人民币，才能购买工厂或雇佣劳动力建造工厂等，启动投资。与货币兑换密切相关的是货币主权。货币主权是国家最重要的主权，也是最基本的国家主权。如果让外国政府印制货币就能到我国境内“买走”物资，就等于放弃了货币主权。如果我国的战略敌人通过印制货币，就能从我国境内的市场上“买走”物资，这显然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主权国家一般都在法律上明确规定，本国政府发行的货币是国内唯一合法流通的货币，任何外国货币都不得进入国内流通领域或者说市场，侵犯本国的货币主权。中国人民银行法第20条就明确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印制、发售代币票券，以代替人民币在市场上流通。虽然美元是美国境内唯一合法的流通货币，但在中国境内，它只是一种票券，我国法律禁止它在我国国内市场流通，也就是说，任何人不能在中国境内使用美元支付或者说购物。同样，在美国，人们也不能用人民币来支付。现在我们在美国用国内银行卡支付人民币购物，其主要原因，是我国的银行拿储备的美元兑换用户的人民币，完成支付；而任何人拿美国银行卡在中国支付美元购物，同样是我国的银行拿人民币兑换美元完成支付。

各国通过协商，制定了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就是为了解决不同国家之间的经济往来。国际货币基金协定[14]第八条一方面要求加入国政府不限制外国货币出入境，等于开放货币主权；但同时也要求各成员国政府对其他国家政府承诺兑换其因贸易盈余获得的本国货币为对方货币或特别提款权,其主要作用,也是使成员国可以借助该要求,防止其他成员国货币侵犯本国的货币主权。当一国大量使用其货币购买我们的商品，我们就可以引用该条款要求兑换我们持有的该国货币，在其无法兑现其对国际货币基金协定的承诺时，我国政府就可以限制其货币的流入，从而避免外国拿其货币买走国内物资，侵犯货币主权。

但是，我国央行主动大量储备美元和西方货币，等于主动让出货币主权，其主要原因是我国经济界和金融界，迷信西方的货币，实行依据外汇储备被动增发人民币政策，按照央行专家周其仁教授的介绍：

“如果说有哪一个词汇最为传神，那么我以为就是’央行被动发钞’。第一次听到前央行副行长吴晓灵女士讲这个词时，就觉得准，并以为没有在第一线承受过巨大压力之辈，讲不出这么一个词来。’被动发者，由不得你也’。究竟有多少外汇流进中国，究竟央行为购汇要担负多大的基础货币负债，再也不是央行’主动的货币政策’的结果。这也是央行承担动用基础货币维系汇率稳定职责的逻辑结果。人民币汇率水平一旦成为政策目标，进多少外汇就决定了央行’被动吐出’多少基础货币”。

这要求我国必须增加西方货币储备，才能增发人民币，维持市场经济的正常运行。但是，在这种货币发行模式下，发行的人民币与央行储备的外汇一一对应，人民币等于是美元等西方货币的代用券，等于将货币发行主权免费交给了西方。在这种增发模式下，如果我国政府不增加外汇储备，就不能增发货币，从而影响经济发展。为了获得西方货币，政府制定低人民币汇率和出口退税等政策，低价贱卖自己的产品，以换取外汇；制定优惠引进外资政策，低价贱卖国内的工厂，以换取外汇；这也是我国一方面从美国金融市场借高利率贷款，到2014年底还高达8000多亿美元，另一方面借来的高利贷全部用来购买利率几乎为0的美国国债1万多亿美元，免费给美国奉送利息，每年奉送利息高达1500亿元的主要原因。对中国精英来说，西方资本家拿西方货币来兑换人民币，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他们不仅承诺美元可自由兑换人民币，而且千方百计吸引各方拿美元等西方货币兑换人民币。

