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鹰龙配 -- 晨枫

在5月25日对巴基斯坦电视台的访谈中，巴基斯坦空军参谋长索海尔?阿曼上将提及，巴基斯坦希望在2030年形成以第五代战斗机为中心的自主航空工业，摆脱对外国的依赖，其中卡姆拉的航空工业基地将作为核心。阿曼没有提及第五代战斗机的细节，给人们留下了很大的遐想余地。

一般认为，巴基斯坦有三个选择：1、自主研制，2、与土耳其联合研制，3、以中国FC-31“鹘鹰”为基础联合研制。巴基斯坦缺乏必要的航空科技基础，一上来就自主研制第五代战斗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土耳其的航空科技基础比巴基斯坦强不了多少，有F-16的组装和套件升级经验，但与主导研制全新战斗机还是完全不同的层次。由于地缘政治和经济利益的原因，美国、欧洲、俄罗斯、中国都不可能与土耳其合作研制第五代战斗机。没有传统航空强国提供技术支持的话，巴基斯坦与土耳其联合研制第五代战斗机是瞎子与聋子的联合，比巴基斯坦自主研制好不了多少。在“枭龙”的现成合作经验基础上，以沈飞FC-31“鹘鹰”为起点，中巴联合研制第五代战斗机，这对巴基斯坦是最现实的路。

“枭龙”是巴基斯坦航空工业的里程碑。巴基斯坦对具体研发过程的技术贡献有限，但巴基斯坦空军参加了从设计定位到升级路线图和系统、武器配置的一系列重要决定，并通过卡姆拉工厂的总装获得了宝贵的制造经验，现在已达58%的国产化率，计划达到70-80%。卡姆拉还有对“枭龙”的检修、大修、翻新、升级的能力，这对屈指可数的老牌航空国家之外的其他国家是很奢侈的能力。“枭龙”属于适度先进的战斗机，在巴基斯坦空军将服役很多年，但巴基斯坦空军还希望有更强大的战斗机作为高端，而“枭龙”作为低端，形成高低搭配。

巴基斯坦寻求高端战斗机的动力来自两个方面：首先是战斗机的能力方面。“枭龙”尽管具有适度先进的性能，在能力上接近F-16，依然是轻型战斗机。巴基斯坦的宿敌印度已经装备242架苏-30MKI重型战斗机，还有72架尚待交付。印度还有69架米格-29和57架幻影2000。如果有一天与法国的谈判终于完成，还将装备更先进的“阵风”战斗机。这还不算国产的“闪光”战斗机，也称LCA。轻型的“枭龙”担当主力还是单薄了，巴基斯坦需要更加强劲的战斗机来对抗印度。

巴基斯坦的F-16本来是要作为高端主力的，但由于美国禁运，这条路越来越艰险崎岖。巴基斯坦其实是最早的F-16用户之一。在美国力图扶持巴基斯坦成为阿富汗前线反苏主力的时代，巴基斯坦的40架F-16A Block 15成为很多国家的羡慕对象。但苏军撤出阿富汗之后，巴基斯坦对美国的用处消失了，而巴基斯坦的核野心成为美国的眼中钉，追加的28架Block 15遭到禁运。911之后，巴基斯坦再度成为美国拉拢的对象，除了出售了32架更先进的F-16C/D Block 52+，14架当年禁运的Block 15也在升级到MLU标准后交付，其余的禁运Block 15早已处理掉了，比如成为美国海军Top Gun的“入侵者”战斗机。但随着美军淡出阿富汗，巴基斯坦与美国的分歧再度突出。巴基斯坦要在国内升级Block 15，美国拒绝批准，巴基斯坦只得送到土耳其升级。巴基斯坦想继续追加订购Block 52+，美国倒是没有再度禁运，但取消了巴基斯坦的优惠待遇，要像一般商业交易一样支付全额款项。这不仅极大增加了巴基斯坦的负担，对巴基斯坦的盟国身份也是一种轻慢。对总而言之，几番起落之后，巴基斯坦靠美国提升空军战力的念头算是打消了，未来即使军援窗口再度洞开，巴基斯坦也不放心，何况美国现在正和印度打得火热。

巴基斯坦有意购买中国歼-10的传闻早已有之，但始终没有兑现。这里面可能有多种原因，比如中国产能不足，只能满足国内需求；或者俄罗斯对留里卡AL31发动机的再出口有限制；或者巴基斯坦要求歼-10以低于中国愿意接受的“友谊价”出售。不管怎么说，歼-10尽管性能优秀，作为高端主力抵挡印度空军的优势兵力依然略显单薄，重型战斗机身大力不亏，需要比歼-10更加重磅的战斗机对付。