另一方面，美国精英推动的资本项人民币可兑换，不仅要求美元可自由兑换人民币，还要求中国政府承诺，美国资本家可自由地将手中的人民币兑换成美元，以方便他们到其他国家投资或支付贸易，也就是要求中国政府被动地参与货币兑换。他们让中国的金融和经济精英们相信，中国政府这样承诺，人民币就是可兑换货币了，就有可能成为西方那样的货币了。只是这样的承诺很危险，等于将货币主权完全交给了资本家，包括西方资本家，方便西方金融家在中国股市和金融市场兴风作浪获利，东南亚金融危机就是这样发生的，对经济损害很大。于是，中国的精英们就努力去准备这样的承诺，早在2012年我国金融界高管就宣布“按需供汇”[15]，但是，“按需供汇”的范围有限，不符合西方精英的要求。现在在上海自贸区率先实行”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就是为在全国实行这样的“人民币可兑换”做准备，主要是对西方承诺，因为中国精英只承认西方货币，承诺负责人民币与西方货币之间的相互兑换，并不承诺负责与其他非西方货币之间的相互兑换。与西方各国通过协议，相互承诺不同，我们的承诺是单方面对外承诺。这种非常荒谬的政策能够得到执行，其根本原因，是主流金融界过分迷信美国精英，看不出美国精英提出的要求，是单方面不对等要求，是无理的要求，我们不应理睬的要求，反而积极响应美国精英的无理要求。

精英们早就承诺，西方资本金拿西方货币就可以自由地获得中国央行增发的人民币，单方面将货币增发主权交给西方精英后，现在又要承诺，西方资本家可以拿人民币自由兑换中国政府手里美元，等于将政府代表国家参与货币兑换的主权也交给西方资本家，从而让美国精英可以更加自由地拿走中国的经济资源。西方不会在试验期内给精英们填麻烦的，必将使这个金融改革试点成功，从而方便在全国推广。

由于精英们依据外汇储备被动增发货币，早已将货币主权和很多经济主权交给西方，让西方控制中国的经济资源，形成中国负责生产，美国负责消费的殖民经济模式，造成资源走向枯竭，环境严重恶化的惊天灾难。现在又要让政府承诺被动参与货币兑换，奉送政府干预货币兑换市场的权力，为西方精英掠夺中国经济大开方便之门，必将给中国带来更大的祸害。

作者： 黄卫东，[email protected]

参考文献

1. 中国人民银行, 进一步推进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金融开放创新试点 加快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方案，2015.10.30，http://www.pbc.gov.cn/goutongjiaoliu/113456/113469/2970998/index.html. 2015.

2. Mckinnon著；何璋，覃东海译, R.I., 麦金农经济学文集 第2卷 国际交易中的货币 可兑换货币体系. 2006: 北京市：中国金融出版社. p. 1-6.

3. 保罗克鲁格曼 and 茅瑞斯奥伯斯法尔德, 国际经济学. 1998,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p. 471,505.

4. Eichengreen, B., 资本全球化 国际货币体系史，彭兴韵译,pp112. 2009,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p. 84，112.

5. Cecchetti, S.G., 货币、银行与金融市场,第四部分. 2007,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p. 441－447.

6. 美联储. 美联储资产负债表. 2015 2015.1.8 2015.1.12]; Available from: http://www.federalreserve.gov/releases/h41/.

7. 卢菁, 我在美联储监管银行. 2007, 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

8. OECD Codes of Liberalisation of Capital Movements,中文译文参见刘光灿著<中国外汇体制与人民币自由兑换>附录,中国财经出版社,1990. 2013, www.oecd.org/investment/investment-policy/CapitalMovements_WebEnglish.pdf: OECD.

9. 张明, 全球货币互换:现状、功能及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潜在方向. 国际经济评论, 2012. 2012(6): p. 65－89.

10.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高级官员集体, ed. 美国中央银行的宏观管理 82-86. 1987, 中国金融出版社,谭秉文译: 北京. p. Pages.

11. Articles of Agreement，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2011,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WASHINGTON, D.C., USA. p. 20.

12. Fischer, S., Capital Account Liberalization and the Role of IMF?, in IMF Seminar, Sept. 19, 1997. 1997.

13. Cecchetti, S.G., 《货币、银行与金融市场》，第2.2.1节商品货币与不兑现纸币；指美元是不兑换欠条，第15.2.1节 低而稳定的通货膨胀－－中央银行的主要目标之一，指美元每年自动贬值，等于自动赖帐。因此，美元是美国政府开出的自动赖帐的不兑现欠条。. 2007,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p. 441－447.

14.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Articles of Agreement of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2011.

15. 郭树清, 中国资本市场开放和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 金融监管研究, 2012. 2012(6): p. 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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