更重要的是，战斗机主流正在进入第四代，隐身、超巡、超机动成为主要特征。歼-10C的机动性没有问题，而且具有半隐身能力，但超巡就比较勉强了。另一方面，印度加入俄罗斯的苏霍伊T-50研发（其实就是出资，真正的研发没有印度什么事情），计划在苏霍伊T-50投产后大量装备，这对巴基斯坦空军是即将到来的巨大的压力，巴基斯坦的主力战斗机也只有针对性地升级到第四代才能镇得住。这就轮到FC-31“鹘鹰”显身手了。

FC-31“鹘鹰”虽然还是中型战斗机，但与F-35相似，比一般的中型战斗机更重，接近重型战斗机了。“鹘鹰”的超机动能力不清楚，估计不弱。其超巡能力也没有得到确认，但最大速度应该超过F-35，与第三代主流战斗机相似，在M2一级的水平。“鹘鹰”的武器、电子系统也没有公开，估计具有主动电扫雷达、全向光电探测、主动雷达制导中程空空导弹、具有越肩发射能力的红外成像制导近距空空导弹等第四代战斗机的典型配备，有望成为苏霍伊T-50、苏-30MKI、“阵风”的强劲对手。对付F-35这样的隐身打击战斗机，FC-31更有独特优势，反隐身战斗机最有力的手段依然是隐身战斗机。

“鹘鹰”被称为双发的F-35，或者缩小的F-22，其实后者更加确切，因为“鹘鹰”依然是为空战性能优化的。这也适合巴基斯坦的需要，巴基斯坦需要的是主力空战战斗机，而不是具有特大航程和载弹量的打击战斗机。“鹘鹰”与“枭龙”搭配的话，“鹘鹰”担任空战主力，“枭龙”担任对地攻击，并在空战中填空补缺，可以形成相当于F-15、F-16的高低搭配。这对巴基斯坦有极大的吸引力，对其他国家也有利于组成灵活、有效的空中力量。

就研发阶段和飞机定位而言，“鹘鹰”也是最适合巴基斯坦参加合作研制的对象。“鹘鹰”与歼-20一样，同属空优优先的战斗机，在理论上可以与歼-20形成高低结合，但“鹘鹰”属于中型战斗机，而且接近重型，与歼-20拉不开距离，互补作用不明显，反而有重复建设的问题。“鹘鹰”不是中国空军的钦定项目，而是沈飞的自费项目，中国空军也从没明确表示过订购意向，这是有道理的。重型的歼-20性能更加优秀，将担当未来中国空军的空战主力。与此同时，中国还有大批机龄很短的歼-10、歼-11、歼-16，不仅足够担任二线空战任务，也适合用作打击战斗机。在超视距空地武器日益发达的现在，靠隐身来实现抵近攻击并不一定是最有效的做法，即使是无动力的空地武器也能加装折叠式弹翼、用滑翔来大大增加射程。所谓铁炸弹便宜，适合用隐身飞机大量投放，所以效费比更高，这是忽略隐身飞机本身成本的误导。“鹘鹰”的空优性能不及歼-20，对地攻击的载弹量（估计还有航程）不及歼-16，定位尴尬。

盛传的舰载“鹘鹰”其实也可能只是传言而已。歼-15属于三代半战斗机，具有足够的性能，在很长时间里将继续作为中国海军的主力舰载战斗机，这不仅有性能足够、简化训练和后勤的考虑，还有批量的限制。在中国航母不超过4-5艘的时候，中国海军并无明确的高低搭配的需求。高低搭配只有在批量足够大的时候才能体现出优越性，否则训练、保障的碎片化使得弊多于利。在歼-15还基本全新的状态大批换装也是不现实的。

“鹘鹰”有独特的定位和先进的性能，在中国军迷圈中拥有大量的拥趸，但不争的事实是，“鹘鹰”没有在中国空中力量体系中落户，至今没有获得中国空军的型号定名，所谓“歼-21”、“歼-31”只是军迷的一厢情愿。但“鹘鹰”的这个独特定位其实是巴基斯坦的切入机会。

出于保密和避免单方面挑起地区军备竞赛的原因，中国在过去20年里对出口第一线先进作战装备十分谨慎，几乎所有出口订单都是外贸型号，而没有中国军队自用的主战型号。巴基斯坦或许更加心仪歼-20，但在可预见的将来，歼-20出口巴基斯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鹘鹰”是体系外的，没有这个问题。系统级技术的敏感度较低，部分歼-20的技术有可能流入“鹘鹰”。另外，采用开放架构之后，只要西方愿意出售，西方系统也能整合进来，极大地提高了巴基斯坦的选择余地。

“鹘鹰”还在研发中，传言中“鹘鹰2.0”正在成型，比原型有显著改进。但即使是“鹘鹰2.0”，也依然处在技术验证和工程研发之间的模糊地带，有很多改进空间，关键在于要有一个最终用户，单靠沈飞是难以将“鹘鹰”推动到量产型的。从用户角度来说，巴基斯坦对已经列入中国空军体系的战斗机比较放心，研发、测试、长期技术支援都有保证，在“枭龙”时代也曾力图促使中国空军同时装备。但巴基斯坦作为主导用户也有独特优点，对研发方向具有较大的发言权，这也同样在“枭龙”的合作过程中体现了出来。更重要的是，有了“枭龙”的基础，中巴合作的“鹘鹰”可帮助巴基斯坦的航空科技更上一层楼，是巴基斯坦在2030年具备相当规模航空工业的重要保证。

“鹘鹰”的继续研发对中国航空科技也是有利的。成飞和沈飞是中国战斗机工业的南北两大基地，各有长短。成飞在鸭翼和边条气动方面独有一功，数字飞控更是当家人杨伟的看家本事；沈飞则擅长常规布局，在复材和航电方面有独到经验。歼-10、歼-20落户成飞，名至实归。沈飞以歼-11为基础发展的歼-15、歼-16也是海空主力，但毕竟需要第四代战斗机项目以保持技术延续性。“鹘鹰”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存在的，但因为中国军方缺乏兴趣而进展迟缓。有巴基斯坦加盟，无疑是有利的促动。如果以巴基斯坦为主，拉动更多的国家加入，动力就更加强大。埃及、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即将面对F-35的威胁，沙特阿拉伯则在筹谋加速发展军工及一般工业技术，在世界能源结构实质性地转向新能源之前完成工业化。这些国家都是潜在合作对象，也同时恰好是穆斯林国家，有利于巴基斯坦以“枭龙”的中巴合作经验作为本钱，用穆斯林牌争取更大范围的合作。在技术层面上，这些国家长期使用美欧装备，并有大量的联合演训经验，可以提供有用的用户输入。

有意思的是，“鹘鹰”是双发的，采用两台与“枭龙”相同的克利莫夫RD93涡扇发动机。“鹘鹰”与“枭龙”共用发动机便于巴基斯坦空军的维修和支援，还有另一层好处。克利莫夫RD93属于俄罗斯第一代涡扇发动机的深度改进型，但基本技术老旧。号称推重比9.5，但这是扣除附件的俄罗斯算法，按照西方算法可能只有7.5。显著的黑烟不仅看起来不雅，在视距内空战中也容易暴露目标。中国不仅在国产化RD93，还在推动先进中推的研发。不过由于缺乏明确的国内需求，先进中推的研发一直在低速进行中。“鹘鹰”的工程研发是一个契机，可以显著加速先进中推的研发。如果时间上赶不上，作为升级也是可以的，“枭龙”也同样得以得益于增推的先进中推。中国最终也将受益于先进中推，对于很大一类无人作战飞机，先进中推是理想的动力，有关需求在不久的将来会大量涌现。另外，先进中推的研发也有利于形成南北两大发动机基地，增加中国在发动机研发和制造方面的活力，也增加选择。

中巴合作的“鹘鹰”不仅适合巴基斯坦空军的需要，也有良好的出口前景。F-35是可预见的将来唯一在世界市场上可供军售的隐身战斗机，不仅价格高昂，连美国空军都暗暗叫苦，还有严苛的出口限制，对于很多国家属于可望而不可即的摆设。“鹘鹰”具有显著的成本和出口控制方面的优势，对很多经济条件较好但政治上与美国走得不特别紧密的国家是不错的选择。 “鹘鹰”出口也是巴基斯坦提升国力和国家形象的契机。

当然，中巴合作“鹘鹰”是存在很多潜在问题的。中国愿意转让多少敏感技术是一个问题，巴基斯坦的经济承担能力是更大的问题。巴基斯坦是一个大国，但不是一个富国。巴基斯坦长期得到中东石油国家的赞助，但在世界石油价格低迷的现在，这样的赞助还能持续多久是一个大问题。不过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可能成为巴基斯坦的新的成长点，巴基斯坦经济和社会发展不仅有助于巴基斯坦的稳定和发展，也有助于中国西部的稳定和发展，是符合中巴利益的。更大范围的合作也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经济承担问题。中巴合作的“鹘鹰”是有良好前景的，“鹘鹰”与“枭龙”构成的鹰龙配有望成为世界军备体系中南南合作的典范。